二位诗人到达溧阳,找到了义女史氏的墓地。坟茔的土堆高数十丈,巍然矗立,林木苍苍,幽静肃穆。
孟浩然说:“我对义女史氏的事迹不甚知晓,太白贤弟,你来讲讲吧。”
李白语气沉重地说:“春秋战国时,溧阳有一位史氏女子。父亲早亡,她一心孝敬母亲,30岁了还没有嫁人。她上山砍柴、采野菜,到河边为别人漂洗衣服,勉强糊口度日。当时,楚平王实施暴政,听信谗言,残害忠良,使得朝野上下血流成河。楚国大臣伍奢的家族竟被满门抄斩,只有儿子伍子胥一人侥幸逃了出来。伍子胥星夜潜逃,想投奔吴国。楚王的军队穷追不舍、四处搜寻。伍子胥匍匐在溧阳附近一条河边的芦苇丛中,七天都没敢走动,也没有吃上一口饭。幸而,伍子胥看到了来河边漂洗衣服的史氏女子。他跌跌撞撞走出来,扑倒在史氏女子面前,说自己快要饿死了。史氏女子毫不犹豫,把随身携带的一钵饭食,全让伍子胥吃下去了。刚刚吃完,不远处传来楚王军队的喊声:‘抓住伍子胥呀,不要放跑伍子胥!’史氏女子知道了,面前的落难男子是伍子胥,是受迫害的忠良。她急忙示意伍子胥赶快逃走。伍子胥钻进芦苇从中,就听见身后传来‘扑通’一声响,回头看去,女子已投河自尽。伍子胥强忍悲痛,逃走了。此后,他寻找机会,推翻了楚王的暴政。”
“那女子为什么要投河自尽?”孟浩然不解地问。
“为了灭口。”李白悲怆地说。
“灭口?我只听说过‘杀人灭口’,没有听说过‘自杀灭口’啊。”
“都是不留活口。‘杀人灭口’是残忍的暴行,‘自杀灭口’则是英勇就义,是舍生取义。”
孟浩然感慨地说:“史氏女子真是一位伟大的女性。她一心想着要拯救别人,毫不顾惜自己的身命。她的灵魂是何等高尚,何等圣洁,何等磊落啊。史氏女子是一位伟大的女性,她也让人们看到了女性的伟大。我想起一句话:美好的女人是尘世的天堂。”
李白和孟浩然在义女史氏的坟前深深地鞠了三个躬。
二位诗人又来到了北湖亭。在北湖亭遥望瓦屋山,风景确实很美。
在北湖亭,李白取出纸笔,要写一首诗,想好的题名是《游溧阳北湖亭望瓦屋山怀古赠同旅》。他对孟浩然说:“浩然兄,你是我的‘同旅’,这首诗写了就是要送给你的。”
孟浩然很高兴:“这是你送给我的第一首诗,太珍贵了。”
然而,让孟浩然始料不及,李白写了起始的“朝登北湖亭,遥望瓦屋山;天清白露下,始觉秋风还”几句之后,就“跑了题”,不由自主地沉浸在对义女史氏的追思之中。他索性不再写北湖亭,也不写瓦屋山,而是浓墨重彩地颂扬了义女史氏:澎湃奔流的河水为她唱着赞歌,太阳映照下仿佛看到她的容颜栩栩如生、光彩夺目,她的芳名永世长存于天地之间……
看了李白的诗,孟浩然很受感动:“这首诗写得太好了,催人泪下。可惜,这诗不是专为我而写的。以后你可要为我再写一首哟。”
李白说:“来日方长,我一定会为你写诗的,而且不止一首。”
游历溧阳之后,二位诗人就要分手了,他们依依惜别。
李白问:“浩然兄,你要到哪里去呢?”
孟浩然说:“我准备到长安去应试,碰碰运气。如果有机会,见见张说老丞相。再拜见我多年的友人张九龄。还要结识一些新朋友,最想认识的是王维。”
“哦,王维擅长山水诗,你也喜欢写山水诗,希望你们在切磋中互相促进,写出更多的好诗。”
“我也是这样想的。”
李白又问:“不久前,听说王昌龄考中进士了?”
“王昌龄是我的熟人,他确实考中了。他考中了,所以我也想去试试。”
“祝你好运哇!”
“谢谢你的祝愿。太白贤弟,你打算去哪里呢?”
“孟少府建议我去安陆找马都督,我肯定是要去的。在此之前,我想先去找元丹丘,见见这个神话般的人物。我一直向往着结识元丹丘,要了却这个心愿。等拜会了马都督,他若有意提携我,可能就走不开了,所以要先去见元丹丘。”
“那么,元丹丘在哪里呢?”
“他在颖阳,嵩山脚下、颖水之滨的颖阳。”
听说李白去颖阳见元丹丘,孟浩然提了个建议:“你到颖阳去,路过襄阳。襄阳是我的家乡,风光秀丽,你不妨在襄阳游玩几日。另外,你的族兄李皓在襄阳担任少府,你可以顺路去会会李皓,也许他能帮助举荐你呢。”
“好啊,我要去面见李皓。谢谢你告诉我这个信息。”
这时,已是黄昏时分。太阳快要下山了,天上飘浮的白云被映上明丽的颜色,而二位朋友就要各奔东西了。
此情此景,令李白敞开心扉:“白云在天上飘浮,如同你漂泊四方的心绪;太阳缓缓地落下,就像我依依不舍的情怀。”
孟浩然深受感动:“谢谢太白贤弟。这段话,充满诗意啊!”
“将来,我一定会把它写成诗的。”
“好,我期待着拜读呢。”
二人即将分手之际,孟浩然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欲言又止。
李白看了出来:“浩然兄,你还有什么事吗?”
“有一事想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浩然兄,但说无妨!”
孟浩然关切地问:“太白老弟,你成家了吗?”
李白坦陈:“还没有呢。我志在云游天下,遍览名山;若有机会还要仗剑报国,建功立业。娶妻生子的事,一时还没有考虑过。”
“太白老弟啊,你需要有个家室,温馨的家室。疲惫了,就回到自己的小巢;伤心了,有人安慰你。儿孙绕膝的美好感觉,更是难以言状的幸福。”
“家室也是羁绊,我喜欢没有羁绊的生活。”
“如果你的妻子知书达理,就不会是你的羁绊。如若她喜欢诗,更会成为你的知音呢!”
“假如真的有这样的女子,我和她堕入爱河,沉湎于花前月下,那我的远大志向岂不要折戟沉沙了?”
“你听我一句劝,别把妻子当成羁绊。你崇拜司马相如,可是司
马相如身边也有卓文君哟。要记住我说过的话:美好的女人是尘世的天堂。”
孟浩然再三叮咛,与李白挥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