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秘密

原本殷素是很烦邺先生犯病这件事的，但是一次偶然之后，殷素不再烦了。因为殷素发现，邺先生犯病的时候，是最听话的时候。

“你以后不许喝酒了，知道么？”

“嗯，好。”

眼底的痴迷欣喜从心里漫出来，只是那样纯粹爱恋的眼神不属于殷素，殷素很清楚这一点。从除夕夜那个晚上之后，殷素就知道，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也不许抽烟，我最讨厌烟味儿了。”

“好。”

“晚上就乖乖睡觉，不许熬夜工作。实在是忙的话也要注意，十二点之前一定要上床。”

“嗯，都听你的。”

多好，这么乖巧听话。就这样过下去不是很好么？或许是连上天也见不惯殷素的幸福，所以邺华代替上天动手了。

那一晚，殷素听到了让她无法接受的话。

男女朋友自然是可以同床共枕的。城南的哪一栋豪宅，邺华在很清醒的时候总说，素素，这会是我们的婚房。

婚礼会在九月举行。九月二号。殷素不知道这一天意味着什么，平常的，农历上宜嫁娶的一天，仅此而已，不是么。

那个平常的夜里，殷素在半夜里从噩梦中惊醒，醒来的时候她就见着邺华睁着眼正在看天花板。

他双目涣散，或许是在发呆，或许是在想事情，总之不是在睡觉就对了。

“邺华，为什么一年了，邺太太都不知道你有睡眠障碍呢？”

这一点，殷素很早就想问了，可是一直没找到机会问。这么浅显的事情，连办公室的秘书都知道，为什么宣称深爱邺先生的邺太太会不知道呢？

“不会睡不着。”

“什么？”殷素讷讷地反问。

“她在我身边，我不会睡不着。”

听听，那个男人刚刚说了些什么。殷素后悔了，她不该问这个问题的。如果能够再来一次的话，她肯定要选择沉默，然后轻声道一句：晚安。

仅此而已。

“对不起。”

意识到自己又说了不该说的话，邺华有些无措。殷素和白浅不一样，白浅发脾气总是很凶，很急，动不动就喜欢砸东西，所以邺华总是习惯性让着她。

殷素生气的时候只是沉默，不说话，然后笑着摇头，说一句我没事。

邺华不喜欢殷素这样的生气方式，太像了，和他太像了。

因为相像，所以邺华能够很清楚地明白殷素心里的委屈。他舍不得她委屈。可是这种舍不得和面对邺太太的那种舍不得又存在着很微妙的不一样。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邺先生都不能明白，那一点点微妙的不同到底意味着什么。

“没事，我不介意。”

殷素轻叹一声，随即转过身去背对着邺华。她蓦然想起来在白浅拿到离婚协议书之后，离开前的一个晚上对她说的话。

“殷素，你和邺华其实一点也不合适，我这话不是出自于一个妻子的口吻，而是旁观者的态度。”

难以想象，在那样的情况下，白浅还是那样的镇定，冷静。殷素也不得不承认，在很多方面，白浅和邺华有着惊人的相似。

那一份果决，坚定，是殷素这一生都无法匹敌的。因为殷素来自孤儿院。

“为什么？”殷素问着，连那一份决然的勇气都消散。

白浅思绪缥缈，语气悠然，“邺华是你第一个喜欢上的男人吧，殷素，没事的，我不怪你，你坐。

喜欢一个人不犯法，爱情本身没有错。他很优秀，喜欢他的人很多，但是唯独你入了他的眼。这是缘分，是命运给你们的馈赠。

想要和他在一起，哪怕不求名分也没关系是不是？虽然这个想法很蠢，你肯定也想过是不是，想完之后又暗自唾弃自己对不对？

接下来我要告诉你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是真实发生过的。”

那是一个类似于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故事的男主人公叫黎镜，女主人公叫白浅。

青葱岁月里，男女主相识，相恋。校园里的爱情总是蜜里调油，让人禁不住感叹其美好。可是……，世事敌不过一个可是。

白家和黎家可是多年的对头。亲情和爱情，总得选一个。

热恋里的女人那么傻，误以为有了爱情就有了一切。女主选择了爱情，可是当她兴冲冲想要告诉男主这个决定的时候才发现，朱丽叶的罗密欧不只是属于朱丽叶一个人。

“很俗套的一个故事，对吧？”白浅如是问着。殷素点头。

“对别人而言，这个故事是很俗套，可是就是这个烂俗的故事告诉了女主，两个人在一起不是光有爱情就可以的。爱情是消耗品，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会消逝殆尽。有的人选择细水长流，让爱情一点点消逝，直到两个人生命尽头还能残余爱情的灰烬。有的人选择大手大脚地消耗，把所有的爱情集中燃烧，等到回过神来，人还未老，爱情早已经不见踪影。我这么说，你明白么？”

“不明白。”，殷素固执地摇头。她不想明白。

“殷素， 自欺欺人不是好办法。我从来不怪你，这是我犯的错，我不该硬生生缠着一个不爱我的人，我花了一年的时间去努力，验证，确定，事实上他对我自始至终只有愧疚，如果我还缠着他，我相信，他会对我好，可是那种好不叫爱情，叫补偿。现在，我把邺先生交给你，你代我好好地照顾他好不好？

我不想骗你，我爱他，可是我已经不再喜欢他了。我尽力了，这就足够。我认为你们不合适终究只是我认为，趁还来得及。去试试看，成功与否，我都不会怪你。我只会祝福你，祝福那个叫殷素的傻姑娘。殷素，最后一遍，喜欢人不犯法。我和他离婚了。”

殷素不明白，白浅为什么能够那样的大度。面对一个破坏了他们家庭的第三者怎么能如此的心怀坦荡。爱一个人怎么能够容忍他和别人同床共枕，怎么能够容忍他和别的女人生儿育女。

在很久很久以后，就像寓言故事一样，故事里的人最终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那是属于殷素和白浅之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