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一种感情介于明恋和暗恋之间,叫crush。
肖小小在做英语阅读理解的时候碰到一个意味深长的词汇:crush。在查了词典之后愣了三秒,这个单词的意思,是不是指曾经她对吴彬的感情状态?
词典上清晰的作着注解:短暂地、热烈地但是又羞涩的爱恋。
她不由自主地摘下眼镜,想起高三那年的吴彬。
时光就像一串亮着迷濛微光的小灯泡,静静地照亮青春的剪影。
吴彬是高三第二学期转学来的留级生。成绩拔萃,文质彬彬,自然一来就安排在肖小小所在的尖子文科班。
肖小小在第一组第三桌,吴彬在第二组第四桌。肖小小在右,吴彬在左。两个人的位置,只隔着一条窄窄的走道。可即便挨得近,肖小小和吴彬从没说过一句话。
肖小小忘记了从哪里打听的消息,吴彬当年因为两分之差与北大失之交臂,因此痛下决心选择了复读。从吴彬来的那天起,成绩一贯优异的班委肖小小从未抬头正眼吴彬。
不是因为高傲,而是心里莫名而来的自卑感和油然生起的崇拜感。这两种情愫相互交替,错综复杂,时而卑微到尘埃,时而傲娇如天上的云雀;时而甘愿下风,时而自诩不凡。
课堂上老师灵活多变的提问,吴彬总能触类旁通,应对自如。多少节昏沉烦闷的数学课,只要身后响起吴彬浑厚富有磁性的声音,肖小小在酷夏的困意就会消失殆尽,竖耳倾听。
“他的声线传来,就像某些地方发散着强有力的磁性,把肖小小全身血液里面的铁质都吸引了去”。
于是,每次他的回答她都会认真做笔记;他从身边经过,她会红着脸不自觉把头低到书本里;课间操时,站在前排的她会故意把每个动作做得标准到位;关注他的微博,发现他夸班委能干的时候内心是忍不住的窃喜又惊喜。偶尔被叫上讲台做题,转身的刹那刚好与他眼神对碰,也够她怦然心动一阵子。
也许这种感觉就叫喜欢,又或许叫暗恋。对一个人产生好感时,他离得很近,却觉得与他相隔很远。你想靠近,又自顾推开。
暗恋一个人是表面的风平浪静,内心的波涛汹涌。直到有一天,你忽然清醒,明白那根本算不上爱情。不过是漫长的青春期里一点心血来潮的小小萌动。
毕业的骊歌在一次次的角逐中吹响。很快,六月的热风吹散了高考的患得患失,吹淡了青春萌动的荷尔蒙,吹开了拧结的心绪愁思,吹醒了爱做梦的少年派。
毕业聚会前夕,吴彬跟另一个男同学路过肖小小家。肖小小正在灶前煮着面条。
白哗哗的宽面条在沸水里翻滚着,不安分着,就像薄烟这头肖小小此刻的内心。
男同学开口打破了尴尬的沉默,“明天晚上,我们几个班委在神话KTV里头定了个大包厢,到时候高三1班的所有同学都去,为我们这段‘不堪回首的高三’画个圆满的句号,肖小小你也会去吧?”
肖小小捞着面条的手愣了一下,全班都去?吴彬也会去?
惨白的没有一丝肉和菜的宽面条被一一捞上来,即使再添上一勺清冽的汤,看上去也是寡然无味,毫无食欲的样子。
“我就不去了吧,家里,还有事......”肖小小结巴着,捣腾着手上的面,没有抬头。这是第一次在自己家里,在吴彬面前说的第一句话。
“可你也是主角啊......”吴彬脱口而出,生怕肖小小真的不去毕业聚会。
肖小小心里有些细微的波澜此刻在荡漾着。她不禁有些激动地抬起头问:“是吗?”吴彬笑着点了点头。然而此刻,她真正的和吴彬面对着面,第一次近距离地,把所有眼光集聚在眼前的人身上。她第一次认真的,看清楚了吴彬的模样。
其实吴彬长的算不上帅,甚至皮肤有点黑和粗糙。牙齿不算整齐,有两颗明显的虎牙。刚刚冲刺完的高考还没完全褪去,在他的额上留下几颗张牙舞爪的青春痘。也许是压力太大,肖小小这才注意到吴彬的身型削瘦得只剩下皮包骨。
吴彬唯一的外在优势就是高。这是造成平日里肖小小觉得他长得还不错的错觉根源。但吴彬确实是有才华的,并且声音浑厚耐听。
但在就在那一瞬间,肖小小突然松了口气,好似心里有些一直被视作珍宝的东西,在揭开神秘的面纱之后,内心竟是从容自若的。
肖小小以为,自己是喜欢吴彬的。对自己这份难得的情愫也一直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她甚至在脑海里上演了无数遍毕业以后某一天偶遇吴彬时的种种场景。一想到那些,她就会按捺不住激动不安。
但在她直视吴彬的眼睛时并没有。面对吴彬的时候她反而觉得,释怀了些什么。
以前的吴彬是高大的、声音富有磁性的、成绩优异的,但也是朦胧的。
眼前的吴彬依然高大,声音富有磁性、成绩依然优异无法超越。但她不知为何没有了先前的感觉。有的只是面对普通同学般的坦然镇定。
这才是真实的情感:你不再只活在我的脑海里,你揭开了你原本真实的摸样,我的心也恢复了原先的心跳。
这样不好吗?这样也好。
吴彬和班里的男同学走了之后,肖小小跑到楼上的屋顶,一个人坐在天台上哭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哭。也许青春就像一碗寡淡无味的面条。看起来清淡有益健康,但亲口尝试了才知道,最难下咽的莫过于清水煮面条。而你在清醒之后,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为何会忘记放配菜和肉。
肖小小对吴彬的“暗恋”是短暂地、热烈地但又羞涩的爱恋。可crush的感觉就是这样啊:每次都觉得自己的内心像十八级飓风过境,所有的理智都被扫荡一空,但你还是会天真的以为,自己遇到的就是真爱。
其实你不爱他。你爱的只是自己。肖小小哭的,也不过是她逝去的青春萌动。
有句话说的好,如果是crush,那么激情会退去,它总会走的。如果是真爱,那么它自然会留下来。
所以别克制,大不了哭一场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