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前几日遭了些罪又加之有孕不久,被东华揣在衣襟里的凤九昏昏沉沉一睡便又是一日。睡到半夜转醒之时,便见着结界外的大雨。她把脑袋探了出来,抖了抖,绒毛便就松软了起来。抬头望了望,东华似是睡得沉。再往前方瞧了瞧,墨渊他们正在不远处相拥而眠。复又将脑袋靠回了东华的胸膛上,凤九这才又开始思考自己怀孕这桩事情。
神仙怀个孩子需得三年的时间,才能把该长的一一长齐全。若是未足年月就迫不及待出来的,那便只得像她姑姑那样,连个狐狸毛都还没长出来,光秃秃粉嫩嫩地就来到了这个世界上。想到这处,凤九赶紧收了心思。儿时的丑态是她姑姑神生里头最黑暗的一段历史,禁止提及,心里默默念叨都不可以。可谁又能想到婴儿时期那头皱皱巴巴还丑巴丑巴的秃毛奶狐狸,竟能出落成四海八荒第一绝色。凤九不禁感慨,遂觉着即便他与东华的崽子刚生出来的时候丑些,倒也不打紧。女大十八变,若是个小子大了该也能变上好几变。东华生得那么好看,孩子该也不会太丑才是。暗自算了算日子,她这才刚怀上,到生产也还有好些时日。这两年她还能自己走动走动,到最后的一年,她该要拖累东华了。爪子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己干瘪瘪的狐狸肚子,凤九心里起了一阵甜,甜到有些晕。她当真是有了东华的骨肉,一个鲜活的元神正在她腹中孕育。它到底是个男孩还是女孩?会长得像谁?会不会也同东华那样生得又好看又聪明?
外头的雨一直下着,思绪又飘回到了那个遥远的幻梦境。那一个月在九嶷山倒大霉的时候,东华便就是这么一直搂着她睡觉。那时,她还经常独自感伤,埋怨老天爷的不公。一晃萧萧七万余年,桑海沧田都换了副模样。她却依旧独霸着东华的怀抱,被他护在身旁,贪婪地享受着他的宠溺。在此之前,凤九从没想过东华会是这样的东华。他一直是浮于红尘浮于三清叫人不敢亵渎的神明,三十六万年来,没有一个女人能得他半分怜惜。可就是这样一个冷面无情的上古神袛,现在却把所有的疼惜都给了她。凤九往她的怀中又靠了靠,他的心跳平稳有力,他的怀抱宽厚温暖,叫她觉着踏实。待到他们的孩子出生,东华该也会是个好父君。他会教它剑术,授它佛理。也许有一日,他们会联合起来拿那些晦涩难懂的佛理来欺负她,可凤九觉着自己并不会在乎。姑姑不也是这么过来的,被姑父和两个表弟轮番戏弄。想到这处,思绪突然顿了顿,觉着似乎也是有好些时日没见到姑姑了。团子说她有事情不在九重天上,去了哪里逍遥快活,他也不晓得。凤九觉着有些为难,怀孕这件事,她想先同姑姑商量商量。孕期要注意些什么,生了两个孩子的姑姑多少也能给她些建议。可眼下姑姑不在,她又该去问谁?若是去问阿娘,她大抵会紧张得神经兮兮,然后再把狐狸洞的一大家子也搞得神经兮兮,最后弄得整个青丘都知道她有了狐狸崽子一事而全都变得神经兮兮。惆怅地叹了口气,凤九突然便对自己的处境生出了些无奈。
“饿醒了?”
凤九摇了摇头。她倒是不太饿,不过就是有些热外加有些渴罢了。
“这处附近没有干净的水源。”他把她掏了出来,遂凭空递了个大水碗给她,“省着些喝,墟鼎里存货不多了。”
整张脸埋进了碗里,凤九一口气便把半碗水喝了个精光,半滴都没溅洒。心满意足地往东华怀里一靠,她便就幻了人形。许是怀孕的缘故,凤九特别依赖他,眼下也是搂着他的胳膊不愿撒手。
“听说怀孕的母狐狸特别黏人,这下本帝君算是见识到了。”
“倒是也听过这么一说。”
她在他的胳膊上蹭了好几下。遂又回想起姑姑还是素素的时候,便经常听见她一直唤姑父的名字。可那时姑父身不由己,便也只得冷落了姑姑。他们狐族的女人本就生性敏感,也难怪最后姑姑心灰意冷地跳了诛仙台。
“遥记当年打仗那会儿,狐后怀着身孕还经常跑到若川营地,坐在营地门口哭。”
紫衣尊神语气幽幽,调侃之意叫凤九有些不服气。
“爷爷在外头打仗,奶奶还怀着叔叔,哭一哭也是正常。你就不能大发慈悲,容他们见一见?”
“不能。”他答得干脆,“军有军纪,岂是这么随便就能破的。”
凤九气得腮帮子鼓鼓,“那若是打仗的时候,我怀着孩子坐在营地门口哭,你是不是也要将我赶走?”
东华仔细地想了想,语气诚恳,“家眷不得入营这条军纪,自天下初定战火平息后,便就不作数了。”他挑了挑眉,“你若实在想我,本帝君倒是也不在意忙里抽闲出来见你一见。”
凤九的嘴角抽了好几抽,觉着自己还是太高看了东华的脸皮。无论怎么说,都是他有理,旁人连半点儿便宜都甭想捞着。待到以后生个崽儿下来,希望那孩子能或多或少要些脸皮。毕竟它也是他们青丘白家的崽儿,什么都可以不要,但这脸面总还是要顾及些的。
紫衣尊神打了个哈欠,搂着他的臂弯也紧了几分,带着些许倦意,
“九儿,还有没有什么想同本帝君说的?”
凤九靠着他想了一想。从前但凡他这么问她,必定是等着她自觉招了那些混账事。这次她偷跑出来,西海那头定要急得人仰马翻到处寻她。想到这处,凤九有些愧疚,觉着自己偷跑出来这桩事情也是该同东华坦白才是,才能争取个宽大处理。
“我跑出来寻你,你很生气吧?”
“……我以为你会说你想我。”他的语气听上去含着些失落与委屈。
凤九凑上去亲了亲他,“不想你我怎会偷跑出来!”复又有些心虚,声音也没了底气,“不过……倒也并非全都是因为想你。”
东华很受用地点了点头,“其实本帝君原本挺生气。不过,你竟能想到法子将本帝君加在长命锁上的仙术逆转,用来追踪我,倒也是我没料到的。看来这几年,在歪门邪道上的本事,你倒是长进了不少。”
“我知道你有事情瞒着我……”凤九低着头不敢看他,“你给我避子桃,又经常跑出去办事……”
“的确是桩挺棘手的事情。”紫衣尊神也不再避讳,“这件事情,本帝君还没能弄清楚,所以在此之前也满足不了你这头小狐狸的好奇心。”他捋了捋她的额发,将覆在她肩头的袍子往上提了提,“待到寻着此行要寻的人,大抵也就能弄清楚了吧……”
“那人是谁?”凤九问他。
“一个熟人。”
想了想,她又忆起了初到林子时的异样之感,不免心头一慌,“难道……那人是我姑姑?”
东华嗯了一声,“都说你们九尾狐之间有常理无法解释的联系,看来倒是不假。”
“你真的是来找我姑姑的?”凤九着急了起来,“出了什么事?她怎会在这处,她在妖族作甚!”
“本帝君也想知道。”他搂着她又躺了下来,轻柔安抚着,“墨渊这不也来了,你怕什么。怀着孩子,勿动肝火。”
凤九渐渐安静了下来。眼下东华在,墨渊和少绾也在,上古最厉害的三位都在,想想倒是叫人挺安心。可她姑姑的行踪竟能将这三位都引来此处,这桩事情该也是不小。心里依旧忐忑,凤九想问一问究竟出了什么事,可一抬头便见了东华已是闭上了眼睛。到嘴边的话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凤九靠着他的胸膛自己瞎琢磨,暗暗掐了个诀法,她寻着他们九尾狐族间的联系在这片林子里试着追寻她姑姑的气泽。她的气泽,隐隐约约,飘忽不定,无处不在,却又叫人无法辨别出正确的方向。她将自己的气泽散布在林子里,似是在故意隐匿踪迹。姑姑究竟在干什么,又为何要如此为之?凤九百思不得其解。但冥冥中,她觉着姑姑这头也出事了,还是桩不小的大事。从前姑姑带着她在外到处混迹的时候,混账事从来都是想到哪里干到哪里,没有计划也没有顾虑。如今她大费周章地在这妖族的地界混淆视听,怕是出了天大的事情。她的夫君是天君,她身后站着的是一整个青丘。可她却独自行动,委实叫人生疑。
这一夜,凤九再也没能睡着,她闭着眼睛挨到了天亮。东华睡醒后便再一次将她揣进了衣襟里带着上路。时不时地,她会把脑袋探出来观一观眼前的景象。这一路,景致千篇一律,叫她怀疑他们是在同一个地方绕圈子。墨渊和少绾沉无声,只一前一后地走着。周围异常安静,连树叶草丛的窸窣声都轻不可闻。
难道……这处是个幻象?
一丝笑意浮于紫衣尊神清冷威仪的脸上,他抬手将她推回了衣襟内。凤九待在东华的怀中,觉着有些热。虽不用走路挺舒坦,但东华就不能把她塞进衣袖里?那处可比这处凉快得多!
“万一颠得你吐在本帝君的衣袖里,本帝君还得受累洗衣裳再掐个干衣诀。”
凤九愣了愣,这才想起了他那上九流的读心术。遂又觉着怀孕真好,她怀个孕,东华都能自己洗衣裳了!心里乐滋滋地傻乐了一会儿,凤九突然狠狠打了个哆嗦。东华方才的那句话,意思是他要打架了?还未来得及抓住他的衣襟,凤九便觉着天地转了个圈。怀个孕,竟让自己的反射弧又被拉长了三寸。凤九悲从中来,开始替肚子里这个孩子的智商感到担忧。
外头传来了打斗声,她也无暇顾及。尾巴缠着东华的侧腰,爪子扒拉着他的衣襟,凤九只得抓紧他,以免被从衣襟里甩出去。若是往常,甩出去也便甩出去了,最多添点儿皮肉伤。好死不死,她现在肚子里头还带着个不太稳当的。若是被甩出去砸在地上那么猛烈一震荡,怕是要把这个孩子给震下来。它是她好不容易盼来的,怎能这么糟蹋了!缠着东华的九条尾巴紧了紧,外头便就传来了一声呵。
“十七,是师傅!”
随后,她那夫君的声音也传了来。
“打完了。”
凤九缩在他的衣襟里愣了愣,心道这未免也太快了些!于是她松了尾巴将头探了出来,一阵清冷空气伴随着熟悉的气味。眼前站着的,便是多月不见的,她的姑姑白浅。她看起来不太好,面色憔悴,身形也消瘦了不少。凤九从东华的衣襟里蹦了出来,落地后随即幻成了人形,心疼地跑了过去,一瘸一拐。
“姑姑!”
纤白的手指抚了抚她的脸蛋,声音也是一如既往地宠溺,只是不如以往那般清脆,带着叫人无法忽略的沙哑,“小九,你怎么也跟着来了?腿又是怎么了?”
“我跟着东华来的,腿不碍事。”她如实答道,“姑姑,你这副形容,可是出了什么事?”
白浅看了看她身后的一众人,沉了口气,“这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说着她便带了路。他们一路往北走,过了条溪流才到了一处被仙术匿了形的洞穴。洞内的味道不太好闻,黑暗压抑得叫凤九觉着喘不上气。她虚白着脸,紧紧拽着东华的袍子,还冒了一身的冷汗。
一个指诀,洞内便就亮堂了起来。两颗夜明珠一左一右,摆放在简易石榻的两旁。石榻之上,躺着个青年,面色灰白,眼窝深陷,两颊凸起,瘦得只剩了一副骨架。凤九一惊,这个已显了油尽灯枯之兆的青年,正是她的小表弟,她姑姑和姑父的第二个儿子——白烜。
“烜儿这是怎么了?”凤九说着就要往石榻旁去,却被东华拽了住。
“那处魔息重,你有孕在身,靠近不得。”
“小九,你怀孕了?”白浅憔悴的面容终是染上了一丝欣喜,却也是有些勉强,且稍纵即逝。
凤九点了点头,却还是急急问她事因,“烜儿这到底是怎么了?他不该在北海?却又为何在这西南荒?还……”她又往那处瞧了瞧,焦急万分,“究竟出了什么事?”
“说来话长。”她领着她朝山洞外头走,“你夫君说得没错,这处魔息厚重,你且先同姑姑的师娘去外头等着,姑姑有话同师傅和帝君说。”
不得已,凤九只得暂且压下了满腹的疑问。虽不乐意,但少绾依旧领着她先行出了去。洞口遂封起了一层仙障,叫她心头又蒙上了一层重重的疑云。
“连心镜可在白烜身上?”紫衣尊神语气强硬,不容她有任何遮掩闪烁。
白浅愣了愣,“帝君何出此言?”
“连心镜不见了。”墨渊补了一句。
“帝君的连心镜不见,便来寻我的孩儿兴师问罪?”
“十七!”父神嫡子厉声制止她的无礼冲撞。
看了看她那脸色不大好看的师傅,又看了看脸色比她师傅还要沉上几分的紫衣尊神,白浅沉了口气,望向了石榻上的青年,“本上神寻到这孩子的时候,他已是昏睡。至于那连心镜,我也无从得知。”
“可否容许为师翻一翻烜儿的墟鼎?”
她点了点头,往一旁退了一步。蓝袍上神从中而过,翻手便施了诀法。寻常神仙的墟鼎里杂七杂八的东西向来不少,皆是平日里常用的,亦或是收在墟鼎里后便万万年都记不起来的东西。父神嫡子眉头越敛越紧。白烜的墟鼎里空荡荡的,除了几套换洗的衣裳和一柄他两万余岁的时候自己从昆仑虚库房顺走的佩剑之外,别无它物。收了诀法,蓝袍上神起身负手而立,神情异常严肃。
“十七,你是何时寻到烜儿的?”
说话间,只见紫衣尊神自个儿走了过去在石榻旁坐下,指尖凝起法术,去探那石榻上的青年。白浅皱了皱眉,却也不好说什么。于是,她答了墨渊的问话。
“寻到烜儿,也不过是这几个月的事。”她神色暗淡,已是有些哽咽,“子阑来九重天寻我,说烜儿出了事。我与他一同来到这个处时,烜儿便已是这副模样。”
墨渊点了点头,“前日十六来同为师说此事,我便立刻寻了过来。”
“师傅……”忍了许久,白浅终是禁不住声泪俱下,“既然此事也瞒不住您了,那徒儿便也顾不得孝道……您可有法子救烜儿?”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却也是为难,“那日你寻我问缚魔石,便是为了镇住他体内的魔息吧!”
她哭得脸又白了几分,“子阑说他体内的魔息深厚,追魂术都探不清半分……”
“你当时就该老实告诉师傅,何苦自己担着!”他顿了顿,“夜华可知此事?”
白浅摇了摇头,“以夜华的脾气,若是让他知道此事,他定要以苍生为先。我怕……我真的害怕他会……”
“为师也猜你并没有。”他复又望向了石榻旁坐着的紫衣尊神,“帝君可有寻到什么本上神没寻到的?”
紫衣尊神幽幽唔了一声,答非所问,“当初墨渊上神的元神寄宿在西海大皇子的体内,是个什么样的感觉?”
蓝袍上神一怔,遂开始回忆那段遥远的过往。那时,他的元神相当虚弱,藏在叠庸的仙身内靠着那并不磅礴的仙气调养。他的神思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总得来说,日子绝算不上好过。
“由人不由己。”他精准扼要地概括了五个字。遂又追问道,“帝君可是怀疑烜儿的仙身里有另一个元神?”
“难道墨渊上神还有其他更合理的解释?”
“烜儿仙身散着的是磅礴到叫上神都无法辨别的魔息……”她顿了顿,“难道……”
“虽还下不得定论究竟是谁,但是个魔族之人的元神无误了。”紫衣尊神遂起了身。
“十七,你也出去外面等着。”
白浅立在原地踌躇了片刻,却还是转身离开。待到又一位当事人也退到洞外后,洞口又被加了道仙障,密实得连半缕风都透不进来。墨渊面色凝重,惯常的沉稳已是没了一半。虽已下了隔音障,但他依旧将声音压得极低。
“可是庆姜?”
“十之八九。”
紫衣尊神看起来倒还算冷静,可目光却直直盯着一处不起眼的石壁。顺着他的目光,父神嫡子也往那处瞧了瞧,遂也一愣。那处,有些字,隐隐约约,模糊不清,被仙术掩盖,极易被忽视。片刻后,他才收了目光,重拾话题。
“那日你来昆仑虚,问绾儿混沌界之事,我便猜到那处要出事。绾儿她复生确有蹊跷,如今祸事又落到了烜儿的身上。若真是庆姜回来了……”
“孚觅仙母羽化之际,曾说过半句话。”他打断了他。遂又顿了半晌,似是在反复琢磨着那未完的半句,“她说‘它……来……’”
“它?”
紫衣尊神沉沉应了一声,“孚觅仙母法力能触及混沌界,她羽化之际,元神将归混沌,该是看见了那个它。”
“帝君的法力亦能触及混沌。”
东华难得得谦虚诚恳道,“是也不错。但局限颇多,远不及仙母那般自如。”
墨渊看了他几眼,觉着挺新鲜,“你竟也有认短的时候。”遂就添一声叹息,“可惜她终是没能说完那句话……”
“可那个‘来’字,”他沉了片刻,“该就是指它出来了吧!”
“十六同我说,三个月前烜儿便就显此异样陷入昏睡。仙母是两个月前才羽化的,她指的那个它未必便是烜儿仙身里的那个。”
“这也是本帝君所困惑的。”紫衣尊神复又看了看石榻上的青年,“连心镜不在白烜手上,那究竟是谁有如此大的本事,能潜入青云殿破了本帝君设下的封印,还不叫人察觉!”
“此事暂且放一放,先救烜儿性命要紧。”
说着,墨渊便要上前给他渡气,却被东华拦了住。
“怕是……救不得……”
父神嫡子后撤了一步,却未有退让,“帝君所担忧之事,本上神亦十分清楚。可烜儿长于昆仑虚,由我亲手带大。便是只有一丝的渺茫希望,本上神也得试一试。”
“墨渊,你若如此为之,便是姑息庆姜苟活,给神族留了后患。”
“帝君说十之八九,那还有一两分的可能并不是庆姜。本上神方才也说了,便是只有一分希望,也要试一试。”
紫衣尊神默了许久。若是换做从前,他定连半分犹豫都没有,一掌便替神族断了这隐患。可石榻上之人,却非等闲的小仙。他是凤九的表弟,是唤他一声姐夫的白烜。在不久的将来,他也会有自己的孩子。若是有朝一日,他自己的孩子也身处同样的险境,他大抵也会不计后果地拼上一拼。背过身去,东华不再加以阻拦。墨渊渡了些气泽先护住了白烜的心脉,遂将他幻回了九尾黑龙原身揣进了衣袖。
“本上神先带他回九重天,这桩事情得与夜华商量一番。缚魔石在锁妖塔中,需得想个法子。”
“你该知道那锁妖塔里头关着什么!”东华严厉地提醒他。
“自然没忘记。”
他收了仙障,缓步出了山洞。洞外三个女人立刻便围了上来。
“十七,你随为师回九重天。”他继而转向妻子,“绾儿,你同东华他们去西海待一阵子。我去办点事情,办完便来接你。”
少绾眨了眨圆杏似的眼睛,“难道我不用回昆仑虚给你镇着宅子?”
“老宅子,有什么好镇的!”他的脸上浮了些许笑意,“帝后有了身孕,想来你也愿意去玩上几日。”
黄衣的魔族始祖神拍了拍他的肩膀,豪爽依旧,“安心去办你的事,祖宗我玩够了自己会回去,不用你绕弯来接!”
点了点头,墨渊转向了身旁的紫衣尊神,“那就有劳帝君与帝后了。”
一阵仙雾散开,连同身旁的徒儿一并消失。紫衣尊神衣袖一挥,身后的洞口便就再次匿了踪迹,好似从未存在过。又是一个诀法,他们脚下的大地遂也失了原貌。
“果真是幻象?”凤九睁大了眼睛。
“你想多了。”天边悠悠降下了朵云,“换个地貌,也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