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 录 | 惟有兰花香正好
上一章 | 我来到,你的世界
文 |唐妈
我将水龙头开到最大,白花花的自来水冲在黄瓜上,溅起的水花很快就把我胡乱挂在身上的围裙湿了一大半。
蓝让敲了敲厨房的门。
我回头怒视着这比黄世仁还不如的老板,只见他已经换了居家服,脚底下穿了双棉质的拖鞋,见我回头看他,指了指贴在冰箱上的电话:“如果你饿极了,我不介意叫外卖。”
我瞪他一眼:“你这鬼地方连手机信号都没有。”
他耸耸肩,一脸“你自便我可是仁至义尽”的表情,转身上楼去了。
我泄气地将水关小,想起来刚刚发生在屋外的事情。
蓝让听了我坐在门口大哭的理由很无语,直接松了手把我丢回花池里:“丢人现眼。”
我把黄瓜在案板上拍得啪啪响,脑补的却是蓝让那张欠抽的脸,放醋的时候垮了肩膀:也是啊,人家是老板,凭什么你喊一句“我好饿”啊,人家就得放下身段给你做饭吃?
董小姐还说了呢,那些上了班还指望着老板哄着你才去干活儿的家伙们,趁早滚蛋回家。何况,我还是个无家可归寄人篱下的可怜家伙。
一顿饭做好日头已经西斜,我的气来得快,去的也快,一边吃着这迟来的午饭一边问对面的蓝让:“这地方信号都没有,你是怎么叫外卖的?”
他抬头看我一眼,指了指屋角的电话:“打电话。”
“我要申请员工福利。”
“啊?”
“我要申请一条网线。”
蓝让愣了一下,想了想:“明天再说吧。”
午饭吃得晚,晚饭于是又没吃,到九点多的时候我又饿了,而且特别想吃披萨。蓝让好像睡了,楼上静悄悄的。
我从房里出来,从冰箱上找到了外卖的电话:“你好,致远路13栋要一份披萨。”
“啊,13栋啊,兰先生家吗?”
我唔了一声。
“很快就会送到的。”
可能过了有十分钟?门铃响的时候我正在煮花果茶,匆匆关了火,开了大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外探头探脑的小男生。
这男孩子十七八岁,一张娃娃脸,见我出来,十分惊喜地喊道:“您是兰先生的新管家吗?啊,竟然是女管家哎,啊哈哈哈……”
我嘴角抽了抽:“请问,你是?”
小男生把手里拎得披萨盒子塞到我手里:“我是披萨店的涂涂,对了,你来多久了?已经摸清楚兰先生的喜好了吗?竟然知道他半夜要吃披萨……你要告诉他啊,我帮他加了双份的火腿……”
我拎着披萨进了屋,觉得刚刚那男孩子如果话再少一点就不是完美了。瞅着手里的披萨,我看了看楼上。
蓝让有半夜吃宵夜的习惯吗?我住了……也是,才一日而已,又怎会知道?不过既然知道了,那就便宜他了。
我从厨房拿了副刀叉,又倒了杯自己新煮的茶放在托盘里,一步一步踏上了通往二楼的楼梯。
严格来讲,蓝让这人还算是个比较人性化的老板,除了少言寡语不近人情外……呃,长得还是挺顺眼的。
鼻尖萦绕着披萨浓郁的香味儿,还有花果茶的甜味儿,不过二十四级的台阶,我走了像是有千万年。
踩在最后一级台阶上,我才发现自己掌心已经都是冷汗,说来汗颜,与其说我想要和新老板分享这美味的宵夜,倒不如说我想一窥这二楼的秘密。
多年后,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当初不叫那个披萨,不煮那壶茶,我是否就不会踏上二楼,是否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惜哟,这世间最不可靠的就是如果。
因为从来没有什么如果。
我现在站在二楼楼梯的尽头,看向并不太明亮的走廊。
左手边有两扇门紧紧闭着,走廊尽头是一扇窗,屋外漆黑一片,没有星光。
我记得蓝让每次上楼都是朝右边去的,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我端着托盘的手一抖,“啊”一声尖叫脱口而出。
蓝让手里端了个杯子,可能是出来倒水,正看到我鬼鬼祟祟地站在楼梯口,心怀叵测。他几步走过来接过我手里的托盘,退后一步。
而我则飞快地朝后退几步靠在墙上,缩成一团,手交叉在胸前,连连摇头:“不要杀我。”
蓝让很少笑,这是我这几日第一次见他笑。
右侧嘴角微微上挑,连眼底都盛满了笑意,他手里的杯子不知何时已经放在了托盘里,空下的那只手抓了一块儿披萨咬了一口,眯了眯眼,半晌才问我:“杀你干嘛?你当我是什么人了?”
我有点局促地坐在他书房的沙发上,看他慢条斯理地将披萨吃完,茶却只喝了一口就摇了摇头:“太酸了,山楂下次可少放些。”
他的书房与普通的书房并无太多区别,只是大。四面墙壁全是到屋顶高的书架,满满当当全是书。见我四处逡巡,他终于开了口:“你下午到底哭什么?”
我撇过脸:“说了我是饿了。”
“你又不是未满月的孩子,饿了会哭。噢,我知道了,你并不是肚子饿了,是心里边饿了对吗?”
我惊愕地看着他:“什么叫心里饿了?说得我像个变态一样。”
“变态不至于,你只是觉得没人看重你罢了,觉得自己仿佛阳光下的微尘,毫无用处,活着没有意思。”
我瞪大眼:“我觉得人生还是挺有意思的。”
“陆艺,人的心理饥饿别人是填不满的,还需你自己去把自己填满。”
“自己怎么填满?自恋吗?”
他书房开了窗子,夏夜里的风里裹挟着淡淡的蔷薇花的味道,窗户上的窗帘飘起又落下,我竟然开始有点昏昏欲睡。
梦里我又梦到了韩硕。
他皱着眉听我谈论家长里短,末了摆摆手:“以后这些事情就不要跟我讲了。”
我睁开眼,发现身上搭了条薄毯,屋里留了一盏台灯,蓝让却不在。墙上的挂钟显示,已经是夜里一点。
我将毯子叠好放在沙发上,摸下楼回自己屋里接着睡。
第二日我是被喧哗声吵醒的。
这几日过得颠三倒四,睁开眼刹那我发现自己竟然破天荒的醒晚了。看一眼手机,竟然已经是上午八点多,怪说阳光如此明亮。
喧哗声是从院子外头传来的。
我换好衣服出去,蓝让的鞋子不在,应该是已经出去了。
我拉开大门,目瞪口呆看着门前小路上忽然多出的熙熙攘攘。
见我开门,原本在门前探头探脑的人们猛地停了步子,一律向我行起了注目礼,我们大眼瞪小眼,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这些人有老有小,有西装革履,也有短裤拖鞋,都是男子,我丰富的想象力又开始天马行空:难不成这条街上住着都是穷凶极恶的邻居,从哪里越狱出来,避世于此?
好在,终于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涂涂带着他标志性的笑容从人群里挤了出来,跑来我身边站定了,像是得了什么了不起的功勋,挺起小胸脯朝众人道:“我就说没骗你们吧?是不是有位女管家?”他转头看我:“姐姐,你快告诉大家,你是兰先生的管家。”
我不知道一个管家有何可炫耀的,引得这么多人来围观,看来蓝让这家伙在附近要么人缘很好,要么人缘奇差,总之是个万众瞩目的人就对了。
我把涂涂一把拎进院子里,啪一声关上门,眯着眼睛看着他:“涂涂,外面都是什么人?”
“止园的居民呀。”
“止园?”
“对啊,姐姐不知道吗?这致远路是止园的主街,兰先生是止园的……”
涂涂说道这儿忽然住了嘴,问我一句:“姐姐,你是人吧?”
我被这个奇怪的问题问得哑口无言,半晌才喘口气:“不然,你以为我是什么?”
涂涂走了以后,我越发觉得奇怪。
我再次摸上了二楼,总觉得二楼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这次进的是蓝让的卧房……应该是卧房吧,因为眼前这间屋子里连张床都没有,只是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踩上去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屋子里有蓝让身上那种淡淡的草木香气。
我是人吗?自然是的,可是为何这般明显的事实却要特意确定一番?还有,为何外面那帮人对蓝让的管家如此关心?那,以前的管家呢?
我猛地掀起地毯的一角,以为会看到埋尸的大洞或蜿蜒的血迹,可什么都没有,下面是棕色的木质地板,光滑如新。
我被自己的臆想吓出了一身冷汗,连滚带爬地下了楼去收拾东西:这地方虽然吃饱穿暖,但若是得冒着生命危险,那还不如流落街头的好。想到自己这二十多年从未跟运气这东西搭上过关系,这次竟然能好运到当头撞到这样一份工作,我又是一阵后怕。
好在东西并不多,我手忙脚乱地将东西收拾到箱子里,正要扣上,却听见楼上发出嘭一声闷响。
我手一抖,手指被箱子夹住,虽不是很痛,还是吓了我一跳。
什么声音?是什么声音?
我舔了舔嘴唇,从厨房找到一根木质的擀面杖拿在手里壮胆,一步一步,第三次踏上了二楼的楼梯。
还是上午的时光,阳光暖暖地洒在走廊里,一切都那么安静绵软,一点都察觉不到危险临近的气息。
我轻轻推开蓝让卧房半掩的房门,门悄无声息地打开,我长吁了一口气,腿一软,坐在了地上,才发现自己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
我强撑着站起来,连滚带爬地挨近了躺在地上的蓝让。
他俯身趴在地毯上,脸色煞白,双目紧闭,我撑在他身旁的手摸到一片黏腻,空气中的腥味越来越重,是血。蓝让受伤了。
我跌坐在原地半天缓不过神:不管他是什么人,总不是省油的灯,神出鬼没还带了一身的伤回来。陆艺,你现在必须得离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这不是你能掌控和把握的……
我用手背蹭了蹭额角的冷汗,轻轻将蓝让翻了个身。
他大夏天还要穿件风衣,黑色的,里面是白色的衬衣,我抖着手把风衣解开,就看见白衬衣的整个左胸前已经被血染红了。
我探了探他的鼻息,脑子里一片空白,也不知道探到了什么。我记得一楼有医药箱,待我跌跌撞撞把医药箱拿上来,蓝让还是那个姿势躺在地上,血似乎还在流。
我又探了探他鼻息,还是没探出个所以然,反而把自己吓得够呛。我横了横心,拿剪刀将衬衣剪开,终于看清了蓝让胸前那道狰狞的伤口。
我捂住了嘴巴,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虽然我也爱看打打杀杀的片子,觉得好男儿热血洒四方很酷很man,可正儿八经看见鲜血淋漓的伤口时,我才领悟了什么叫“叶公好龙”。我手抖到剪刀都握不住,头晕目眩。
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晕血?可是,每次来大姨妈也没晕过啊。
我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肉一把,深吸了几口气,将心中的不知所措压下去。找了纱布来堵住还在往外渗血的伤口。
伤口有一尺长,划开了整个左胸的皮肉,端得是狰狞无比。
他晕着,也不知道感觉的到痛不,我用纱布将血迹抹干净了,又撒了大半瓶云南白药的止血药粉上去,横七竖八地在他胸前缠了个木乃伊出来。
等一切收拾妥当,我已经累得脱了相,靠在墙边直喘粗气。
他的胸口开始能看到明显的起伏,我忽然喜悦多过了害怕。
一成不变的生活如同死水,总是期盼出现点不一样的动静来打破这死一般的寂静。当变化初始,我们总是会忍不住害怕退缩想要回到之前的平静,可这一变化被接纳被认可之时起,一切就有了新的变化。成就感,是的,就是成就感,会胜过所有的惶恐不安惊惧不前,让眼前的一切努力有了鲜活的意义。
我盯着他,生怕自己的努力成果失去功效,开始思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黑帮成员?止园是他的势力范围?遇到了火拼?
想破了脑袋,我觉得这一切离自己都好遥远。
我下楼去烧热水,担心他会伤口感染,可又不知道这样的伤能不能送医院?会不会一开门,就看见荷枪实弹的警察围追堵截,枪林弹雨……
我苦恼地拍了拍脑袋,还是忍不住将院门打开一条缝儿向外看去,什么都没有。之前围观的群众们都已不见了踪影,致远路又恢复了一片宁静,没有警察,没有黑帮。
“你在看什么?”
“啊!”我砰一声关上大门,目瞪口呆看着站在身后的蓝让。
他竟然换了衣服,除了脸色有点发灰,一切看着与正常人并无两样。我扑过去去查验他胸前的伤口,掀起T恤,我瞪大了眼睛。
原本血肉模糊被我包成粽子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道淡淡的痕迹,像是不小心被树枝划了一般,我用指尖轻轻触摸那道白色的痕迹,他抖了一下,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抬头看着他:“蓝让,你告诉我,我是在做梦。”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我,侧脸咳嗽了几声:“不是做梦,你看到的,都是真实的。刚刚浑身是血的是我,现在伤口愈合如初的也是我。”
我猛地把手从他的钳制中抽出来,往后退几步,浑身紧绷:“你到底是什么人?不,不,什么……妖怪?”
他苦笑了一声:“你害怕了吗?”
“废话!你他妈废话!怎么可能不害怕!我现在连他妈你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我怎么会不害怕!”
他摇了摇头:“那刚才又何必救我?”
“我又不知道你是妖怪!”
“如果知道,就不救了吗?”
他定定看着我,目光如水,我竟然遁无可遁。
会救吗?
妈的,这假设根本不成立啊。
我烦躁地揪了揪头发:“那你到底是什么妖怪?是好妖怪还是坏妖怪?”
这个其蠢无比的问题逗笑了蓝让,他退回院内坐在藤椅上:“哪里有那么多好坏之分。如果硬要个标准,那我只能说,我不主动害人。”
我噗通一声坐在地上:好了,这都当堂承认自己是只妖怪了,即便不随便害人,那也是妖怪。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还有数不清的妖娆精怪。我陆艺何其有幸,有生之年竟然得遇一只。
我哭笑不得,不晓得自己这是撞大运了还是倒大霉了。
“我不是妖,若硬要给你个说法,那就当我是精怪吧。”
蓝让轻声细语,我却头皮发麻:“你以前的那些管家呢?”
该不会是被他吸了精气补了身子了吧?
我又往后缩了缩:“我这么瘦,你就是采阴补阳,也不管用的。”
他俊脸一红,哈哈大笑:“止园外人从未能踏入一步,以前的管家都是本族之人,可……”说道这里他神色一暗:“都是些吃里扒外的东西罢了。”
他似乎在想一些久远的事情,末了摆摆手:“你走吧,你本来也不属于这里。”
我收拾好东西离开这个名唤止园的地方时,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蓝让送我到路口,抬手轻轻碰了下我的眉间:“再也不见吧。”
我脑中闪过一片明亮的光,忍不住闭了眼睛,再睁开眼时,我愣怔了片刻。
我站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对面是本市的标志性建筑,一切都那么熟悉,可我却总觉得像是少了点什么东西。
是什么东西呢?
我揉了揉额角,好像又没有。
罢了,刚跟韩硕分手,还是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吧。
兰让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心想,本来还准备今儿装网线的,看来是用不着了。
老规矩,周一上午十点更撒,宝贝儿们。
兰让胸口没剑,找得也不是拔剑的新娘。
更多作品推荐:
都市言情 |《嘿,我想和你谈个恋爱》《假如爱有天意》《时光回去,只愿未曾遇到你》
仙侠玄幻 |《六道轮回》
诚意推荐 |简书连载风云录
不定期更新,欢迎交流讨论。
关于转载问题:请统一简信联系我的经纪人加油小毛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