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林在一旁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不会吧,你说你都跟他结婚7年了,还这么迷恋他?我们要不来你是不是就跟着进浴室了?”
吴岳自己也怪难为情了。
江平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看着吴岳颇有几分无奈。
吴岳看着他说:“别这么愁眉苦脸的,你们有投胎这一说吗?如果有的话,给我找个漂亮的父母,当然要是身价不菲还恩爱就更好了。”
陆林看着她耸肩:“你电视看多了吧?再说投胎也不归我们管啊,我们分工很严格的好嘛,组长的意见是:既然已经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就最大程度的弥补,在不影响更多人的前提下,让你再回去。”
吴岳站住,一下拉住陆林:“不带你们这样的,你们这是拿我练手呢?老实说你俩是不是实习的?都把我撞成那样了,让我怎么回?”
此时他们已经站在吴岳的身体旁,确切的说是尸体旁。
陆林看着面目全非的吴岳,很耐心地解释说:“这张脸是不能用了,身体还可以,”吴岳下意识护了前胸,“脸,真有一张,算我们将功补过给你的,包你满意。只要49天之内,你找到脸的主人死的原因,我们保证你可以得到一个人的爱,并且有你们的小孩,还能永久使用那张脸。”说到后来,他近乎谄媚了。
江平仍旧心事重重的样子,吴岳起了好奇心,急于想知道自己会有一张怎样的脸再生为人,自己的身体还算可以,每天坚持运动,保持的真心不错,当然还有心理上的一层因素,起码干净。
来到重症监护室,陆林指着床说:“就在那儿,你自己看看去。”
吴岳凑近看,虽然面目有些浮肿,但还是惊艳了她,虽然都是女人,可在她看来依旧美得不可方物。
江平看吴岳连连点头,想说什么被陆林拉住,吴岳恢复理智:“我用她的脸,她怎么办?”
陆林低头换了很沉痛的表情:“她今晚就会离开这个世界。”
吴岳狐疑地看着他俩:“你们这么干,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吧?我虽然脾气温和,可不放弃到你上司哪儿投诉的权利,还是你们在里面徇私舞弊,要图谋不轨?”
陆林不满意地白了一眼她:“你看你看,我们尽最大的力量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你却在这里说风凉话。”
江平这时才开口:“她是借由嘴巴表达自己未知的恐惧,灵魂和肉身哪个更重要,没办法去理智衡量。”
陆林点头表示不能再同意,自己也是配合她一下。
吴岳放弃了辩白,心想他俩不知经历了多少时代变迁,看过多少悲欢离合,若把他们的事情记下来,文学家、哲学家、思想家什么的都要羞惭了。
吴岳说:“你们除了这么个办法就没有别的办法了?第一,我喜欢这副皮囊,但不代表自己能心安理得去享用,第二,借了这副皮囊,即使那个人爱上我,是爱这皮囊的主人?还是我自己?第三,我没信心背着这个负担生活,更别提还得有一个孩子要教养,难道让自己的孩子学会巧取豪夺的快乐?还是表里不一的掠夺。基础就是不切实的,怎么去搭建一个幸福的家庭。”
陆林哼一声:“你以为躺在那里的就是你?被僵硬的道德感绑架着而不自知,可怜的孩子!一旦脱离那个虚妄的躯壳,站在这里的才是你自己。你以为一份发自内心的爱情是靠什么得来的?美貌?风情?幼稚!所以说我厌倦这份工作,千百年一次次费尽口舌去跟愚昧的魂魄解释,还不如干脆回去在档案室里发呆。话说,档案室里也不能尽安排那些领导的七大姑八大姨,我们在一线的也该调配个指标吧。”
吴岳一下愣在那里,是啊,自己究竟是谁?
江平不理会陆林的絮叨,转身看着床上的那个女子,眼里是莫名的哀伤。
陆林手里的黑卡发出了耀眼的光芒,吴岳想应该是时候到了,虽然自己离开人世并没有什么牵挂,也没有多少留恋,可再次返回,陌生的皮囊,陌生的开始,多少令她胆怯。不如抓紧时间问问:“平哥,她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住在哪?结婚……”
感觉被什么一推就像坐过山车一样眩晕了……
陆林和江平站在一边看着吴岳挣扎着进去。
陆林推他:“走啦,还要把身体换过来。你说你多留她在人世上待一天有什么用?还不是徒增烦恼?末了白白搭上吴岳的人生。要不是她操行分高的离谱,我看你怎么交差?她妈走的那天你也在吧,真不是一般的惨呐,你说这母女俩人生遭遇怎么就那么一样?话说你那枚指环留给她真的好吗......”
当大清早平教授神气地带着一群弟子来查房时,惊奇地看到原先气息奄奄的病人站在地上拿着扫帚正细细地打扫卫生,虽然一大把年纪也见证过不少医学上的奇迹,老人家还是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昨天自己亲自下了病危通知书,还和学生还唏嘘生命的脆弱。
之所以让见惯生死的平教授发自肺腑地感叹,也是因为这个病人太美太漂亮了。
吴岳正埋着头清扫,一睁眼回到人世,活动活动身体,还好,熟悉的感觉,再地上的头发丝她实在忍不了,起身开始打扫。
平教授上前一把夺了扫帚,吴岳吓了一跳,平教授本想斥责,一看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含着惊恐,立刻转了温和的语气:“快躺下,我给你查查,你可是昏迷了一天一夜的重病号,这里是ICU。”
后面的学生们都面面相觑,外号铁面人的教授敢情也有慈祥的一面。
吴岳躺下,微笑着问:“医生,我是得了什么病啊?还有,我叫什么名字?多大?做什么的?”
平教授僵在那儿了。
站在教授身后的陆林和江平同情的看着老教授慢慢回身吩咐自己的学生:“全身检查、脑部核磁共振。”
吴川接到周沛林的电话匆匆赶到医院,正迎面碰上刘筱筱,身材弱小的刘筱筱也不知哪里来的劲道,扑上前去,踢脚踹过去,吴川猝不及防捂着裆痛苦万分,刘筱筱擦了眼泪指着他骂:“这下你和那只老狐狸精满意了?举头三尺有神灵,我睁着眼看你们哪一个能善终了。”
吴岳做了检查,谢绝了被推回病房的待遇,坚持要在阳光下走着回去,眼前恰好出现这一幕。
她心里还是很安慰的,虽然死是死了,人世间还是有一个人真心为自己流眼泪,这么一想不觉吓了一跳,往左右看去。
旁边的陆林和江平心虚的同时往后退了一下。
吴川吸着凉气喊了一声:“等等我,筱筱姐。”
吴岳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说不上讨厌也绝不喜欢,妈妈去世才两个月,爸爸就张罗着王莹和吴川进了家门。
那时吴川已经五岁了。
五岁的吴川白白胖胖的,几年来没心没肺地追着她叫姐姐。
吴岳人前背后从没有口出恶言或者出手打他,但也绝不亲近,只是淡淡的,那个懵懂的年纪,即便不能全懂,也知道这两个人的存在对妈妈是多大的伤害,她忽然心疼起来,心疼妈妈为她刻意露出的微笑、为她装作幸福的样子。
刘筱筱进去,看见周沛林穿着得体的黑西服正和人低语,迎面正中白色菊花丛中是吴岳略带拘谨的笑。
跟着进来的吴川还没来得及和周沛林打招呼,一声巨响,供桌上的灯烛供品被掀翻在地,周沛林循声望看过来,后面的吴岳也吃了一吓。
周沛林抿紧了嘴唇,缓步走过来眼中带着寒气抬了下巴:“刘小姐这是做什么?”
吴岳也想,是啊筱筱,做什么呢?好好送我走就可以了,干嘛这么悲愤呢?
刘筱筱指着地上滚落的供品:“周沛林,最后一次演出就不能走点心啊,你这贡品不会是留着回头自己要吃的吧?吴岳对花生、芒果、奶油都过敏,你一样不落全供上了哈。”
吴岳简直热泪盈眶了,难为她全都记着。
周沛林脸色阴沉,也不好发作,早就有人过来收拾:“刘小姐,你要来祭奠就好好祭奠,要不就请便。”周沛林丢下一句话转身要走。
刘筱筱冷哼一声:“周沛林,你忍这么长时间一定很辛苦吧,吴岳就是傻才会被你骗,你那肮脏见不得人的丑事,以为没人知道吧?我告诉你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场车祸你最好请人好好调查清楚,不然就等着你那些丑闻满天飞吧。”
吴岳看周沛林很震惊的样子,自己也震惊了。在自己的灵堂上,看好朋友对自己的丈夫不依不饶已经很冲击了,又有什么丑闻裹在里面,一时还真消化不了。
吴川看刘筱筱扔下这个炸弹扬长而去,犹豫了一下准备去追,好问问到底有什么丑闻,谁知正碰上吴岳呆呆站在那里:“朱颜,你怎么在这儿?”
一屋人目光都扫过来,吴岳尴尬了,周沛林也看过来,不过目光里信息量太大,一时分辨不出来,于是众目睽睽之下,吴岳只好微笑致意:“大家好,我是朱颜。”吴岳想说请多关照,好在及时停住,毕竟这是灵堂,还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