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终于搬完了,搬次家要掉一层皮。亦莹‘葛优躺’式瘫坐在沙发上,周围一片狼藉,密密麻麻全是东西,连放脚处都是硬挤出的空隙。她真的累了,只想歇歇。
虽有搬家公司,但只负责搬运,收拾打包整理归位的人是她。老公上班,孩子上幼儿园,即使没上学,也帮不上什么。然而,老公早上走之前,还过家家似地说,过几天再找找房,还得搬。
当初那么多地方,亦莹一眼相中这儿。虽然一楼过道里挂满了衣服,像八九十年代的弄堂,可到了顶楼打开房门,却豁然开朗。尤其是那个三米大阳台,瞬间征服了亦莹,靠邻荔枝林,只几户人家,空气清新,视野开阔,像是回到了乡下。
可老公也有理,他说,房间有横梁,不好。亦莹知道,是婆婆让看的,老人家讲究这个。当初看房的时候,亦莹愣是漏了,待到押金付完,才后知后觉想起婆婆的叮嘱。
算了,顶多换张小床,不正对着横梁就行。打死她也不搬了,不止掉皮,还劳筋伤骨。所以,亦莹当场就回复老公,下一次搬家,就是买房的时候。
2、
亦莹开始收拾,再乱也要动手,不然能指望谁。老公每日接近十一二点才回家,孩子晚上回来吵闹不停,根本没空整理。
当晚,亦莹就收拾妥当,作为家庭主妇,她很有天赋。
第二天,早早的,阳台上就铺满了阳光,让亦莹心里异常舒坦。把老公和孩子送走后,她跑到楼顶天台看了看,能晒被子。
可是正在她眺望四周风景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很响的碰门声。亦莹回过神,暗道,不好,天台的门锁了,手机还在床头充电。
怎么办?看周围冷清的模样,没几个闲人。她克服些微恐高症朝着楼下喊房东,之后猛拍天台的门喊有没有人,结果十几分钟过去,仍不见回应。
就在亦莹靠着围栏抓狂的时候,哐当,门开了。她抬头,看见一个浓眉大眼、和善白净的男人,他朝亦莹笑笑,迎着阳光露出拯救式的笑脸,像超人般。
“我住八楼,恰好出差回来休息,听到喊声,就上来了。”他轻描淡写地说,不突出自己的功劳。
“谢谢!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你。我也住八楼,刚搬来,请多关照。”亦莹暗骂自己丢脸,但关照的话却是胡乱说的。谁会想到,后来他真的那样关照她,变态恶魔式的。
晚上老公回来,亦莹绝口不提白天的事。提什么,都过去了,撒娇的事她做不来。提别的男人,还是算了,现在这样和平相处最好。
3、
那个男人住在对门,亦莹早上送完孩子回来,时常能碰见他。每日穿着正装打着领带,头发特意吹过,脸蛋白净从不见胡茬,还喷了香水,是个懂形象的男人。
他的工作似乎很轻松自由,亦莹白天出门,常碰上他一起乘电梯。他很绅士,遇见时总微笑问好,乘电梯时总让道,熊孩子整晚哭闹时他也不投诉。
原本他就是一个邻居,仅止于点头问好之交。可那天,半夜儿子发高烧,试过物理降温后,仍不见效。亦莹急了,老公刚好出差,眼下凌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很难叫滴滴出租,半个小时过去,仍没人接单。
听着儿子痛苦的哭声,时而嘶喊时而无力呻吟,亦莹崩溃地陪着流泪。这时,她想起对门的男人,他有车,也许可以帮忙。
不及多想,她敲响对面的门,很快听见了开门声,他穿着家居服出现在门后。
“求求你,帮帮我,我儿子发高烧,我老公出差,不好叫车。所以,你能不能?”亦莹还算清醒地说完。
“没问题,等我一分钟。”他消失在门内,一分钟后,亦莹还未回神,他出来了,随手关上门。轻轻碰了碰亦莹,示意她带孩子下去。
车上,男人安慰她,“别急,小孩生病很正常,他长这么大,有自己的抵抗力。不过,母亲担忧心理,我理解。”
紧张不安的亦莹在他的开导下,渐渐放松。她何尝不知如此,可每回孩子生病,老公总指责自己没照顾好,无缘无故怎会病着。久而久之,孩子一病,亦莹就六神无主、担惊受怕,因为那意味着又要面对老公的怪罪。
医生看过后,也说,“38.5度,不用太过紧张,平时多喝水,孩子发烧是身体在启动防御体系,先开药给他吃,再时刻关注情况。”
回来的路上,看着眉心微微舒展的亦莹,男人笑着说,“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笑时很美,而焦急哭泣时巨丑。”
“啊?什么?”亦莹一时没领会,却在看到他嘴角偷笑的弧度时,笑了起来。“很抱歉,这么晚还让你跑一趟。可是我习惯了,不去医院不安心,不打针马上退烧更不安心。现在退了又烧,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老公出差了?”他问。
“嗯,如果不出差,今晚更折腾,此时也一定留在医院吊瓶。他见不得孩子生病,每回都很焦虑,还因此责怪我。”亦莹叹了口气,神色悲哀难过。
到了住所,男人帮亦莹把孩子抱回家,也不急着走。他烧水、倒水、拆药、喂药,把亦莹像外人般丢一边。喂完药,他把孩子抱到房间,放床上躺好,盖了被子出来。对上亦莹疑惑的眼神,笑着说,“我也带过孩子,难不倒我,要不今晚我留下来陪你,反正也快天亮了。”
亦莹想拒绝,可她也想有人帮自己,在这个时候。所以,她默认他留下。
4、
“要不,我们聊聊?”男人说。“我叫高飞,你呢?”
“李亦莹。”
“亦莹,名字很好听,与你人很配。你一直在家带孩子?”
“嗯,有孩子后,老公说要以孩子为重,别的不用我管。事实上,他真的很看重孩子,但凡有一丝照顾不周,就会惹来他的责备,抑或是谩骂。好累!”许是凌晨的缘故,亦莹的心理防线低至零度。若是往常,她绝对不会对外人吐出这些。
“那也证明你老公有实力,不然怎能压住你听话。”高飞无奈地笑笑,脸上闪过少有的悲凉,继续说,“我结过婚,离了,我让她专心带娃,她不干。后来我带孩子,她上班,结果她嫌我没本事,跟上司睡到了一块。现在孩子被我送回了老家,我偏要奋斗给她看,我是个男人。”
“真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样的经历,不过你对孩子的细心和专业,我望尘莫及。”亦莹带着心疼的神色望向他。
“别这么看我,我受不了。男人不该被心疼,女人才是用来疼的。看到你第一眼,就让我心疼。当时我就想,这又是一个婚姻里的受难者。”高飞突然柔声说。
许是夜晚困虫袭脑,亦莹大脑突然一片空白,心里涌出无限感动,这个男人说的这些,是老公从没说过的。眼泪就那样流了下来,伴着她呜咽的哭声,不高不低,正好门外听不见,而他能听见。
他抱住她,许是顺势搂的,或是早就蓄谋好的。接着,他用手替她擦眼泪,谁知不断涌出的泪水更加凶猛了。索性,他吻上她的脸颊,用嘴角舌尖的温度安抚她。
这是她从没试过的温柔,一点点似乎要把心碎的她贴合,再缝补填充,直至完好如初。
若不是儿子的哭声,也许他们还会有下一步。可是,恰好儿子哭着喊爸爸妈妈,亦莹瞬间醒了。迅速擦干眼泪,跑进房间,摸摸儿子的温度似乎退了些,她松了口气,给儿子喂了些水,就出了客厅。
看见高飞仍然坐在那里,她有些难为情,“那个,今天真的很谢谢你,很晚了,你明天还要上班,先回去休息,好吗?”
高飞定定地看了她几十秒,站起身,准备离去,却在开门前回头,“亦莹,今天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不是逢场作戏之人。有事再叫我。”
门轻轻地关上,亦莹觉得家里瞬间空荡了,那股刚出现的温暖消失地无影无踪,像从来没出现过。
5、
天亮,电话响的时候,她已经抱着腿在沙发上坐了半宿。是老公,他问,“昨晚打我电话什么事?”
“宝宝发烧,没有滴滴车,习惯性打你手机。”她说的时候,很清楚地听见老公在那头叹息。
“让我怎么说你,又病了。我每回说你,都不服气,总以为我在责怪你。宝宝抵抗力这么差,你要在家多学学,怎么给他补补。别没事想东想西的,一点用处都没有。我在外地,也帮不上什么,你辛苦点。”
顿了顿,他又说,“亦莹,你是妈妈,不是孩子,要学着独立承担。我在身旁能帮自然会搭把手,可始终会有例外的时候。”他从来没说过这些,是了,以前他都在身旁,即使加班,只要她一个电话,他就会赶回来。许是对她恨铁不成钢,才说教她。
最后他说,“辛苦你了,我会尽快赶回来,你要时刻注意宝宝情况,发烧可大可小。”这些话以前他也说,可每回都被她听成了责怪,而这次却觉得特别暖心。
她摸了摸儿子的额头,烧退了,正睡得香。亦莹想起昨晚似梦的场景,那个对门叫高飞的男人,似乎吻了自己,还说了很多让自己感动的话。怎会糊涂至此,幸好关键时刻刹了车,不然怎么收场。
就在她庆幸无比的时候,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开门,看见高飞提着早餐站在那儿,像回家似地熟门熟路进来。“烧退了吗?”不等回答,他又进了房间去看孩子。
亦莹心想不好,她不想再和他纠缠,可昨晚的举动分明给了他希望。必须尽快解决,否则会出大事。
待高飞在餐桌前坐下,她就上前挑明,“高飞,真的很感谢你对我的帮助,但我们只是邻居,好不好?”
高飞没回答,正专心吃他的面,打包的香辣牛肉面,很香,可亦莹一点食欲也没有。
终于,他吃完了,用纸巾小心地擦着嘴角,再看看衣服四周有没有脏污。确认好才缓缓看向亦莹,“可是,昨晚你对我也是有感觉的,对吧?既然如此,给我一次,就两清。你偷了我的心,给了我希望,现在想拍拍衣袖走人,不行。”
亦莹吓坏了,“不,不成,我有老公,不能这么做。”
“可是他对你不好,不是吗?难道你如此健忘,才几个小时就忘得一干二净?不过,你忘了没关系,我还记得,而且我的手机也记得。”他拿起纸巾慢慢地擦着手机。
“什么手机,你,你录音了?为什么?我以为你是好人。”亦莹开始颤抖,本就无主见的她,彻底没了主意。
“好人?我是好人。不睡也行,给我一点感谢费,我可以选择性失忆,手机也可以删除。哦,别忘了,门口有摄像头,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说不清。”这才是他的真面目,白净的脸上全是狡黠。
“多少?”她完全跟着他的思路走。
“不多,就十万。”他很好说话的口气。
亦莹没有接话,她突然觉得头脑眩晕,呼吸困难,全身无力,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别跟我说你没有,不想跟你老公离婚,就想办法给我。其实你老公对你不错吧,每个周末都带你们出去游玩,还主动抱娃拎东西,我本没把算盘打到你头上。谁知你自己送上门,还说那些蠢话。当时我就想,这个又土又蠢的女人,也就她老公还当块宝似的抱在怀里。”他摆弄着手机漫不经心地说。
见亦莹仍然呆坐在地上,高飞站起身走向阳台,听着荔枝林传来的鸟叫,闭起双目,很享受似地站定。亦莹不知所措,能找老公吗?这次他还能第一时间帮自己处理吗?会不会真的离婚?
她看向阳台,那个钟爱的三米阳台,此时显得那样多余,要是瞬间塌了,把高飞带落下去,多好。
高飞感觉到注视自己的目光,转身看向她,像初次见面时那样无害地笑笑。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别这样看着我,这是我的职业,赶紧凑钱,我只给你两天时间。不想离婚,不想孩子出事,就乖乖的。”
门被轻轻带上,高飞走了,周围回归死寂。空气中还残留着阴险的味道,亦莹恨不得即刻从这里消失。什么清静,什么空间,都抵不过邪门。
6、
一整天亦莹都处在失魂的状态,接开水时被烫了好几次手,连儿子都禁不住问,“妈妈,你怎么了,也生病了吗?”
亦莹听见儿子的话语,不说话,眼泪掉得更厉害了。她想起高飞说的,会牵连儿子。该怎么办?难道真的给钱?她有钱,老公的钱都在她这,可那是准备买房的。细想,老公对她真的不错,从不私藏钱,也不让她过多担忧,只是嘴巴臭,老是嫌弃她。
晚上,亦莹接到一个陌生来电,“亦莹,怎么样了,一天过了。”她吓地把手机摔得老远,是他,那个恶魔,他真是无处不在,怎么会有她的号码?
过了几分钟,传来信息嘀嘀的声音,她已无力去捡手机。儿子却拿起手机递给她,“妈妈,手机别摔坏了,你生病了,我们找爸爸回来好不好?”
这时,电话又响了,亦莹恐惧地喊,“别接!”可是迟了,儿子已经接了,并兴奋地喊,“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妈妈生病了。”听闻儿子的话语,她松了口气,原来是老公。可马上她又害怕起来,若是老公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怎样?
“好,爸爸,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妈妈,我是小小男子汉。”儿子懂事地回复完,挂了电话,走到亦莹身旁,用小手拉她起来。
“妈妈,我们去房间休息,地板凉,爸爸回来前由我来照顾你。”真是个贴心的宝儿,亦莹心里更恨自己了。
她佯装配合儿子,熟睡的样子。待到儿子传来呼呼的熟睡声后,她睁开眼认真地看着他,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她都不能把儿子置于危险之中。高飞,不要逼女人,狗急了还会跳墙,何况是手有缚鸡之力的女人。
半夜,亦莹换上吊带衫,穿上牛仔裤,走到厨房,将水果刀装进口袋,顺便抓了两把食盐兜在另一侧。他不让她好过,她也不放过他。一个愚蠢可怕的想法才经由大脑,就促使她完成了热身工作。
她走进房间,最后看了一眼儿子,别了,宝贝,忘了她这个不称职的母亲。再看一眼墙脚来不及挂起的全家福,至此,她才发现,世上最让她不舍的人,是老公。来生,愿还有福分做你的妻。
从房间到门口,几步路却走了漫长的半小时,告别的时刻,真残忍。
她终下定决心伸手开门,却听见‘哐当’一声,门开了。是谁?不会是高飞吧,不要,她还没准备好,更不想在自己家里出事,会殃及儿子。
待她看清来人,顿时哭出了声,但理智竟回归了,未哭得过于响亮,怕惊醒对门的疯子。
“好了,哭什么,我不是回来了吗?生病了还大半夜往外跑。”是她男人的声音,在她打算铤而走险时,他神奇地出现了。
亦莹突然觉得,或许这就是上天的安排,老公来救她了。他将她抱到床上,盖上被子,摸了摸她的额头。“哪里不舒服,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我才离开两天而已,亦莹,你这样怎么让我安心闯事业。”
他摇了摇头,却仍贴心地抱住她。“到底怎么了?说出来,我会解决。你不说,就一点办法都没有。我最怕你哭了,别哭了,行不行?”
“老公,我们搬家,好不好?马上搬,这里不好,一点都不好。”
“你不是很喜欢这儿么?怎么要搬了?到底怎么了?亦莹,你不会撒谎,你尾巴翘一翘,我就知道不对劲。”他盯着她的眼睛,严肃地问。
突然,他的目光朝下面望去,迅速伸手掏出了亦莹兜里的水果刀,拿到她眼前,不说话,但眼睛在冒火,这是他动怒的模样。
“我说,你不要骂我,呜呜呜……”亦莹边哭边说出了事情的原委,她说得断断续续,但老公很耐心地听着。
末了,他抱了抱亦莹,拍拍她的背,再放开,一脸认真地说,“说你傻还不承认,这明显是诈骗,如果我今天没回来,以你的智商送上门去,就成了谋杀未遂。把手机给我,剩下的我来处理,早就看那个小白脸不顺眼,正好送进警察局去。”
他一脸嫌弃地抽了张纸巾,给亦莹擦了擦鼻涕和眼泪,撇撇嘴,“又丑又傻,除了我还有谁要你,还担心我误会你偷人?笑话,送上门也没人要你。好了,什么都别想,睡觉去。”
如果是往常亦莹听到老公这些嫌弃话,定躲厕所哭鼻子,但此刻却让她倍感温暖。终于可以安心睡会,有老公在,家才是安全的港湾。
7、
亦莹醒来时,已接近傍晚,把两天提心吊胆欠下的觉全补齐了。她看看四周,好安静,但丝毫不死寂,空气里弥漫着老公存在的气息,闻着就让她心宁。
她起身,站在阳台,看着随风摇摆的荔枝林,心感轻快。不知老公处理地怎样了,但她相信他。
‘哐当——’门响了,她微笑着转身,迎上去,是老公接儿子放学回来了。她抱起冲向自己的儿子,朝老公看去,只见老公点点头,她彻底松了那口气。
晚上,儿子睡了。亦莹问老公,怎么处理的。老公不急不慢地说,“还能怎么处理,报警。正好他要死不活地又打来电话,被警察听了个正着。那个小白脸骗的人多了,但那些女人都选择用钱堵嘴,不敢声张。哼!要不是我回来得及时,他又得逞了。”
“老公,对不起,我老是这么笨,还不服气,以后我都听你的。”
“不用什么都听我的,长点脑子,学会自己想事情。总听我的,你永远都不会思考。这次搬家,看你难得决心这么大,就随了你。如果你心里有阴影,我们就搬,不然就住下。你自己做主,不用问我。”
“老公,谢谢你。”亦莹在心里说,她说不出口,只能在心里暗下决心,经一事长一智,往后长点心眼。若是真遇上大事,老公才是最坚实的后盾。
一周后,亦莹还是搬家了。说心里没阴影是假的,她始终记得,那个变态男在那间屋内哄骗威胁她。另一方面,婆婆要来小住,那个有横梁的房间住不得。
简书大学堂无戒90天挑战训练营第24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