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直都认为爱要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语言表达似乎没那么重要。
“路上小心点。”
“嗯。”
这是我和父亲的最后一次对话。
我提着行李上了车,望着站在树下的父亲,烟灰色的天空,父亲也被裹上了一层朦胧。
世界上最残忍的人是司机,不管你有多么的难过和不舍,只要上了车,他就会毫不犹豫的把你带向远方,而且很不解风情,不懂得“渐行渐远”。
我偷偷擦着眼泪,心里默念了无数遍:我爱你,爸爸。
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我从来都没有说出口,直到父亲走完他一生的那一刻,我依旧如此。
1、
我是家里最小的女儿,在我的印象中,父亲从来都没有和我大声说过话。不管我犯了什么错,他都没有吼过我。当然,这其中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一直都是人们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我对父亲最早的记忆是有些破碎的,并不完整,但有些片段却十分清晰。
小时候,我喜欢坐在父亲的肩膀上,去触响挂在高处的风铃,它的声音如山间清水般纯粹,如萤火之光般轻扬,夹杂着暖暖的阳光和我稚气的笑声,真好听。
那时候,我不知道什么是爱,只知道坐在父亲肩膀上的时光是快乐的额,我会笑,父亲也会笑。
爱,似乎不用语言来表达。
小时候,我喜欢在雪地里踩着父亲的脚印往前走,因为那样,我的鞋子才不会沾到雪。父亲看了我一眼,故意把步子迈得大一些,我的腿还不够长,每走一步就像劈叉。父亲回头冲我笑笑,雪花落在他的头发上。
那时候,我以为,爱就是在雪地里踩着父亲的脚印向前走,又何须用语言来表达。
我上初中的时候,父亲每周五都会来学校接我放学。他总是站在最显眼的地方,可以让我一下子就能看到他。我们之间的对话很简单,我轻轻唤一声“爸”,他笑着应一下,然后就开始跟我说妈妈给我做了什么好吃的。
那时候,我以为,爱就是父亲站在学校门口等我放学。
我想和父亲说声谢谢,却羞于表达,从未说出口。
等我上了高中,每个月回家一次。有一天,母亲告诉我:“你爸从上星期就开始念叨:我闺女还有一个星期就回来了!我闺女还有六天就回来了!我闺女还有五天就回来了!我闺女爱吃的菜你准备了没?给我闺女炖条鱼······”
原来,父亲的思念我才从未看见。
那时候,我以为,爱就是惦念,是父亲无言的牵挂。其实我也很想念父亲,却从未告诉过他。
不过是一句我爱你或者我想你而已,用行动表达固然好,如若能说出来,那便是锦上添花。
2、
当我到昆明来上大学的时候,故乡对我来说是只有冬夏再无春秋的远方。偶尔会给妈妈打电话,可打给父亲的却少之又少。
2016年4月24日晚,父亲病危。消息来得太突然,突然到我慌了手脚。
我在昆明长水机场等了整整一个晚上。那个夜晚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只有无尽的漫长。我忘记了那晚有没有哭,我只知道我看了一晚上的天花板,上面的灯很亮,亮到眼睛酸。
那时候,我明白,爱是恨不得插上翅膀,下一秒就飞回到他身边。
等我到家的时候,父亲已经无法开口说话。父亲的右手拉着我的手,左手抚摸着我的脸颊,那双粗糙的手掌真的好暖,好暖。我好久都没有这样牵过父亲的手了,久到我已经不记得上一次父亲拉着我的手是什么时候了。父亲的眼睛泛着泪花,那份思念,那种心疼,那种舍不得······所有的感情都从眼睛里奔涌而出,可是感情那么强烈,一双眼睛又怎么承受得住。
我一遍又一遍的唤着爸爸,一次又一次的亲吻他。
2016年4月27日,农历三月二十一,下午两点三十分,父亲走了。
这一刻,我明白,爱就是我愿用我百年寿命换你一世安康,心甘情愿。
以后,再也没有人会让我坐在他的肩膀上去触响风铃,再也不能在雪地里踩着他的脚印往前走,再也没有人在学下门口接我放学,再也没有人催促母亲给我炖鱼。
爸爸,要是我想你了,该怎么办呢?
“路上小心点。”
“嗯。”
这就是父亲和我的最后一次对话。
我们花一辈子的时间学会如何去爱,却忽略了爱的基础课程:爱是要说出来的。
3、
2016年6月19日,父亲节。
那天晚上,我梦到了父亲。
父亲躺在一张小床上,身体有些微微发胖,四周像蒙了一层雾一样,模糊不清。我坐在父亲身边,他右手拉着我的手,左手抚摸着我的脸颊,就像他临终前一样,浑黄的眼睛里依旧泛着泪光。
“爸,我好想你。”我说出了这句话。
“爸爸也想你。”父亲的眼泪掉了下来。
然后,我醒了,哭了整整一个晚上。
没想到,此生唯一一次告诉父亲我想他,竟然是在梦里。
我们一直都认为爱要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语言表达似乎没有那么重要,但等到真正失去的时候,才发现那句未说出口的“我爱你”有多么珍贵。
去和你爱的人说一句“我爱你”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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