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我们以为死亡离自己很远,远到好像永远不会到来一样,直到经历过,才知道,意外与死亡之间,有时只是一念之隔。
01
6月23日我生了一个女儿,但直到三天后我才看清女儿长什么样,才感受到她所有的动作与温度,因为,生下女儿后,我就被人事不省的推往ICU病房抢救了。
这是我没有想到结果,也不曾这样预料过,因为在整个孕期,我都是非常健康的,也都满足顺产的所有条件,所以还信心满满的计划着,顺产后两小时下床活动,以最快的速度参与到产后康复中,不去月子中心,不请月嫂,在家坐月子,和妈妈一起带宝宝。
然而,生产时如此不顺利,出乎我的意料,也出乎家人的意料,以至于最后不得不抢救捡回一条命,在月子期间,基本也只能躺在床上,做些轻微的活动。
回想起整个生产的过程,还历历在目,我想这一次经历会终生难忘。
02
那是6月22日的凌晨三点,我在睡梦中觉得床单湿了,看过一些生产知识,如果床单像尿床一样湿了,便是羊水破了,是临产的征兆,需要立刻动身去医院了。于是,马上叫醒了爱人,紧接着又叫醒了两个妈妈,在一阵慌乱后,我让自己安静了下来,清点了一下要带的东西,把家里的电器和灯全部关闭后,开车去了医院。
好在,是凌晨发动的,所以,一路畅通,平时堵车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此时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
去往医院后,第一时间往产科急诊走去,挂号后,做一切检查,胎心监护听胎儿在宫内的情况。得知宝宝一切正常,情绪又稍微平静了一些。打了一瓶消炎针后,被送往了待产房,那里的人多得超乎想象,基本都是两个大肚子的临产妈妈挤一张小小的病床,勉强够躺下,完全没有任何的活动空间。
各种检查和各种等待后,护士告诉你,现在医院的病房病床全是满的,如果坚持要在这里生产,就只能在走廊打地铺。
我想着别人都能打地铺,我也可以,再说所有检查都是在这个医院做的,羊水也已经破了,再转院折腾怕身体和时间都不允许,于是,决定在这里生产。
03
看着与我同时进医院的几位临产妈妈都先后进了产房,我也觉得自己会很快,毕竟一周之前有个朋友从发动到生产完毕只用了八个小时的时间,而我,应该不会慢太多,所以觉得一切都快了。
但事实证明,每个人的情况是不一样的,我除了羊水破了之后,再没有任何临产的其他征兆,连要生产的频繁宫缩都没有。于是医生给我打了催产针,让产程可以快一点。
打的时候,我问医生,一般需要多久才会有反应,医生回答说快的两个小时就有了,慢的,可能需要一夜。我总是把事情想得太乐观,总觉得自己是快的那一个,但是很不幸,我依旧是慢的那一类。
整个输液室里进来的妈妈们,打着催产素,很多都是边打边疼,疼了一会儿就去产房了,而我在那里竟然没有任何反应,看到别人疼的龇牙咧嘴还觉得好夸张,我就那样稳稳的坐在那里,和别人愉快的聊起了天!
催产针也打完了,该走的都走了,我成了不该走的那一个,没有任何反应,就只能等夜晚来临,看看会不会在夜里有反应。
整个等待的过程好漫长,因为对于反应的时间没有任何预估,所以也不敢吃东西,每顿也就只能喝半碗粥,怕生产时疼得太厉害,吃太多会呕吐。
04
夜来临了,在小姑子的张罗下,我们在走廊上有了一个地铺。看着那些横七坚八的待产妈妈,觉得生娃的人真是多!躺在地板上,隔着被子还能感受到地板的硬度。
长长的几条走廊上,躺着各种状态的待产妈妈们,这让我有一种置身电影中的感觉。有的妈妈已经生下了孩子,躺在临时加的病床上,正在陪着孩子恢复着耗损太多的体力;有的情况和我一样,正在焦急而疼痛的等待着;有的挺着肚子,因为之前做检查时不仔细,没能够及时发现胎儿的异常,最终只能在离生产还有一两个月时做引产手术……
两种等待,一种是迎接新生命,一种是告别新生命,无论是哪一种,这都是宝宝在妈妈肚子里待着的最后时刻了!
23日凌晨一点多,我的肚子开始疼了,有了间歇性宫缩,一个多小时疼一次,但远远达不到每五分钟宫缩一次的临产频率。我疼的时候就站起来转转,不疼的时候躺着,在不断折腾中,天亮了,医院的例行检查又开始了。我和爱人商量好,如果在检查后,宫口依旧没开,就请医生剖腹产,纵然我特别期待顺产,但羊水破的时间太久,害怕宝宝宫内缺氧有危险。
05
正当我做好两手准备,剖腹与顺产都可以接受时,转机来了,给我做检查的医生告诉我宫口已开了半公分,宝宝在宫内情况一切正常。
虽然离开到十公分还有特别远的距离,但就是这个半公分让我看到了希望,决定依然顺产!
我也听别人讲过,有的人的宫口开时,刚开始的时候慢,一旦开了,就会很快生产。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就是那种人。于是满怀信心的等待着。
然而,事实再一次证明,“觉得”与“现实”的差距会很大,我并没有半点快的迹象,需要继续打催产针。我只能祈祷可以快一点,至少可以快一点开到两公分,那样,我就可以做无痛分娩了,就不用再承受这种痛了。
23日下午两点,宫口终于开到了两公分,我被医生带到了待产房,打了无痛分娩针。医生说打了无痛针后,可以好好睡一觉,很多人醒来宫口就能全开,可以直接去生产。于是,我吃了一点东西,安心的睡了一觉,一觉醒来,迫切的期待着医生来给我做检查,并推我去产房生产。
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别人睡一觉宫口可以开到六公分,而我却只开到了三公分,这一针无痛其实也就只是帮我减轻了一公分的疼痛。
我就这样从三公分开始,继续疼着,疼到无法忍受的状态,躺着疼,坐着也疼,无痛哪一种姿势,都是巨痛无比,看着在我后面来的产妇都去了产房,心里也更着急了。
06
等待,无尽的等待。待产房之内的我又疼又着急,在待产房门口等待的家人们,也十分着急,无法得知里面的情况,只能打电话给我,我也只能告诉他们继续等。
所有的疼痛在此刻消耗掉了我的大部分体力,身体已经在开始出汗了,开始有了一些轻微的咳嗽,医生听见我的咳嗽声,立刻过来给我量体温,一切正常,就又让我继续等待。
六点左右,当我听检查的医生说我的宫口还是只开了五公分,那时的我已然觉得再没有力气等下去了,跟医生请求说进行剖腹产。医生说需要请我的主治医生过来,我就又继续等待了半小时。
六点半左右,医生过来,将我带进了产房,也将我的先生一起叫进了产房,要准备生产了!因为进了产房,一下子又让我看到了希望,所以没再跟医生提剖腹产的事。
在产房里,各种检查后,医生说胎儿下降的速度太慢了,需要我配合一点运动,加快产程。
于是,我又坐在瑜伽球上来回运动了近半小时。
七点,终于让我躺到了床上,开始分娩。医生让我各种用力,爱人作为肋产家属,也协助医生按住我的肩膀,帮助我一起用力。
全身很快就出了汗,我按照医生说的方式开始用力,半小时过去了,依旧还未看到宝宝的头,但我的身体明显已经透支太多,此时,发生了呼吸困难和持续咳嗽,已经没有办法再用力。好在意识还算清醒,马上跟医生说明情况,让他们马上调整我的生产方案,这时,我已经呼吸不上来了。医生一看我的心跳,达到了160的频率,跟我说要立刻用产钳帮我把胎儿夹出来,情况很危急。我说保证宝宝平安,一切全由你们作主。
07
因为爱人全程参与了助产,所以情况他十分清楚,马上签字,这为我后来的抢救争取了时间。医生一直跟我说话让我回答了许多问题,也一直提醒我保持清醒,不能睡。正在此时,我大出血了,心脏的负荷也依然没下来,医生初步判断我是急性心衰竭和肺水肿。在给我进行接下来产程的同时,马上又安排人员联系ICU病房的医务人员前来抢救。
随着产程的最后阶段,身体越来越疼,麻药在最后阶段,已经完全失效了,每一针的疼痛都撕心裂肺,疼痛让我的意识一直还在,直到最后,疼得麻木了,我也再没有力气做任何反应。
宝宝终于降生了,她的平安出生让我觉得特别欣慰,用撑着的最后一口气问医生是男还是女,并请求医生让我看一眼,但医生没有给我看,说让我恢复后自己看。觉得自己快要没意识了,怕再也醒不来,于是跟爱人做最后的交待,望他好好带大我们的女儿,而我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宝宝睡着的地方。
一阵杂乱的忙碌,产房与ICU交接完毕之后,我被迅速的推进了ICU进行抢救。而我也终于睡过去了。
再一次醒来,也就意味着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候,先生也终于松了一口气。等到他进来跟我送水时,看见我正在跟医生聊天,也才放心。
我继续留在ICU观察,期间各种治疗与检查,一个人躺在病房里,开始想念孩子,虽然还没见过她的面,但就是止不住的想,一想到从出生开始,她都还没有见过我这个妈妈,就止不住的流眼泪。
08
爱人再一次过来探视的时候,给我看了宝宝视频,边看视频我边笑边哭,昨日的种种一一浮现在眼前,仿若隔世,我很庆幸自己能够平安,对比那些生产顺利的妈妈们,我确实要惊险得多,但对比其他因为生产而离开这个世界的人,我已幸运太多,唯有感恩与珍惜。
和爱人聊着天,我说感觉自己快到头时,脑海中就只闪现了三件事:一是孩子,二是银行卡密码,三是父母。
这些都是托付与交待,而也就只有在那时,才发现,他是我深深的依靠。
人们都说母爱是伟大的,也真的只有经历过才知道,生产的过程是以母亲的生命为基础的,生门,两个生命在这道门完成生命的传承与交接,儿奔生,母奔死,哪怕生命的诞生是如此的惨烈,但我们依旧会义无反顾,无怨无悔!
而这一次的生产让我与死神擦肩而过,也让我看清了自己生命的所求,接下来的时光里,更知道要如何去活,将来的时光都是上天的馈赠,不负时光,不负生命之新,不负一切爱与相伴。愿所有的妈妈和将要成为妈妈的所有人,都能够平安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