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紫玉姑娘 2020*3*12
这段时间,一直催文文写字,他要么沉默不语,要么就摇头拒绝不写。
我终于在下午就忍不住了,一边草稿构思,一边催他写字。他自顾自玩车子,沉浸在车子奔腾滑行的世界里,不理我。写着写着,我就忘了这件事,沉浸到自己的想象画面里去了。
等我反应过来时,注意到小文文还在玩耍,只不过东西变了,变成堆积木了。我抛了个冷眼过去,掷地有声,“干嘛?不想写?”
小文文摇头,“妈妈,我都不会写。”
“不会写?不是有书本印着吗?爸爸都已经买了写字帖了,依样画葫芦就行了。”
小文文缩了缩脑袋,充耳不闻,怒火忽然从心底生出,强压着还是没能降下来。我抓了个画画本甩到他面前的桌面,“不会写就画画!”
“嗯?妈妈!那我……画什么啊?我都不会画。”
我怔愣了会,很是惊异地看着他,“啊?怎么回事?妈妈昨天不是教你画了很多花朵吗?还有苹果,还有蒲公英,树屋,你都忘记了吗?”
印象中有这么一个深刻的画面,小文文拿着粉笔在地板上画下花朵,边画还边念念有词,“先画花蕊,再画花瓣,最后画叶子……”
我激动地望着他,不经意间,这孩子就给了我一个意外的惊喜,让我倍感欣慰。我从不知道他还会这一手。我惊奇地问他是不是老师教的,他开心地跳起来说说是的。
但眼下,他已经忘记这些事了。因为小文文却淡定如斯,“妈……妈妈,是忘了啊!”
“……”我不知该说什么好了,看着他无辜的眼神,我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来。
“过来,我教你画吧!”
小文文两步走到我面前,安安静静地找个矮凳坐下。我握着他拿铅笔的手,慢慢地,由他动笔,我控制笔画的方向。按照最简单的步骤,我画了一个苹果,没有上颜色。画了很多个之后,我才让他自己开始画,但他磨磨蹭蹭了半天,一个笔画,也就半个圆圈吧!画了很久。
托着下巴,思索了半天才动笔,不知他是在回忆刚才画线的过程,还是独自构思出一个另类的苹果来。好不容易画好了一个方框,又在苹果顶部画了一条直线(我教授时要求画半弧形),加一片叶子。我余光瞥了一眼,就这一眼,我就知道了他属于前者,不由叹服,这孩子发呆的本事真是一流啊!
这等他画完这个畸形大苹果,眼看时间就来到了傍晚五点多了。我把画本递给小文文,要求他独立完成一个苹果。这孩子推三阻四,显然极不耐烦,非常不乐意。因为他粉红的小嘴巴翘得老高。
我愤怒的眼睛逐渐睁大,盯着他,冷厉地质问,“去!还是不去?”
小文文被我冷鸷的眸光一扫,指尖微微抖动,在我强大的威压下,硬着头皮,僵硬地点头答应了,不敢有任何怨言。
即便是他有怨言,也多不过我的怨言,我连哄带骗地,催了他数天了,不料他压根不吃我这套,完全漠视了我的吩咐。我的怒气分分钟比他的怒气多数倍。
见他半推半就拿走了画本,我还是不太放心,炒菜时,忙里偷闲,时不时走过去看他。
他在发愣,嘀嘀咕咕,意识到我的目光扫射到他身上时,慵懒的身体瞬间绷直,神色慌张,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小心脏也跟着狠狠颤了下。
这一系列动作让我极不舒服,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和我就有了隔阂了,甚至害怕我刚才审视的目光。其实,我只是静静看着他,想瞧一瞧这孩子发呆时,神态表情是什么样的,还有手脚又是如何摆放。
看着他能发呆多久,看着这幅画面,我没打算破坏这份宁静,只是他眼底那抹惊慌失措刺痛了我的心。
有些无奈,我平静地问,“怎么了,怕什么?”
“没有,妈妈。”小文文尴尬地抿嘴,仍旧正襟危坐,假装画画,其实笔下却没个正形出来。
我也不点破,就催促,“加油,文文,画一个苹果出来给妈妈看看吧!”
小文文没答话了,似乎开始下笔了。
南瓜煮熟了,我继续翻炒一盘菜心,盖上锅盖焖着,我又忍不住去观察小文文,好奇他在干嘛。这孩子拿着画本走来走去,一晃一晃的,本子里白白的纸张垂下来,快完被他扯烂了。
我再次催他写,声音也比平常大了一倍,“小文文,你在干嘛?为什么还不画?”
小文文闻言,吃惊地回头,瞪着我,频频翻白眼。我莫名其妙,火上浇油,“咋的,不写?”
“妈妈,我不会画……”他立刻收敛了那副气鼓鼓的表情,变回了一只乖巧的小白兔,委屈地讨好。这让我有种错觉,仿佛刚才生气的不是他了。可他刚才分明就是一只呲牙咧嘴的猫咪,朝我挥舞爪子示威来着。
“呵呵……”我忽视了他的表情,铁青着脸,“肯定是不会画,才叫你学着画嘛!你要是会画了,我还用说那么多吗?”
我继续洗碗去了,他在茶几上捣鼓了半天,一堆杂物更加乱。后来他又跑到房间去,我这时已经忍无可忍,看见他就怒不可遏了,我几乎狂吼道,“画了没?”
小文文肩膀抖动了一下,颤巍巍拿着本子过来,呈给我看,“妈妈,我画了啊,你看,这个就是啊!”
我拿着本子左看看,又看看,看不出哪里有他画的苹果,只好倒过来观察,还是没有。欺骗二字突然从脑中蹦出来,我拍着本子,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哪里有?你跟我说哪个是你画的?啊?”
他指尖微凉,从背后伸出来,随便指着一个不是苹果的苹果,说,“这个啊!妈妈!”
“这是你刚才画的?搞错了吧?本子上早就有这个图了。”我恨铁不成钢,轻轻摇摇他小耳朵,冰凉的触感让我心里也不好受。
小文文缄默不语,没反应过来。
“拿回去继续!”我把本子甩给他,十分愤怒,也不知为什么如此着急。
等我把所有碗筷拿到桌上,发现小文文不见了,心脏不由紧缩,某处空落落的,惊恐的感觉包围了我。
我急忙出门找,“小文文!在哪里?回来啊!”
语毕,一道身影飞快地朝我奔过来,“去哪里了啊?到处乱跑,画还是不画?写不写?”
我飞快地搜罗,找来了一个发旧的挂衣服的衣钩,抓着大头就朝熊孩子挥去,“叫了一百遍,天天催,还这样,你烦不烦……”
小文文反应很快,伸手来裆,却抵挡不住。我左右开弓,往他腰处打去。像是五连发子弹,噼里啪啦朝他扫去。愤怒让我无法冷静,只管碎碎念抱怨着自己的种种不满。最后衣钩头忽然脱离了衣架本身,断裂处全是红褐色的斑斑锈迹。
就算大人之间也有沟通失败时,更别说大人和孩子之间的沟通了。该打还要打,受了皮肉之苦就懂得疼痛之感了,自然老实。
小文文的爷爷听到哭声冲过来,大惊失色,问我怎么回事。我余怒未消,没有隐瞒。他抱着文文哄他,像母鸡护着鸡仔,小心翼翼。我冷笑不语,刚才打小文文几下,大部分落到了他不厚不薄的外套上,只听到铁衣钩快速滑过衣料发出的嗤啦声,衣钩断头也不过是因为它老化了而已。
适可而止,当然我仍旧数落小文文的种种,本不想说,但我还得故意多说几句,为了让他杜绝这类拖延事情。平时我俩有说有笑,一般我也不会动手动脚。
后来我把白饭一一盛好时,发现小文文又不见了,心惊肉跳,冲过他爷爷那边找。原来这孩子呆坐在沙发上,低头看地面,也不理会正在吃饭的爷爷奶奶。那两个老人一个劲催他去吃饭,但他沉默不语,呆呆地发愣。
“原来你在这里啊!”我拍着胸脯松了一口气,小文文抬头看了我一眼,继续低头,自成了一世界。
她奶奶满脸堆笑,对我说,“我说叫他吃饭,他说等爸爸回来一起吃。”
“哦!是了,你们以后也不要让他先吃饭了,要等齐人再吃吧!因为他有东西吃的时候,他说妈妈不吃的。”我及时提醒,老早以前,我就想说这件事了,但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今天总算逮住了。
说完我又反复来回地念小文文懒,自言自语讲了一大堆,但没人搭理我。
自然,小文文的奶奶也很着急,因为我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她飞快扒了一口饭,嚼了几口,吞下去后,又重复了刚才对我说的那句话。
我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哈哈是啊!我们吃饭时,每次要等齐人再吃,我和小文文说过了。”
这只是表面意思,我已经明白了她的真正用意,我走到小文文跟前,不再是怒气冲冲,而是和颜悦色,轻声询问,“小文文,奶奶已经在吃饭了,你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吃?要不你就在这里吃也是一样嘛!”
小文文摇头说,“不要,我要跟爸爸妈妈吃!”
这孩子,特爱天天黏着我和他爸。我往回走,他自然就跟在了后面,我让他跟爷爷奶奶摆手再见后,拉着他柔软有弹性的手臂,合上了铁门,回到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