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见她,是在学校的门口,正下雨,她举着一把红伞,一身白裙,齐耳短发。
正慌乱躲雨的他,就那么愣住了。前面的同学喊他:“有没有搞错,车马上就开了。”
“晓得,来了”。好不容易,他的目光离开了那把红伞。手里提的包,却在这一愣之间,湿透了。
回家的车上,他总是魂不守舍。平素最为活跃、话最多的他,沉默的让同学有些奇怪:“有没有搞错,你没事吧,病了吧?”
“你才病了呢,老子想问题,你别管。”他掏出一根烟,边抽边说。脑袋里还是惦记着那把红伞。
那个暑假,他开始莫名的喜欢写诗。每天枯坐在院子里,多愁善感的像个诗人。录音机整夜整夜放着伤心情歌,他拿出一大叠白纸,每夜每夜的写。写完了就开始撕,第二天又开始写。
熬过那个暑假,他带着一大本诗集,早早去学校。他是学生会劳动部部长,每天都要检查各个班的清洁。
于是,那个学期开学,各个班的清洁卫生工作抓得特别好。他每天亲自带着劳动委员,一个班一个班的进行排查。
他开始渴望下雨,渴望再次见到那把红色的雨伞,他清楚的记得,雨伞上印着白色的碎花,“好像是樱花”,他跟宿舍的同学说。
每次下雨,他都跑到学校科技楼的天台,俯瞰下面密密麻麻的伞阵。希望在五颜六色中,能找到那把印着白色樱花的红伞。
“我说,你有没有搞错,是不是我们学校的啊?”陪他几次之后,同学也开始烦了。“你还真像个痴情种啊。下次,你一个人去吧,我先去食堂打饭,免得搞迟了吃剩饭。”
“晓得了,好兄弟,你不告诉别人就行了。”除了这个好友,他害怕其他人知道他的秘密。
渐渐的,学校成双成对的人越来愈多,他的好兄弟也找了女朋友。他们一起见过几次,比他们低一级,川妹子,话不多,皮肤白,头发长。
他更加孤单,茶不思饭不想。学校的清洁卫生工作出现倒退,学生会主席多次找他谈话,说正是他入党转正的关键期,可不能掉以轻心。
他的好兄弟和他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多少次夜里沉睡之后,同学才和女朋友在窗外吻别分手,回来还大声吵醒他,拉他起来喝酒,分享他恋爱的甜蜜。
他每一次都喝,闷声不响的听他说,闷声不响的大口喝。
他们学校所在地,秋天是最好的季节,秋高气爽,特别是12月,人称“小阳春”。在那个号称“火炉”的夏天之后,“春天”般的秋天,让人心旷神怡。
他却总看天气预报,还是不死心。他总是渴望下雨。
那一天,他的日记上写着“12月11日,雨。”
他第二次见到了那把红伞。
中午快放学时,外面雨正大。没等下课,他就一鼓作气冲向科技楼。爬到5楼之后,在洗手间外面,他看到了墙角的那把雨伞。
虽然没有撑开,但他知道不会记错。分明就是这把雨伞,印着白色樱花,红色底子。
他站在雨伞旁边,等着他的主人从洗手间出来。
“喂,你在这里搞么子啊?”好友的女朋友却从6楼下来,拿起了那把雨伞。
他盯着那把雨伞:“这伞是你的?”
“是啊。刚不小心丢在这里了,怎么了?”
他有些语无伦次:“以前……怎么,没打过?”
“又没怎么下过雨,前几天回家,刚从家里拿来。”川妹子感到有些奇怪。“怎么了,你怪怪的。”
“没什么。问问而已。”他勉强笑着,“去吃饭吧。”
下楼的时候,他昏昏沉沉的,天旋地转。心里只是想着:“有没有搞错,有没有搞错,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但口里还是不死心:“你以前也是长头发吗?”
川妹子扑哧一笑:“部长大人,什么时候开始关心我的头发了。不过,我以前是短头发,学生头。暑假回家,我妈说,长大了,要成熟些,所以,你看,我就留长了啊。”
他愣住了。想起了雨中惊鸿一瞥的那个身影,想起一直藏在衣服里的那本诗集,想起每次雨后天台上自己追寻的目光,想起每次好友和她在窗外吻别的身影,想起那把梦萦无数次的红色雨伞。
“求你件事,好吗?”他停住了脚步,声音低沉。
“求求你,别这样子跟我说话,好滑稽哦。你今天怎么这样啊,有事你就说啊。”
“能……不能,把你的雨伞送给我?”他说完这句话,赶紧低下了头,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他假装扭过头去打喷嚏,用捂住嘴巴的手,拭掉了那汪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