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儿童,我们知之甚少,即使我们都曾是儿童。儿童的想法和行为,我们都捉摸不透。今天刚好看到《人间失格》,书里面有一段文字给我启发,或许可以作为儿童的想法和行为的一种解释,这种解释可能略带阴暗,但我依旧相信儿童是世界上最纯真的。
书中的原文是这样的:
不管是谁,遭到别人的谴责或怒斥,内心都会感到不爽。我却从人们动怒的面孔中发现了比狮子、鳄鱼、巨龙更可怕的动物本性。平常他们总是隐藏起这种本性,可一旦遇到某个时机,他们就会像那些温驯地躺在草地歇息的牛,蓦然甩动尾巴抽死肚皮上的牛虻一般,在勃然大怒中暴露出人的这种本性。见此情景,我总是不由得毛骨悚然。可一旦想到这种本性也是人类赖以生存的资格之一,便对自身感到一阵绝望。
我一直对人类畏葸不已,并因这种畏葸而战栗。对自己作为人类一员的言行也毫无自信,只好将独自的懊恼深藏进胸中的小匣子里,将精神上的忧郁和过敏封存起来,伪装成天真无邪的乐天外表,把自己一步步地彻底打磨成搞笑的畸人。
无论如何都行,只要能让他们发笑。
这是《人间失格》中“我”在幼年时代的手记,里面写满了成年人的世故和“我”的应对方法。幼年时代就可以看到人性的可怖,这应该不是“我”的特殊能力,而是所有孩童都具有的感知能力。这也表明人早在孩童时期,就已经体会到了人性的恐怖之处,只是对于这种体会,不同的孩子在思想上和行为上会作出不同的反应。有些孩子因此世故,有些孩子因此淘气,有些孩子因此无畏,有的愈加抑郁,有的愈加开朗,对于如何人性处置,孩子可以有无数种办法,可以攻击,可以抵御,可以同化,可以剥离。书中“我”选择了世故,通过假笑的方式以达到世故。
想到这里,我内心有一点忌惮,因为我从来没有这样去理解过孩子,我一直以为孩子是纯真的、无暇的、希望的,却没想到他们可能早已洞察人性的复杂、灰暗和绝望,即使如此,孩子们也没有放弃为人(年幼的他们根本无法选择)。可是随着年岁的增长,孩子们曾经感知到的、洞察到的都被身体重量和社会现实一层一层地压实,慢慢地都成了尘封的记忆,无怪乎苏格拉底会说,我们在学习实际在回忆。然而,即使回忆起来了,我们也无法对抗这人性魔鬼和社会机器,不变的是,我们也会有无数种对抗它们的方式,有的人构建自己的小世界,与外界精神隔离;有的人顺势而为,立志作弄潮儿;有的人逆流而上,势必斗争到底;有的人无为而治,随风摇摆;有的人选择死亡,终结一切。
我们都对自己说过,不要成为自己讨厌的人,事实却是为了生存,为了延续我们不得不成为自己讨厌的人,不管你是自觉还是不自觉,不管你挣扎还是不挣扎,我们或多或少都在成为自己讨厌的人。我们终其一生都无法摆脱人性,社会是在人性的基础上建立的,我们终其一生也无法抹灭社会在我们身上烙下的印记,不然为什么我们会说,人是社会的人,是社会性动物呢?可我们依旧有无数种办法可以对抗这种宿命,有的向神求助,做神的信徒,以神性重塑自己;有的寄生虚拟,在电子信号中自由绽放自己的精神和肉体,与社会现实保持距离;有的断绝欲望,遁入空门,在彼岸渡己渡人渡众生;也会有选择死亡。
我们欢度儿童节,我们妄想回到小时候,可如今的我们即便真回到了小时候,我们能承受住孩童眼中的人性和社会的黑暗,依然愿意活下来吗?或许也不然,孩童眼中的人性也可能是至善至美的,社会是保护他们的母亲。但孩童的世界只有孩童自己知道,我们已不是孩童,我们的所想、所感、所行亦不是孩童的所想、所感、所行,因此,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祝福孩子们“儿童节快乐”,也可以光明正大地祝福自己“儿童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