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浓,他,轻点黑瓦,跃起一条完美的弧线,落下,又一跃而起。
如此往复,享疾风掠身而过。
长剑出,煞气现,冰冷的剑锋在皎洁月光下闪动,犹如一条毒蛇,取人性命于电光火石之间。
今晚,想必又有一人会丧命剑下。
殷红的血液,顺着剑锋淌下,一滴,又一滴。他熟练地处理着仍有温度的尸体,然后越窗而出。
手上的这颗人头,又价值多少真金白银?他不知道,因为那不过是又一个沉甸甸的包袱。好在,这或许是最后一次了。
伴随着风声的,竟是一声低沉的叹息?
湖面,宛若死水般平静,几朵碧荷,似在沉睡。
他坐在湖边,手边已不再是一颗沉甸甸的人头,而是一包颇有分量的金银,但这包金银现在却被孤立在一旁,而被宠幸的,是一葫芦佳酿。
风,也吹了起来,平静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也惊扰了荷。
疾风烈酒,想必也是绝配。
哪?是哪里传来阵阵低吟?是风在诉?是风在喃?
似是因为酒,他冷漠的双眸已变得有些柔和。
精致的剑鞘上,镶着七颗夜明珠,他轻抚剑鞘,嘴中低语:“风,想听一个浪子的故事么?”
风飒飒而起,像是一个孩童般迫不及待。
他笑了,笑得那么痴,“这么多年,江湖上恩怨情仇,分分合合,怕是只剩下你这个朋友了。”
语毕,他站了起来,在那之前,他还得做一件事。
屋中,不时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月光透过窗户洒了进来,“疑是地上霜”或许就是这番味道。他战在床前,久久凝视着那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老妇人——他的娘亲。
她现在,或许在甜美的梦乡中,思念着她久久不归的儿,她总是将家门虚掩,因为她知道,在某个夜晚,她的儿又会给她送来一笔生活的费用。
现在也是。
他掏出那只布袋,里头尽是真金白银——一笔能够富足地度完余生的费用。他拿出一张纸条,想了想,却又放回了口袋……
夜,三更已至。
湖边,立的却是两人。除了他,还有一个戴着黑色面罩的黑衣人。
他:“我必须死么?”
黑衣人:“你也知道这最后一人的麻烦之大。”
他:“毕竟我跟了你那么多年。”
黑衣人:“兔死狗烹的道理你也懂。”
他:“我娘……”
黑衣人:“你之前那些人的亲系我也照顾得很好。”
他轻叹:“或许这就是江湖。”
黑衣人:“当你一入江湖,便身不由己;当你已在江湖,你就不仅仅是你。”
他:“那我自己来吧。”
黑衣人:“嗯……”
镶了七颗夜明珠的剑鞘,被他紧握在手中,手上的这柄利剑,曾饮过多少鲜血?如今,他一扬手,“扑通”一声,曾经令人胆寒的几尺精钢,将长眠于波澜起伏的冰冷湖底。但,不仅仅是剑,还有他。
风,也开始隐隐不安,愈吹愈急。
他笑了,那么凄,那么真。
风,会晓得他的故事,因为他,葬在风中。
湖水,冰寒彻骨,他在下沉,下沉,短暂的记忆,停留在那几个画面:那个死于乱阵的哥哥,等在风中的姑娘,候在家中的娘亲……
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