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春要在徽州城
徽州的颜色是多情的。
黄色是大地的长裙,绿色是山峦的腰束,粉色是花瓣的早妆,灰色是砖瓦的羞赧……
清晨薄雾下蓝绿的河水,是岸边黄灿灿油菜花的情人。
盎然的景趣生发于泥土湿润、含蓄的清香里,沁人心脾。
找到了徽州,就找到了春天。
徽州的春天是静止的,每一帧都是摄影师手上取之不尽的美色,画师无力巧夺的天工。
高高昂起的马头墙,湖水清莲,拱桥如虹。
静止的徽州是水光黛色的桃花源,在这里,花静静地开,水静静地流;人静静地老,鱼静静地游。
生老病死,在这灵境中失去了时间维度的律动,定格在初生的瞬间。
春笋就在这瞬间鲜嫩了。
笋是四季都有的,偏偏春笋最娇鲜。如丝般映入山峦间的春雨给春笋提了个醒——雨点落在残败的落叶上,渗入土里,春笋就悄悄醒了。
春笋的小秘密,只有本地山间的挖笋人知道。天还没亮,水珠挂在早春上,他们就踩着湿润润的泥土,一把将地下最鲜嫩的竹笋挖了出来。笋的身体上,还留着泥土、露珠、竹叶的清香。
春色正浓,春笋咸肉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把寒冬晾得的咸肉和春笋煮在一起,热腾腾的鲜香回荡在雾蒙蒙的青瓦灰檐里。
一口汤,一块笋,一嘴鲜味在味蕾上舒展开来,总算有了春天的样子。早在二月下旬,江南人已贪了人间第一口鲜。
春茶就在这瞬间翠绿了。
满山遍野的新绿润着水,透着香,伴着采茶姑娘,细嫩得茶尖摘在玉手边,晾在春光里,浸透在茶杯上。
一杯新茶在嘴边,澄净明亮,清雅幽香,万般苦恼皆散,前尘往事不究。
清泉绿茶,二三故友,得半日之闲,春色之中,可抵十年尘梦。
艾草就在这瞬间发芽了。
踏青之日,提篮采挖,春暖花开的徽州城,徽州人忙得是艾叶。
用锤子和鹅卵石把它捣碎成蒿汁,放进装清水的容器中,加入大米磨粉揉出来的面团,青翠软糯,玲珑剔透。
外面还下着清明的春雨,里面是徽州人最爱的豆腐、鲜笋、虾米、火腿、鲜菇、腌菜,每种食材都带着春天的气息。咀嚼起来,唇齿留香,一眼望去,春意盎然。
颜色是春天的鲜,嘴边是春天的咸。
咬下一大口青团,就咬下了一大口春天,年年艾叶绿,岁岁春雨香。
徽州人的脚步是慢的,画里的青山,水中的乡村,清静从容。
那候人兮猗的歌,那孔雀东南飞的爱情,如诗如画的徽州,千年前就是这样,很多年后还是这样。
这里的时间从亘古开始就只有一瞬——一瞬将你从车马喧闹的城市抽离,将你从贷款调薪的苦境中拯救。这里的你只是个孩子,痴痴傻傻地望着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小桥流水人家……
徽州有勇气告诉你:也许你的人生刚刚经历冬天,不要紧,一年之计在于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