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秋冬是四季,然而对背着竹笼捡牛粪的麻进喜老汉来说只不过是日复一日的一天而已,进喜老汉早年在石场揽活被炸断一条腿,因此只要隔着老远听着噔、噔、噔的响动,不用去看一定就是进喜老汉拐杖下的那块铁跟路面的石子摩擦的动静。二十来岁的大小伙缺条腿要说上媳妇就困难了,在穷乡避壤重男轻女的穗子沟那就是难上加难,所以一拖拖到50岁,某天从东发镇领会一30左右岁的女子,四个字形容聋、哑、痴、残,旁人问他找这么个媳妇干嘛,这不是累赘嘛,进喜老汉说我会洗衣做饭的自己能照顾自己,找个媳妇当个伴,无聊的时候说说话。无论多么不被看好,这样的陪伴却悄悄过去了20多年,每天进喜老汉在后面背着竹笼,那妇人便在前面喃喃自语,时而痴笑,时而嗔怒,有时蹦蹦跳跳的去夺人家孩子手里的干粮,起初人家还会骂上两句难听的话,不过时间久了,看着那妇人脸上流露出来的童真以及俏皮的笑容,便不再理会,甚至还会拿着小孩的拨浪鼓逗引那妇人。
进喜老汉每天的生活除了拾粪唯一比较闲暇的就是去赶庙会,穗子沟的庙会人非常多,十里八村,无非就是生活物资的交换,”进喜伯,你吃烟”,这是狸娃子的声音,狸娃子放下肩上的锄头,轻轻的摸出一只烟递了上去,显然狸娃子是刚从地里回来,”进喜伯,你说算姻缘到底是看年命还是看三乙落宫?”,进喜老汉轻轻咳了一下,说:”那先人说了客是婿家主是女,六合媒约信相从嘛,这话明明白白滴,你咋是个瓷锤哩,人这话说滴显显滴”,狸娃子赶紧摸出烟盒,取出夹在黑的发油中山装上的钢笔,连忙笑着说:”进喜伯,你赶紧再说上一遍,客是啥家子。”进喜老汉气的灭了烟,嘴上骂骂咧咧:”狗日滴,你怂敦厚是够了,关键不灵性嘛,收拾家伙算逑咧”,说起就支起那铁要离开,狸娃子红着脸扯着脖子嚷嚷,:”哎呀,你再说一遍嘛,我笔都掏出来了”,一路上争个不休,穗子沟的庙会非常热闹,转眼进喜老汉的女人已经不知从那借来一方凳子,摆在地上,旁边是一家卖南瓜的小贩,狸娃子扶着进喜老汉坐在凳子上,进喜老汉从露了棉絮的蓝棉袄中掏出一块红布,轻轻的抖了抖,铺在凳子的前面,那红布上写着很多字,最大的就是“算命“两字,不时有几个看客驻足,然而顶多是猎奇而已,被自家女人拽着匆匆而去,进喜老汉的女人则脸上擦满了红粉,依然是童真的笑,坐在进喜老汉的旁边,女人的前面摆了一个小铁盆,零零散散有着几块钢镚儿,进喜老汉拿出一块黄布绸子斜披在女人身上,连忙去同旁边的几个看客闲谈,看客问:“老汉你打一卦多钱”,老汉伸出一根手指,笑了笑,那看客忙说:”我滴先人爷啊,这胡求谝两下就10块钱,这也太怕怕了吧“,其实10块钱这年头啥也做不了,就是四个茄子八个土豆两份凉皮的钱,说着说着,不知不觉进喜老汉女人的盆子里已经有不少的零钱,50,100的夹杂其中,那妇人朝男人笑笑,意思好像说你不如我吧,进喜老汉吐了口痰,狠狠骂到:“狗日滴,世事变了球了,这年头靠手艺吃饭行不通咧”,狸子沟的庙会终于结束了,进喜老汉还了凳子,收起那红布,扯下妇人身上那黄绸子,黄绸子上”傻活佛“三个字在夕阳下格外醒目,支起那铁,拉着笑嘻嘻的妇人,一拐一拐消失在夕阳下。
洛滨郭道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