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闻噩耗
那天吃饭时，问宁同学:“你小姨还好吧？”
他欲言又止，我说:“她好吗？”
“她走了！”他说。
“我问的是当老师的那个小姨，莉！”我急切地追问，像是生气他的张冠李戴，“她去哪儿了？”
“就是她！老师，她已经不在了，走了！”他仍然平静地回答道。
我紧紧盯着他，脸上一定写满了震惊和错愕，我还是不能一下子适应过来。
“去年秋天走的，突然难受，送到医院，进了重症监护室就没出来。”仅仅是几个月前，她走了，悄无声息的。
不啻于晴天霹雳，好一阵缓不过神来。
“是心脏病吗？”我惊魂未定。
“也是累的吧，小姨为了拿副高职称，有病也坚持着。”
为了不再影响席间气氛，我按下情绪不再提这件伤心事。
浏览朋友圈
晚上回到家，她的形象盘桓脑海，笑声萦绕耳畔。我翻出她的微信，她的昵称是“花开的香气”，她的最后一条微信停留在2020年的9月17日，那天，她转发了一个美篇，题目是“久违了，宝贝们，开学第一天——xx县第x小学”。那正是她任教的学校。
我平时并不常看朋友圈，也不喜欢点赞或评论。有时偶尔也会看到她的动态，也没有刻意地去细看，总觉得只要岁月静好，便是极好的。
我统计了一下，发现莉的朋友圈没有设定几个月可见，可以一直翻下去。离开前近三个月，她每个月平均发布十几条，大多是学校的动态，也有生活状态。
最让人泪目的是两条。一条是她过完人生最后一个教师节，第二天发的一句话:早起闻到了花香，心情美美哒。一个呲牙的表情包。可爱的少女心爆棚的感觉，让我想起她细密的牙齿，和细长有神的小眼睛。
我想，至少在那一天，看到娇艳的花朵，闻到花香，她的心情是好的。我知道她喜欢花，从她的昵称可以看出来。
在另一天发布的两个视频中，她还拍摄到一片密密匝匝五彩斑斓的花丛，我揪着心看着听着，隔着屏幕仿佛能听到她的呼吸，她会出镜或者发出声音吗？我想。
最终，她没有！
仅仅隔了一天，她又发了一句话，让我看到了她的疲惫。“不由得想起这句话:起得比鸡还早，干得比驴还累。”联想到宁同学说的，她最大的愿望是，再拼一年，拿到职称。为此，她是带了班主任吗？开学伊始，事情一定一桩接一桩，容不得喘息和休憩，加上身体的不适感，所以她才会发这句话吧？前一天的花香也不能缓解她的无奈和疲倦。
基本可以判断她离开的时间是九月。
那些过往
认识她是我到他们村中学上班的时候，二十出头的我们共事过三年，她是学生宁的小姨，也是小学部的语文教师。
“原来你就是椰子啊！我们都快‘恨‘死你了。”她笑着对我说。
我很惊讶地望着她，我们素不相识，我怎么得罪她了，还是我们？
她出声地笑了，爽朗而清脆，露出细密的牙齿，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
“一帆老师和瑾老师经常夸你！”她原来是低一届的校友，“我们班有个同学跟你的名字差一个字，老师还问她是不是你妹。”
“我一直想看看你本人到底是怎样的。”
原来是这样。
她性格开朗，快人快语，我从她那里得知了很多母校老师的事，也有幸从老师们的肯定中获得成长中的诸多自信。
因为年龄接近，我们的交流也很多，她跟我说起自己的初恋，说到那个小伙子几乎要和她谈婚论嫁了，但自从调回城里，他忽然变了，并在很短时间结婚了，娶了一个高干子女。我为她深深地鸣不平，也很同情她。
好在，她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个男孩，那个男孩眼睛黑茸茸的，长得很帅气，不过家在农村，学历最多初中。没过多久，她结婚了，去了另一座县城。由于工作变动，加上组建家庭养育孩子，陀螺一样旋转着，很少有交集了，只听说她十年间从村小辗转到城区小学，一路坎坷。
后来她找了我的电话，并加了微信。有一次她托我为他的儿子办转学，尽管尽力了，最终也没有弄成。我对此有些歉疚，但她并没有在意。我也听说她丈夫不务正业，整日好吃懒做。“我失败呀，儿子也没有教育好。”她当时说，她那么要强一个人，我也没好意思再问。
接着又各自回归忙碌，看着她朋友圈里的人生，知道她努力着，一切安好。以为一切都好起来了。
有谁想到？她竟突然香消玉损，撒手人寰。
无尽的遗憾
今天值班，我给同事朋友梅打电话，问她知道这事吗？她说我知道！
梅比我们小两岁，和莉是一个村长大的，角度和看法都和我不同。
“我那次回去碰到她姐姐了，哭得不成样子了，说我妹妹命太苦了。”
“她丈夫是个变态，只要她和男的说话，就跟她闹，还打她，动不动还跑到学校去闹。”
“她儿子也不争气，在网上欠下几十万。”
“她姐伤心地说，我妹走了也是解脱了，她太苦了。”
我的心像被撕裂了，很痛。
前段时间，曾经做过资深记者的金瑜被曝长期遭受家暴，有人质疑她怎么能够忍受。我知道，在一些地方，的确有这样的女子，因为孩子，因为面子，因为不甘，因为害怕，选择隐忍、凑合和苟且，只是，隐忍换来的也许是暂时的平静和持续的摧残，恐怕为了孩子的妥协并无助于孩子的健康成长。
那天，看牛妈对于爱情的理解，深有感触，少女时代向往的美好的爱情真的存在吗？被岁月蹂躏的为什么通常是那么能干又可爱的心灵呢？
遇人不淑，女怕嫁错郎，选择的时候，一个疏忽，一次大意，就决定了一生。人生那么短，有时一个踌躇，一个犹豫，来不及止损，便深陷其中，万劫不复。
亦舒说：“当一个男人不再爱他的女人，她哭闹是错，静默也是错，活着呼吸是错，死了都是错。”那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男人，她爱过吗？他后悔了吗？
那个男孩，继承了父母的优良基因，一定生得帅气，可是，他只是身体成长了，精神还是巨婴，母亲的猝然长逝，能唤醒他吗？
纠结这些有什么用呢？
我心中那个爱花香的少女，带着无尽的遗憾和哀怨，永远地消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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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编辑：黄鹤飞
专题主编：城外的阳光su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