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后,玉筑国中连年风调雨顺,东王庙也越修越多,还多修建在城东,人们每逢初一十五都要去拜东公。传说中的东华帝君,不再是鸟面人身,而是紫衣银发的翩翩君子,据说是九峰郡东王庙的道长得了东华帝君的托梦而绘制。你问是和东华一模一样么?那怎么可能,如果一样了,那凡间又得多多少痴情女子,我们凤九虽是大度的,也受不了万民痴恋她家夫君不是?
东王庙建在九峰郡东面最高的东山上,当然此处的山都算不得很高,却也是错落有致,一片生机盎然,曲径通幽。在东山的半山腰不远处,就有一大片果园,从山顶望去,便能看到些隐约的红色和粉色果子印衬在团团绿叶中。
三人沿着山后的石径下山,没一会儿便已走到了半山腰。半山腰的石径边,又生出一条小径通向深处。三人沿着小径往里走,穿过一片小小的竹林,眼前竟然出现了一个两层的小竹楼。竹楼三面都被密密麻麻的翠竹包围着,前面一片约长五丈宽三丈的平坝,坝子里还摆着几张竹子做的小方桌,各自围了几张小竹椅。竹楼正前方,这唯一开阔的一面,望出去就是山下一片连着一片的各色果树了,而远处,则是连绵的群山,不高,但青翠。
“此处倒是有点意思。”东华话音未落,从竹楼内走出一位身着蓝印小花布的妇人,手里还提着个茶壶,“三位客官请坐!三位是要用餐还是采摘呢?我们家的农家菜还是有点名气的,要不要介绍一下?”
“有茶么?先上一壶好茶消消暑,要你们这里最好的。然后,给我们介绍介绍这里有什么好玩的。”
不一会儿,妇人托着个托盘,提着一把精致的铸铁壶过来了。托盘上,妇人将铸铁壶放在桌边小炉上,又把托盘中两套白瓷盖碗、两只白瓷小碟及一个竹制的茶匙一一摆在桌上。
“这是上好的雨前龙井,客官要自己泡茶还是我帮您泡好?”
“放着就好!”东华乃茶道高手,给自己媳妇泡茶,哪用旁人代劳。
不一会儿壶中水沸了,东华将壶提起放到桌上。
“水沸了,你怎么不泡呢?”凤九疑惑。
“这是绿茶,稍微晾一晾才泡!如果直接用沸水,会少了绿茶的清逸。”
片刻过后,东华将水倒入盖碗中,温了温茶碗再将水倒掉,复又向茶碗中倒了九分水,这才用茶匙轻轻投了些茶叶投入茶碗中。
“不是说要先放茶后放水么?”
东华不禁想到那年梵音谷茶席课上,那盏“初品无味,再品回甘无穷”的茶,和那个明丽的红衣少女,看来她并非没有好好听课,只是没有完全听懂他的话罢了。
“这上好的绿茶,倒不是不能先放茶再放水。绿茶有三种泡法,所谓上投法、中投法和下投法。”
“今日便是采用上投法,在茶碗中置入适当凉过的沸水后投入茶叶,待茶叶一片一片下沉,在杯中逐渐伸展。而这上好的白瓷最是纯净温润,色白明亮,与绿茶可谓相得益彰,最是能衬托出绿茶的汤明色绿。”
东华讲得仔细,身边一左一右一大一小两个“学生”也听得仔细,“你们看,这茶叶水中就这样缓缓舒展开来,慢慢游动变幻,待完全展开时,芽尖冲向水面,悬空直立,然后徐徐下沉,如春笋出土似金枪林立,美妙之极。看来这店家,实则也是深谙茶道之人啊!”
东华又化出两只小茶杯,盖上碗盖,将碗中茶汤分入小杯中,分给凤九和滚滚。
有多久没喝到过他亲自泡的茶了?凤九接过茶,小心翼翼极其珍惜地呡了一小口,再一小口,“真好喝!”她朝着东华微微一笑。不是小白的面容,但神情却无二致,东华看在心里,甜得一阵暖流在心中涌起,一边端起盖碗,又给她续上一小杯,看着她温柔地说道:“绿茶性寒,一次不要喝太多。”
一旁的滚滚也学着平常东华品茶的样子喝了一口,“爹爹真厉害,这茶闻着都香极了!”
“你还是小孩子,尝尝就可以了,喝多了晚上要失眠了。”
“我才不会!万一失眠了,就找爹爹给我讲故事。”
正说着,那店家提着三个大竹篮子就来了,篮子中是剪刀等采摘工具,店家指着小竹楼对面半山的一片果林,介绍着这大片的果林皆是他家的产业,只要每人花上半吊钱,即可摘上满满一篮子水果,不分品种随意搭配,而采摘过程中,更可以变摘边无限量品尝。
东华拿出些散碎银子,吩咐店家还有什么特产,准备着一会儿拿来。有这般豪气的主顾,店家乐得哼着小曲儿就走了。
东华带着凤九和滚滚沿着山路,从一片树林中穿梭而下。滚滚自告奋勇在前面开路,凤九走在中间,东华慢悠悠地跟在后面,突然就想起了折颜说凤九小时候常常是上树打鸟,下海摸鱼,这番景象他倒从未见过。“等你回来,你去哪里我都跟着你!”东华心里暗暗想着。
“爹爹,快点快点,我看到前面的石榴树了,上面挂满了石榴了!”
两人赶紧跟上滚滚的脚步,一大片石榴树映入眼帘,每一颗上面都挂满的红红的石榴果,倒像是挂满了一个个火红的小灯笼。这番喜气的景象,当然适合欢乐地摘果。
不过滚滚这才几岁孩童的身高,离高挂的石榴果,着实还有些距离。果树林的中有一竹桌,旁边倒是靠着把扶梯,不过他们不需要!东华看看凤九,她似乎毫无半点要上树的迹象,难道是还端着的?干脆,他一把抱过滚滚,“儿子,来骑大马举高高咯!”说罢,滚滚骑在了他的肩上,正好够得着石榴果。于是,东华驮着滚滚,滚滚拿着剪刀在东华肩上指挥,向前向右向左向右,凤九则跟在他们身旁,将滚滚摘下的石榴一一接住往篮子里码。不一会儿,竹篮里就装了满满一篮子石榴。
“你喜欢吃石榴么?”东华问凤九。
“喜欢啊!不过就是剥起来太麻烦了。小的时候,都是娘亲给我剥上一碗,让我慢慢吃。”
刚采好一篮石榴,凤九和滚滚两人已经把目光投到旁边的已片苹果林了。
“那你们去采苹果吧,我先把石榴拿过去。”
东华看凤九其实玩得很开心,但觉得他在一边时,她其实还是微微有些拘谨的,比如,她没去爬树。此处也无甚危险,干脆留他们母子两人在此恣意妄为地享受采摘的乐趣。
东华回到小竹楼前,又给自己续上一盏茶,问店家要了几个碗,便靠坐在竹椅上,一边远远地看着母子俩一大一小的身影在果树林里爬上爬下,一边手上也没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