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印象里，她高高的，不胖不瘦，总是笑嘻嘻，每每见到我都很热情给我拉着家常，尽管我从来也不明白舅妈在说什么，我只能微笑着点头应和。

四舅和四舅妈跟姥姥住一个院里，小时候姥姥身体不太好，在我印象里好像多年都不曾出过门，最远就是院子的大门口每天下午出来坐一会儿。那时候隔三差五去看望姥姥给她做做该做的活儿，那是我母亲的必修课。而我从小就是母亲的小尾巴，总也跟着去。四舅妈跟我见面多，而且四舅妈家的大妹妹年龄与我相仿，儿时多在一起嬉戏玩闹，自然也就熟络的多。

青苹果树

记得在四舅舅家原来的院子里有棵苹果树，每到入秋时节，小青苹果就已经长满了枝头，感觉压的咯吱咯吱的，看上去就让人流口水，也酸也馋。这棵苹果树上的苹果就成了姥姥许许多多的孙子孙女和外孙外孙女的惦念。

每到入秋时节，农忙到来，亲戚们走动串门的多，因为在那个靠劳动力收秋的年代，多要三五成帮干起来效率更高一些。而四舅舅的院子(姥姥家)就成了聚集地，孩子们集在一起，总有那淘气的上房拿棍子有时直接上树扒拉苹果，舅妈最见不得有人扒拉她的苹果树，一般会冲着他们喉，叽里呱啦说一通，虽然我们听不懂但知道舅妈恼了，有时急了就用小木棍指着要打他们，见此情状淘气的往往连躲带跑的抢上几个苹果就跑了。大多数的我们都知道舅妈的执拗，她恼了是真要打人，所以我们一般不去惹她。小时候的我比较乖巧总是在旁边看着也不多说话，跟着母亲，守着姥姥说话，看着这一幕幕。淘气的跑了，舅妈往往一边嘟囔着，一边去树下小心翼翼的捡那些扒拉到地上的苹果，少的话就捡到手里，多了就拿衣角一裹，走过来，笑呵呵伸手示意给在一旁乖乖的没有参与抢她苹果的我和姐姐，妹妹们。我母亲这时往往来一句“愿意吃你就拿着，你妗妗(舅妈)给你呢！”接过来青青的、半个拳头大小的小苹果，开心的跑水龙头上冲冲，咬一口，顿时龇牙咧嘴倒了一口牙！应了一句形容破棉袄的谚语“穿上吧！虱子咬，扔了吧！可惜了(liao)！”

在我的印象里，姥姥家的苹果树结的就是小酸苦苹果，尽管舅妈那么多年努力的守护着她院里的苹果树，可是从来都没见过熟苹果！孩子们才不管那些，只知道这次来没摘，下次可能酸苹果都没了！现在想来舅妈可能不是不让我们吃，她是想等苹果熟了，再有她觉着那是她的东西，她摘给我们吃才对。可是她还是心软，要不然我们也不会从来没见过熟的。

摩登女郎

舅妈是个极爱美的人，一开始是短发后来也学别人留了长发扎起了辫子。在那个几乎没有人扎耳洞的年代，四舅妈在寒冬腊月天，在院子里把耳朵冻麻，然后搓点花椒用缝衣针给自己扎了两个耳洞，我想这是我四舅妈的独创。后来四舅妈还怂恿我二姨家年龄较大的大姐和二姐，给她们扎了耳洞。记得那会儿口红是个另类物件，家里条件差，舅妈什么都舍不得买，攒几块钱买支口红，把她厚厚的嘴唇涂的艳红艳红的，走在大街上，很多人都“嬉嬉笑笑”的“夸赞”，其实更多的是酸溜溜的讽刺。不过我舅妈她不懂也不管，她只管美她自己的。

麻烦制造者

姥姥是个脾气极倔强和正直厉害的人，四舅妈怕姥姥也爱姥姥。姥姥待四舅妈极好，从来不因为她是聋哑人而小看她一点反而更高看她，这也是我从母亲那里得到的教导。四舅妈为人执拗是出了名的，她只认她认为的对错，从来不看人情，也因此给我四舅舅和姥姥惹不少“麻烦”。有一次邻居家的孩子把了四舅舅家小妹打哭了，四舅妈上去就打了人家一巴掌，邻居孩子回去告状四舅妈打了他。后来邻居找来理论希望四舅舅“管管”舅妈，姥姥给人道歉，希望人家不要和四舅妈一般见识。而舅妈却一直在一边吵吵还非得打人家，四舅舅不得已动手打了舅妈，舅妈跑了，邻居悻悻而归了。四舅妈跑了两三天，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回到家姥姥就给她做饭，让孩子端给她。要知道我母亲作为姥姥最小最疼爱的孩子也没这份殊荣。

后来，姥姥去世了，四舅妈守着姥姥的棺椁哭，泣不成声，四舅妈这么多年不会喊别的字，只会喊半个“娘”和一个“二”，娘是指姥姥，二是指四舅家小妹妹也就是四舅妈小女儿。

后来的后来

再后来，我大了，姥姥也去世了，就很少去四舅舅家了，每次放假回家到街上，四舅妈看到我总是老远打招呼说话，而我也只能微笑点头应和。有时时蔬的菜下来，听我妈说四舅妈就一篮子一篮子往我家提。去了我家也从不闲着，客厅卧室楼上楼下的花给我们浇一遍，四舅妈爱花爱小动物，有时她有个什么新鲜品种还得拔两颗种在我家或花盆里或院子里，每次去我家都是自己鼓捣，因为我妈从不爱浇花、种花。四舅妈她喜爱的她就会给你，因为我母亲是她的亲人，她认得，但她可能都从不知道也不会去想我母亲喜不喜欢，她只会一个劲的对你好。

太多的事，太多的情，呈不完也道不尽，前些日子，也是我刚出月子不久，母亲告知了我这个消息，开着视频我就哭了，哭了很久，那天晚上梦见了四舅妈。第二天告诉母亲，母亲说就知道你心思重，多番宽慰，其实我知道母亲也哭了只是没在我面前。说父亲不让母亲告诉我，可是母亲还是没忍住告诉了我。听母亲说所有亲戚都支持给四舅妈看，也都愿意尽最大的努力来帮助四舅妈看病，我想是舅妈的善种在了我们每个人的心里，所以无论远近，岁月长短我们都很爱她。

期盼早日回娘家看望重病在身的四舅妈，也愿天垂怜四舅妈这个善良而又命苦的人。

2018年7月夏

马媛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