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闲暇的夜晚，我独自徜徉于昆明翠湖的燕子桥上。月光皎洁，花树婆娑，落叶飘飞，水波粼粼。季秋，又如约而至了。我的脑海中不禁涌出“游清灵之飒飒兮，服云衣之披披”的诗句。忽然，对面走来一位俏丽的年轻的女子，她将长围巾往后背一甩，那动作，好优美，那身影，好熟悉。我的思绪立即被此情此景碰撞出一缕缕火花，不由自主地去追忆那遥远的美丽。许多年前，我任教于云南腾冲县一中。一天，一位乐天派跑到我、小王、小谷三家门前，喊道：“昆明小白菜们，快去领你们转正补发的工资喽！”立即，门里飞闪出了三个年轻女子的身影。领了工资，小谷便约我们去逛百货大楼。商场里，货物琳琅满目。小谷看中了一条纯毛毛毯，32元，买了它，喜不自禁。我则看中了一条上海针织厂出产的洋红色的纯毛长围巾，这条围巾红得纯正，红得艳丽，红得浪漫！我想有了它，就可以傲视寒冬，还怕什么风的癫狂，雪的冷漠呢？8元钱，我心动了，我伸手掏钱包了，就在那一刹那，我想到丈夫说过补发了工资后要给家里寄钱，我停住了掏钱，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放弃了。我便对小王说：“你买了这条围巾吧，你看，多漂亮！”小王欣喜地接受了我的建议。小谷看出了其中情景，便说：“你也买一条吧，权当补发工资的纪念。”我摇摇头，有一丝丝失落，回头走了。
不久，冬来了。一天，我远远地瞥见小王围着洋红围巾，立在图书馆门前一棵绿梅树下，看她丈夫下棋。小王本就天生丽质，再有这红围巾的妆扮，一时间，我竟不知是这梅树渲染了她，还是她靓丽了这梅树，好一幅美女立梅图！脑海中不禁涌出了“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诗句。正想着，忽然小王将胸前的围巾往肩后一甩，身子一倾，那动作，好优雅，好漂亮！于是，这幅图景永远定格于我记忆的长廊中。
星移斗转，时光流逝。随着国运的昌盛，我家渐渐从困窘变为小康。女儿就职后，她到过许多个国家，每次出国，都给我带回一些礼物。其中，最多的就是围巾。这些围巾，有的来自法国巴黎，有的来自北欧小镇，有的来自南非超市。长的，短的，厚的，薄的，长型的，方型的，两头宽中间窄，纯粹作装饰的，鲜艳的，素雅的，林林总总，我已拥有了二十多条围巾了，她还没停止赠送。于是，围巾在我的衣柜里不断充实、丰盈、拥挤。有时拿出来欣赏欣赏，似乎感受到了欧美时尚，领略到异国的风情。于是，我到各个商场购物，决不会在围巾一柜上多瞥一眼。可是想不到后来，我竟然又亲手织了一条围巾！
事情是这样的：嫂子和我是大学的同学。她工于女红，一段布料，一团毛线，一缕丝绦，只要经过她的手，就会魔术般地变成一件件工艺品。这天，她又向我展示了一件工艺品：一条洋红色的图案长围巾。那围巾红得纯正，红得亮丽，红得有些诗意。我的心怦然一动，仿佛平静的春水被微风泛起了涟漪。多年前失意的一幕忽又闪现在眼前。其实，我知道，我们这拨人早已过了“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岁月，早已不留意穿着打扮了，但此时我还是想拾起破碎的记忆，将它织成一个完美的梦。“难织吗？”
“不难，不难。”
于是，我和嫂子第二天就买回同样的毛线。在她的指导下，终于织成了。无疑，这条围巾又挤进了我的衣柜，增加了衣柜的亮度。
三九寒冬来了。一天晚上，我围着这条洋红色的围巾，在翠湖走了一圈。来到翠湖东门，见一个老妇人，蜷缩在地上行乞，我弯下身来，在她的大口缸里放了一元纸币。老妇人说：“谢谢，谢谢。”我走了几步，忍不住又回过头去，见她斑白的头发被寒风拂起，她搓搓两手，然后在耳边摩擦。我深深地生起了怜悯之心，转身走了回去，解下脖子上的围巾，双手递给老妇人。她愣住了。我说：“围上吧，围上吧，天实在是太冷了。”她这才惊喜地说：“好人哪，好人。”夜，更清凉了，我已踱上了阮堤。思悠悠，意悠悠。我想：多年前立于梅树下的美女小王就拥有了漂亮的长围巾，后来，女儿又让我拥有了多条漂亮的长围巾，今天，我恐怕帮老妇人也圆了拥有长围巾的梦吧？想到这里，我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幅美景：白雪飘飞，梅花绽放，无数欢欣的妇女围着艳丽的长围巾，点缀着，渲染着寒冬。这世界不仅美丽，而且充满了温馨，充满了诗情画意。“游清灵之飒飒兮，服云衣之披披”，我吟咏着诗句，清辉如水般流泻在大地上。（部分图片来网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