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尚雯婕：生命的渔火，梵高的星空

文/江北客@伏羲梦蝶@千江寻一客

“绿草苍苍，白雾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如果你在某个月初的第一个周日“蓄谋已久”地沿着塞纳河畔顺流而下或是逆流而上，即算身无分文的你，亦可入室登堂，踏足闻名遐迩的奥赛美术馆，饕餮一顿免费的视觉盛宴。你没有在底层的雕塑大厅或是二层的罗丹平台过多驻足，而是直奔主题精粹，望五层的印象派画廊随喜而去。满楼红袖招，你却“鲁智深倒拔垂杨柳”，反其道而行之，从三十六号画室开始，穿过三十五画室，这时你掠过了塞尚，邂逅了梵高，而莫奈的三间“梅花三弄”，正在前方俟君入瓮。

摹的，你停下了脚步，于不经意间瞥见了梵高的那幅“星夜”(LA NUIT ETOILEE)，那星罗棋布的夜空，宛如闪烁不息的、数不清的生命的渔火。这一刹，你久违地忆起了尚欠某位渔家姑娘的一篇笔耕，她说她不是凉粉，她说她最爱尚三儿，而《在梵高的星空下》这盘碟，毕竟也算是伏羲村窖藏经年的香茗佳酿。或许，这位曾经用灵魂的星火完美诠释《花火》的女子，有机会，化蝶成下一个蔡琴，有潜质，破茧成下一个齐豫，再或者，有朝一日她会凤凰涅磐，脱胎换骨为华语歌坛大气磅礴的香颂天后Lara Fabian。

扪心自问，一个人，可不可以，既是凉粉，又是芝麻？关于这个问题，文雅用她在石板路上踢踏的十四行诗给了我们最完美的“鱼和熊掌兼得”的诠释。风铃宛转，弹奏出心泉汩汩的《G大调的悲伤》，提琴悠扬，叹息出微醺无棱的《远远的，远远》。

记得林语堂曾在一篇小品文《茶与交友》中提到，“赏玩一样东西时，最紧要的是心境——看花须和某种人为伴，赏景须有某种女子为伴，听雨最好须在夏日山中寺院内躺在竹榻上。”

宋人蒋捷亦在《虞美人》中唏嘘，“少年听雨歌楼上，壮年听雨客舟中，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

那么，尚雯婕的歌，最适合心头小鹿在什么时候聆听呢？

最好，是在雨夜的巴黎，灰色的天，玻璃窗外淅沥着凄清冷雨，而你则藏身于一间暖室，或在下厨，或在洗衣，这时袅若炊烟的歌声于斗室温床中裹夹了你的灵魂，渗透出温柔的暖意。

这时，你仿佛找回了自己，这时，你在绝对的萧索寂寞之中，萃取了真我。

“那些生命的渔火，一闪一闪的经过。”“渔火”这两个字，极好，透着暖意，含着希望。生命中，有的是火树银花的闪烁，奈何，我们终究无法总是闪烁，注定了的，有些缘分，一闪而过。

若是把生命比作一条船，那么，属于你的“渔火”又是什么？

或者，它是属于丘比特的金苹果，或者，它只是一点儿“帘卷西风”的“小快乐”。

五代十国之时前蜀末帝王衍的波斯妃子李舜弦曾经写过一首《随驾游青城》——“因随八马上仙山，顿隔尘埃物象闲。只恐西追王母宴，却忧难得到人间。”舜弦的这两句，依稀仿佛易安居士“人比黄花瘦”之境。

她的兄长李珣在其原创的《琼瑶集》中亦录有一首《渔父歌》，有一句道是，“轻爵禄，慕玄虚，莫道渔人只为鱼”，真乃深合我意。而细品《渔父吟》末了羚羊挂角的那一句“终日醉，绝尘劳，曾见钱塘八月涛”，隐约之间竟似颇有些东坡翁“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的味道了。

须弥纳芥，莫非只是隶属于印象派“梵高的星空”的小三叠艺术境界么？

恐怕未必，曾经在二层塞纳平台左近的一幅象征主义画作《雪景》(PAYSAGE DE NEIGE)中，我依稀仿佛瞥见了“沧海之一粟”、“风雪夜归人”的大三叠写意。譬如《红楼梦》第四十九回“琉璃世界白雪红梅”，贾宝玉一人往芦雪广随喜而来，远远望见栊翠庵妙玉门前十数株红梅如胭脂一般，映着雪色，分外精神——一如二月河藉伍先生之口所言：“霞乃云魂魄，蜂是花精神。”

走过了，柳暗花明。走过了，曾经的校舍蜗居。走过了，欲说还休的喋喋絮曲。

怀旧般的香颂总是意犹未尽……终于，迎来了让江北钓叟翘首以盼、魂牵梦萦的“一大片天空”。

“风吹过一大片天空，星星都好像快坠落……云飘过一大片天空，但终究被阳光穿透……”姚若龙的这两句沁入神髓的吞吐，直堪与纳兰词《蝶恋花》之“辛苦最怜天上月”相媲美。

当时的月亮，当时的拥抱，坠落的星空，让人心疼。

拥抱是对的，放手也是对的，人永远面临抉择。

喃喃自语，抽丝剥茧，姚若龙的词藻，是“路狭草深”中与心上灵岩悄然缠绕的栀子花般云淡风轻的对话。

花非花，雾非雾。你非你，我非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阅读过去的我，其实也是在一页页，阅读着过去的你。

今天涯，明天又天涯。而这一刻的我，只能远远的，远远的，路过阳朔西街的天涯酒吧，在那张从漓江寄出的明信片背后摩挲只言片语：“愿我的那个你，永远美丽动人，愿我的那个你，眼里总是闪着温柔的阳光。”

也许，在这一年的第一个月圆之夜，当你掠过某Days Inn酒店电梯口的瞬间，《一大片天空》的旋律若塞纳河左岸一大片金澄澄的阳光般醍醐灌顶而来——“转身是一大片天空，大得让我不知所措，原来要勇敢的人才能自由才能辽阔……”

这时你于不经意间转身走进比邻的某某咖啡，静静地点了一碗三全凌汤圆。恍惚之间，仿佛听到爱立信手机中一只彩蝶振翅翩跹：“有吃元宵吗？元宵节快乐！”

当此际，庄生晓梦，元神归窍——呵呵，这汤圆，像是芝麻味的！

08年3月3日 草于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