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漂,其实是一个字面意思,说白了就是人在北京漂着,无论动机、目的与现状。
——这是我朋友三木离开北京的最后一句话。
2017年的一场大火,燃尽了空气里的温度,烧得朋友圈千疮百孔,唯有火车站离别的泪水激起层层波纹告诉过往。
三木作为一介码农,或许来过,却留不下一丝痕迹,火车声依旧,终要是归于平静的。
资本一声吼,震断了长板桥,万人止步,三木坠马大伤。
三木的生活很简单,公司与家,除了吃喝很少有其它消费,节俭用来买房的钱却在房价的涨幅中铩羽而归。
那段时间他经常喝酒,有一次喝完之后发现老家的房子也涨价了,他拿起酒瓶子把自己灌得伶仃大醉。
涨价之前,他经常挤在地铁里刷着银行的APP傻笑;涨价之后,他总是叹气,偶尔打开手机看一眼,转眼就扔在一旁继续工作。
那一年的房子就像合法的毒品,首付90变成140,再加个万,还是五环外的标价。
房子无论倒手还是自住都是暴利,可惜他连个参赛资格都没有。
他又回到了单身。
活着独唱来处,氤氲的肝肠寸断,却发现解药更毒。
他不想活在那个连电影院都没有的小城,之所以不选择其它城市,而来到北京,是因为在他行走过的地方里,北京最符合电视剧里的大都市,而且一个北方汉子在南方确实也呆不习惯。
就像有些时候,你很难去解释写实与写意的区别,电视剧与现实之间的界限有时真的让人迷离。
原本以为只有蜗居,后来发现还有蚁居,人在这里活得也像个动物,上班和下班的时候变成老鼠,一头进一头出,换一次工作就搬一次家。
他不禁感叹:人的适应性真强,食不过一日三餐,睡不过卧榻三尺,解决了三餐和三尺就能生活。
他想做个房屋中介,替别人也是替自己找个家。
想要的总是在发芽长叶,填满了羊肠小道,看得见春来了却望不到尽头。
三木唯一出行的交通工具便是地铁,那里的乞讨者双眼总是透着神采。当你和他对视的时候,他就会停下来。
如果这时候你要摸你的钱包或者口袋,那他手里仅存的几张破旧的小额人民币就会摇晃的更厉害;如果你选择视而不见,他就会继续前行。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活得还不如乞讨者,原本以为只是一二线容不下肉身,三四线放不下灵魂,现在却连为什么漂着都不知道了。
在这里根本根本得不到安心的答案,唯有欲望是填不满的,房子、车子、工作,连世俗的稳定都不曾达到,何谈远方。
在他讲述的时候,平静、自嘲、暴躁、黯淡、叹息、苦笑、无奈、妥协,万般情绪如鸡尾酒般混杂在一起,犹如未卸完妆的小丑,半截笑脸半截暗淡,不知该如何描述与接受。
三木最终决定要走,就像他决定要来一样,很匆忙,匆忙到只有一只双肩包,匆忙到只有火车站临别一面。
几年光阴,带走了身体和年龄,留下的只有离别那天对北漂一族的一个定义。
火车渐行渐远,日后我们只能生活在彼此的朋友圈,靠点赞代替遗忘。
那天晚上,我梦见我们围着篝火唱歌、跳舞、吃饭、喝酒,末了曲终人散,彼此走进黑暗,寻找着属于自我的大篷车,安放那本已迷路的灵魂。
期望可以做个流浪的吉普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