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传说西王母座下的梦澜神女前些日子于八万里洪荒救了一上古异兽，此异兽翎羽青湛鲜亮，态若凤，体如凰。眼眸似雷山寺里的佛门金刚，透着一股子威严睥睨，见过的仙家都说这像是神州异兽榜上几近绝迹的神鸟青鸾。

此时恰逢东灵仙帝掌管仙界东域九九纪年的聚仙宴，各方来贺。西王母指派梦澜神女携青鸾一同前往参加贺宴，却不想这一去便差点掀翻了妖、仙两界近万个纪年来的平静安和。

第一章  妖与仙的相遇

我已经记不起这是第几次自轮回中醒来了，脑袋里隐隐绰绰地闪过无数零碎的记忆片段。妖族？人族？仙魔？我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似真似幻的画面出现在我的脑海里？那一声悲戚的长鸣又是谁发出来的？我甩了甩脑袋，像这样的情况在我漫长的存在岁月里似乎经常出现，只是这一次似乎有些过于深刻了些。

“该死！每次散功渡劫后都会被打回原形，得快点吐呐修炼，等妖元内妖气再充裕一点就可以化为人形了。”望着自己原本俊逸而此时被天雷劈过后惨不忍睹的本体，栾青的心情相当的不爽。

这是栾青的第九千九百九十九次轮回劫，每一次轮回劫过后他的脑海里都会多出一些仿佛曾经属于自己，却又不知因何故而破碎地七零八落的记忆碎片。

“真头疼啊！”

栾青，本体乃是上古异兽青鸾，也是如今八万里洪荒地界上唯一的青鸾了。传闻中妖界之主大限将至，下一任神秘而尊贵的妖皇就是眼前这位正在“裸身渡劫”的神兽——栾青。

唔，虽然现在这个画面看起来显得有那么一丝……不雅！

倏地，一道声音似黄莺出谷，娓娓地飘来：“请问你是受伤了吗？需要我帮助你么？”

“谁在说话？”栾青冷峻的眸子瞥了一眼四周的环境，只见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袅袅婷婷地站在不远处的石崖上，一脸关心地望着他。

“呃，受伤？”看了一眼自己现在的样子，曾经鲜亮夺目的羽翼七零八落地散在四周，空气中有股淡淡的焦糊味。最最关键的是自己竟然一丝不挂地出现在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异性小姑娘面前！

堂堂妖皇继承人的裸体竟然就这么被人看光光了？

奇耻大辱啊！

“你你……你，给我站住！”“哪里来的不知礼数的小丫头，给本尊下来！”然而，体内一丝妖气都没有的栾青大人此时除了无力地扑闪两下翅膀以外，并不能做出什么特别的举动。

“哦哦，我懂你意思了，你是让我救你，对吗？你稍等啊，我马上就来救你！”

“我……”

还没等抗议，一道捆仙索滴溜溜地盘旋而下，抓着几乎秃了毛的栾青踏空而去。

第二章 万世青鸾，为谁歌？

此时的梦澜很无奈，原本奉西王母之命前往万里洪荒查探妖族最近动向，却不想什么情报都没有刺探到，反而碰到一个看起来有点傻傻的大鸟。

“它这是被雷劈傻了吧！”望着自己眼前这个浑身焦痕、一动不动也不吵不叫的大家伙，梦澜不禁翻了翻白眼。

“算了吧，看你眼神这么可怜，本姑娘就发发善心带你去仙界找老君替你讨两粒仙丹，让你尽早恢复。不过你得先吃点苦头了，我可背不动你这个大家伙，嗯，就用捆仙索捆你去吧，你先忍忍啊！”于是乎，我们的梦澜神女不禁为自己能够想到这么妙的主意而感到一丝丝的小欣喜，脸上挂起了淡淡的笑意。却不想这样的表情在某妖看来，却显得那么的邪恶与残暴。

“救命啊！我这算是被仙女绑架了吗？”栾青在内心愤怒地抗议着，却无法做出任何反抗的动作，只能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好吧，看起来更可怜了……

夕阳里，有衣袂翩翩的仙子，踏九天祥云，背后泛着金光的捆仙索连着绝世大妖，这一幕映在栾青清澈的眸子里，没想却成为了余生岁月里最珍贵的回忆。

谁也没能想到，妖族古往今来最恐怖的妖皇，会以这样令人啼笑皆非的方式轻松被擒。

同样的，也没有谁能想到，自聚仙宴后，妖皇栾青会把他的魂留在了天庭。从此以后，每一个夕霞漫天的傍晚，都会有一声声凄哑的长鸣自落仙山上传来，余音淌过八万里洪荒，似一曲没有结局的悲歌。

第三章 转眸情愫生，愿化裙子宠

天庭的夜很凉，然而，胸膛里却是一阵的暖。

当那双芊芊素手小心翼翼地将疗伤的仙丹送到我的嘴边的时候，似是有什么东西在悄然破碎。我一向自诩心境平和，此时此刻，沉寂了一万个纪年都未曾波澜过的心湖像是被微风拂过。

她的鬓角还有些许微微的汗迹，应该是刚讨来仙丹就一刻不停地赶来了吧。仔细端详这张近在咫尺的脸，粉黛轻抹，柳眉弯弯，眸海深深惹人怜；琼鼻皓齿，酒窝浅浅，美人泪痣乱江山。顾盼之间，这夜这月似乎都得掩面变得黯然。

我静静地望着她，四目相对，一边是九天之上的神女，一边是绝世不羁的大妖，两个本应该没有任何交集的存在却在这样一个阴差阳错的节点迸发出一些原本不应该拥有的情绪。

万年的孤寂都抵不过这永恒的一瞬，真的希望时光能停留在这一刻啊！

我吞丹疗伤，眼神里的倾慕却不减分毫，是的，我爱上了她，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她。尽管此时的我依然是青鸾本体，也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但我相信我眼神里的爱是藏不住的，她一定可以感受得到。

莲步轻移，你提起裙摆，怔怔地退后。还是如初见那般，俏生生地看着我，嘴里似乎在嘀咕着：“此兽好生奇异，这眸子望得我心乱如麻，心绪不宁的，真是怪哉怪哉！”

不得不说，仙家的仙丹效果是奇好的，转瞬间，体内因渡劫而留下的暗伤就好的七七八八了，就连羽翼也变得鲜亮许多。我凝神引元，片刻间，庞大的妖身便一闪而逝。我迫不及待地化为人形，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你深深的眸海，笑吟吟地望着此刻窘迫羞红的你。

妖者，本霍乱众生之相，更遑论一代妖皇，自然是身膏斧踬终尘土，若比莲花花亦羞，八万里洪荒就找不出这么俊秀的妖。

皎月无垠，月下的少年萧萧而立，肤若凝脂，眼泛桃花，扬起的剑眉透着一股子玩世不恭，一缕青丝自额前滑下，飘荡在天庭的夜风里，闪着点点银色的光。

身长八尺面如玉，这或许就是对少年最好的诠释了吧。

片刻的旖旎后，你哑然失声道：“你……你是妖？为何我在你身上感受不到一丝妖气？”

“哈哈，本尊乃下任妖皇栾青，至于气息嘛，一些掩人耳目的小把戏罢了，遇见厉害的仙家就不灵啦！”我失笑道。

“妖皇？你？看起来不像呀，太年轻了吧！”你掩嘴轻笑，又道：“肯定是哪里来的小妖，怕我收了你，才吓唬我的对不对？”

末了，你还要再补一句：“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抓你的，你要走就赶快走吧，免得等会儿被其他厉害的仙家抓了去。”

……一阵无语，堂堂继任妖皇又被鄙视了，叔叔能忍，婶婶也不能忍！

“你……你竟然如此藐视本皇，本皇不走了！看谁能把本皇抓了去！”

“不走了？你要是被那些仙家抓去看门护院、甚至扒皮抽筋练仙丹怎么办，我可不一定救得了你哦！要不你变成本体，当我宠物，以后我罩着你。”

“宠物？”妖皇为宠，这想法就算是西王母、东灵仙帝之辈也不敢有吧，小丫头，你赢了。

“岂有此理，本皇不信活这么久了，还治不了你这个小丫头片子，你等着，本皇一定会让你拜倒在本皇的绝代风姿下，让你知道鄙视妖皇的代价！”此时的栾青愤愤地想到。

然而，妖在仙裙下，不得不低头，谁让某妖的伤还没好利索呢。“宠物就宠物吧，真是愧对列为妖祖啊”心底默默地告罪了一番，某妖还是乖巧的变成本体的样子，只是体积小了很多，看起来竟略有几分可爱。

“那以后你就叫阿青，好吗？”

“好……”

只言片语间，妖界从此少了一位叱咤风云的妖皇，而仙界却多了一位妖宠阿青。

第四章 原来你才是我真正的劫

此后一段时间，我陪梦澜拜访各路仙家。外人面前，我虽恭敬低调，却也不失桀骜，天庭都盛传，梦澜神女收了一上古异兽青鸾为宠，一时间羡煞众仙。

天庭，栖霞林梦澜阁。

我静静地端坐于瑶琴前，琴音似是自九霄上传来，一曲风华淌过我抚琴的指畔。你执剑庭中，白衣胜雪，起手，漫天叶舞。素裙摇曳，似是火焰中的冰之精灵。

这几日，你常邀我来栖霞林赏梧桐，血红的梧桐叶连着缤纷的晚霞，明媚艳丽，映着你飞扬的裙摆，我承认我不禁有些痴了。

只有在你我两人独处时，我才可以化做人形，静静地享受这珍贵而短暂的宁静。

只是今日的你，眉眼微簇，舞步也略显纷乱，似是心事重重。

琴音休止，我轻取下你手中之剑，柔声道：“生了什么事吗，澜？”

“阿青，东灵仙帝要大宴群仙，西王母今日早朝召我，说东灵仙帝的东宫太子亲自钦点我携你一同前去参加贺宴，还命我于当日宴会上献舞《鸾凤》，这可如何是好？”

“哦？让我跟你一起献舞？这东宫太子也真是猖狂的紧呀。也罢，去就去，一切有我，莫要慌了心神！”

“嗯……”你微应，却似欲言又止，可叹我竟没有问个周全。

启程的日子愈发临近，你的笑靥渐渐稀少。尽管我竭力安慰你，但你终究还是不信我。

“澜，我不知道在你身上要生何事。但是，只要有人敢伤害你，那么即使捅破了这天，我也要将那人碎尸万段！”我心里兀自发誓，眼里对你的温柔却是渐浓。

似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每日黄昏抚琴舞剑，我在离你不近不远的地方望着你，栖霞林的梧桐还是那么绚烂，好像那个离去的期限都变得模糊起来。

该来的还是会来，明日便是离去的日子了。这日，你似鼓起勇气在我耳边呢喃：“阿青，此去聚仙宴，我若是生了什么事，你切莫动怒，只管离去，不要理会我！”

“还有，其实……我挺喜欢你的！”

我凝视你的双眸，你终于对我说出了这句话，可是此刻的我却没法再骗自己，我已经深陷于你的一颦一笑。仙裙飘扬时，我就已经明白，你将是我此生的劫。

人常说，妖本无情。但又岂有谁知妖要是有情起来，真的会至死不渝的。

第五章 聚仙宴上有凤鸣

启程的这一天，西霞满天，霜龙化撵，九天上有飞花相送，西王母携众仙与你我挥别。隐隐地，我发觉此行或许并不似想象般简单……

仙界东域，东灵仙宫。

自进入仙界东域以来，我发觉这里的仙人似乎都极其喜好奴役妖作为他们的奴隶，更有甚者会把一些卖相较好的妖当成他们的坐骑。面对同族的同胞们这样的景况，我对仙界东域有了很大的抵触感，隐隐想要发作……

你抚弄我的冠翎，轻喃道：“阿青，莫要失了心神，你若发作，便会被整个仙界东域敌对。”说完，你素手轻揽我的颈，那颗躁动的心竟慢慢缓和了下来。

东灵仙帝把聚仙宴的地点设在东灵仙宫太子峰之颠，开宴的这一天，群仙毕至，氤氲的彩云把整个太子峰环绕着，幻化成一眼望不到边的云海。峰峦之间有灵鹤随着袅袅仙乐翩然起舞，更有不知名的瑞兽于云海间若隐若现地嬉戏玩闹。太子峰前，有仙童笑迎四方仙客。据传，为表示对此次聚仙宴的重视，东灵仙帝在太子峰方圆千里的地界上布置了禁空结界，所有仙家一律步行至太子峰顶，一则是为了维持仙宴秩序，二则是为了让众仙家包揽这方难得美景。

这可真是仙界从未有过的盛况呀！

真不敢想象原来仙家竟是如此的精于享受，我这个蛮荒妖界的堂堂妖皇看到这番光景，霎时间竟有些迷了心神，惭愧惭愧，不能让这劳什子东灵仙帝看不起本尊。整理好心绪，我便随着梦澜大步往太子峰之巅赶去。

众宾落座，一番推杯换盏，气氛渐渐热闹起来。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虚伪地客气寒暄着，似是多年未见的老友那般。

酒过三巡，仙宴的主人缓缓进场。此时的东灵仙帝携着东宫太子与宴会仙家们一一问候示意，等到那聚焦全场目光的两人渐渐靠近梦澜时，我眼瞳里的光渐渐发寒。不知为何，我本能的对这两位刚入场的宴会主人怀有敌意，还有浓浓的忌惮。

“嗒…嗒…嗒嗒”随着他们二人的渐渐逼近，我的世界里似乎仅仅只剩下那纯粹的脚步声。终究还是到了目光相对的那一瞬，没有想象中的电光火石，简单的酬酢后，主客便熟络地聊起了仙界的趣闻轶事。我凝视着梦澜与东灵仙帝，想努力看清这份平静之下到底掩藏着什么样无边无尽的暗涌，却发觉自己无论如何都猜不透。

好吧，希望所有的暗流都是我脑海里虚妄的猜想。我甩甩脑袋，真是好生奇怪，轮回劫都过去有些时日了，怎的今日又是如此头痛，莫非这次轮回劫的后遗症加重了？

正当我胡思乱想之际，一道呢喃似羽的传音突兀地出现在我的识海里“栾青，真是好久不见啊！”只一瞬间，我遍全身炸毛，恍如被九霄云雷砸中。“是谁，竟认得我？”转头，却瞥见已经走远的东灵仙帝在众宾客的簇拥间，微不可察地翘起了嘴角。

“为什么？他会识得我”这一刻，我的心跳似乎都漏跳了两拍，一股不安的情绪始终在心头萦绕着，挥之不去。只想这莫名其妙的聚仙宴早点结束，我也好跟着澜大步开溜。

仙乐骤缓，瑶池的舞女徐徐离席，东灵仙帝与东宫太子端坐于高台衾榻，向众仙家敬酒。一时间，嘈杂的声音慢慢归于沉寂，宴会也终是走到了正题。

只见东灵仙帝扫视了一圈宴会众宾，悠悠开口道：“朕举办此次聚仙宴，一是为庆贺我仙界东域九九纪年的安稳繁荣，感谢在座众仙家夜以继日的辛勤值守；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我儿自立为东宫太子已是经年，而太子妃之位一直虚位以待，听闻西王母坐下的梦澜神女天姿绝色，众仙皆赞，我儿一直倾慕不已，今日得偿一见，目睹天颜，更是让我儿情根深种。所以朕今日想趁着这聚仙宴为我儿谋一桩姻缘，不知梦澜仙子是否中意呢？”

一石激起千层浪，平静的宴会再起波澜，不少仙家都对梦澜投去艳羡的目光，无他，只因太子妃的位置太抢眼，这种一步登天的机会足以让在宴的众多仙子心神迷离。

短暂的思索后，梦澜不见丝毫慌乱，随即轻声开口道：“回禀仙帝，王母让我此次前来参加贺宴只是要为陛下宴席献舞助兴，并未提及婚事，望陛下明鉴！”

平静却不失力量的声音，让宴会再度死一般寂静。众仙无不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当众拒绝了呀！这可让仙帝如何收场。

预想之中的雷霆之怒并未迎面袭来，随着梦澜话音渐落，一阵爽朗的大笑自高台上传来。“无妨无妨，是本座唐突了，梦澜仙子，朕自罚一杯，望梦澜仙子见谅。”

杯中酒尽，我却分明看见那东灵仙帝眼底一闪而逝的杀机。

“既然梦澜仙子要为本座的宴会献舞助兴，那就烦请仙子一展风姿，朕听闻此舞乃是天界失传许久的《鸾凤》，讲的是青鸾与凤凰之间的爱情故事，今日众仙家可以一饱眼福了。”

众仙家皆点头称是，而我心头的不安却是一时间到达了顶点。

瑶琴奏响，你执剑起舞于舞池中央，一样的裙角飞扬，一样的风华无双。我应和着你的舞步，轻摇双翼，漫步云间，众仙家嗟叹不止。可是，我分明发觉你我今日再也没有栖霞林时的心有灵犀。

曲过半，伊人忽回首，唇齿微动，似道：“栾青，莫要怪我，再见！”语罢便执剑向高台上的东灵仙帝直直刺去，素裙化成火一般的红氅，似是栖霞林傍晚的晚霞，那一刻的梦澜简直美到了极致。可是，那眼底的决绝也让我霎时揪心不止

这一切究竟是为何，隐隐地，心底的痛再也抵抗不住，似潮水般汹涌而来，我心中的铠甲瞬间片片碎裂……

高台衾榻之上，东灵仙帝徐徐起身，不见惶恐，抬手间，一支血色古箫赫然而现，呜呜幽幽，似怨似泣，箫声呜咽间竟有尖啸凤鸣隐隐传来。梦澜的剑势在距东灵仙帝心脏一尺的地方戛然而止，悠幽箫声似乎对梦澜的影响极大，那孤注一掷的剑终究还是没有再往前刺下分毫。“咣啷”一声，剑离手坠向衾榻下的玉阶，清脆的声响透着无边无际的落寞。

“凤尾箫……终于，还是报仇失败了么，阿青，对不起！”

箫声入魂，梦澜倒地的身影似是压碎所有记忆枷锁的最后一株稻草，那些消失破碎的记忆片段终于完整地拼凑出现在我的脑海深处。

“我全都想起来了，澜，不，我的凤，别走！”

眼眸里澜的身躯渐渐模糊，最终消逝的那一瞬，一抹凤影环绕太子峰，似是诀别前最后的留恋。凤鸣不止，我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伸出双翼如初见时那般在虚空之中努力地抓着、扑闪着，似要抓住她最后的倩影，却发觉什么也抓不住。

凤入九霄，再难相见，从此便是诀别。

“不！”我伸展双翼，想同我的澜同入九霄，却发觉身体被来自空中的一股莫名力量瞬间击倒坠入地面。

禁空结界！难怪，这场盛筵自始至终就是针对我与澜的杀局，起因只是一万纪年之前的一场禁忌之恋……

第五章 妖与仙的禁忌之恋

一万纪年前，东灵仙帝还是那时的东宫太子，凤凰一族自鸿蒙初始便是神兽，位尊于仙。日月沧桑，山海复颠，时间过得太快，那一代的凤凰出落的令六界所有的美人儿都能失了比较之心，所过之处，万芳失色。

彼时的东灵仙帝，天赋卓绝，贵为东宫太子，掌百万天兵，扬言要踏平征服整个蛮荒妖界作为礼物送于凤凰，只为得美人垂青。那是的他兵锋正劲，年轻且强大，自信睥睨于整个仙界，青年一辈无人能出其右者。仙界之人都认为若二人可结良缘，定为万古佳谈。

而那时的阿青，也就是我，还只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蛮荒小妖，修为不高，整日里化为人形厮混凡人街巷，偶尔腻了，闲暇时化为妖形卧于山林清泉之畔，日子过得倒也逍遥快活。直到有一天遇见了你。

犹记得，那是一个红霞漫天的傍晚，我误入一片梧桐林，正惊叹于这巧夺天工的瑰丽美景，却不想一眼便看见了正在林中舞剑的你，云霞红氅挂吟身，血色的裙摆卷起满地落叶，映着天边的夕霞，惊艳了整个洪荒。那一幕的风姿在这个洪荒小妖的记忆里从此定格，任凭岁月的洗礼，再也无法抹去。

良久，一道戏谑的声音自林深处传来：“哪里来的蛮荒小妖，竟敢窥视本姑娘舞剑，自己出来吧！”“姑娘饶命，小生只是无意间误闯此处，恳请仙子莫要怪罪”言罢，便迅速隐匿气息，自妖形幻化为人形。我自信自己这副人见人爱的皮囊还是经得起考验的。却不想下面一段对话便令我从头顶凉到了脚心。

“蛮荒小妖就蛮荒小妖，装什么小生，这么老练的手法，一定祸害过很多凡间小姑娘，看剑！”

“仙子饶命，仙子饶命，我承认自己是蛮荒小妖，但祸害凡间小姑娘又从何谈起呀，恳请仙子明察。”

“哦，这么说来，你是一只心地善良的小妖咯？”

我瞬间点头如捣蒜，不敢妄言。

“那便放过你好了，尔后如若为祸人间，本仙第一个收你！”

如蒙大赦，这种自鬼门关走过一遭的感觉只有经历过才觉得活着能够呼吸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

“对了，忘记问你了，你叫什么名字？本体是什么？蛮荒小妖。”

我恭敬地回应道“仙子，小妖本名栾青，本体乃是神鸟青鸾”说到这里，我的脸上不免露出一丝丝得意。

“神鸟青鸾？那为何修为如此之差。”

我神色不免露出一丝尴尬，“那个，回仙子，小妖平日嬉玩于凡间，荒于修行。”

“嬉玩于凡间？你这小妖，修炼一途犹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怎可荒废懈怠。从明日起，每日傍晚本仙在这里亲自监督教导你修行！”

这是要多了个便宜师傅的节奏呀，我不敢有丝毫迟疑，辑手便拜道：“栾青拜见师傅！”

“想多个便宜师傅，从我这里白白学习修行，想得美！本仙子教导你可是有交换条件的。”

“什么条件？仙子但说无妨。”

“你给本仙子讲讲人间的奇闻趣事，本仙子就教你修行，如何？本仙子还没去过人间呢。”

“好说好说，仙子所问，栾青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谄笑道。

“栾青是吧，本仙子记住了，以后就唤你阿青好了。”一声轻笑过后，转身翩然而去，凤鸣袅袅，余音回荡在梧桐林深处，久久不散。

“原来，这仙子也是一只……鸟呀！”我惊诧地望着那道离去的背影，不禁轻声喃喃道。

“本仙子是凤凰！”一声更为嘹亮的凤鸣自九霄之上愤然而来，惊散漫天红霞。

“这么远都听得见！还真是修为好厉害的鸟呀，最好再也不见到她。”我心里默想着，嘴上却大声呼喊：“仙子慢走，后会有期！”

翌日傍晚，我经历了极度纠结的内心挣扎后，还是如约到了那片绚丽的梧桐林畔，却迟迟不肯踏入那密林深处。正当脑海里天人交战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宛若山间清泉潺潺而来。“怎的，既敢如约而来，为何不敢进来，不想学习修行了？还是怕我将你扒皮抽筋？”

被这股“清泉”一激灵，我慨叹一声，还是亦步亦趋地向密林深处走去，心底发狠，若是真取我性命，我就同归于尽，蛮荒小妖也是有骨气的。

预想中的血腥场景并未出现，今日的她依旧是昨日的红氅，只是云鬓间的那瓒凤簪却似点睛之笔，让其本人更显神秘明艳。良久，我就这样痴傻地望着眼前的女子，默然不语。

“阿青，阿青……醒醒”发觉自己的窘态，我不禁有些愧疚，随即恢复神色，开口道：“凤仙子，是栾青唐突了！”

“无妨无妨，我先教你修行，你再给我讲凡间的趣事。”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消逝，每逢傍晚，我都会在夕霞到来之前在梧桐林深处早早等候那一抹倩影，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个极有耐心且对修行很有见地的老师。看她如此真诚，我也不藏私，从人间的皇朝更迭到市井变迁;从诗词歌赋到童谣顽曲；从沧海桑田到儿女情长。一桩桩、一件件地娓娓道来。

你舞剑，我善琴，梧桐林深处，晚霞不落，琴音不止。在这段漫长的修行岁月里，我的修为在你的教导下日益深厚，一种在凡间名为爱情的情愫在妖与仙之间盎然而生。

梧桐林的叶依旧如火般肆意张扬着。这一日，我修为精进，已然登堂入室，你几次开口欲言，却被我强行岔开话题。沉吟片刻，我柔声道：“凤，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且稍等，我送你一曲，你再决定可好！”

十指微拢，琴音似这林间徐徐的风，又似这如火的满地梧桐，其烈若火，其疾如风，袅袅而来。往事一幕幕自脑海滑过，幻化成音符自指尖缓缓流出，曲毕，便已是泪满浸衫。你哑然一笑，问我：“此曲何名？”

“此曲名《鸾凤》，你可喜欢？”

你还未答，虚空中便传来一阵阴测测的嗤笑“鸾凤？真不怕撑破你的妖胆，竟敢觊觎本座看中的女人，找死！”语罢，便已是携滔天威势而来。

我凝视虚空中的那来人，一眼便认出正是那口出要征服妖界的狂徒。一瞬间便是熊熊怒意在胸中燃烧，虽修行时日尚浅，但堂堂妖界男儿的血性还是有的，更遑论这些时日的突飞猛进，眼底只剩下战意在肆虐燃烧！

一阵电光火石的交战，我已是伤痕累累，本体更是被逼出，变得摇摇欲坠，却奈何不了那狂徒分毫。“今日怕是要葬身这魔头剑下了”心底渐生死意，便再也毫无顾忌，转身回头，对着那张倾城之颜，我爽朗一笑，朗声道：“凤，你且听好，这是我心里一直想说的话，却不想却成了我的遗言。今日，便对着这天，这地，对你说了吧。凤，我喜欢你！”

“蛮荒妖物竟妄谈倾慕仙家，自寻死路！”东灵盛怒。

迎着那必死的的一击，我拖动着受伤的双翅，向死展翼。

本以为会升入列为逝去妖祖的国度，却不想映入眼帘的却是那倾慕许久的娇颜。美人垂泪，唇边喋血。“快走……阿青，其实……我也喜欢你！”紧接着，便是一声刺破九霄的长鸣，一阵光芒闪烁，意识逐渐模糊，这便是我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所有声音。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就像是无数时空的重叠。

终章 魂碎再难归

我自洪荒某处隐秘之地醒转后便已失去所有关于凤的记忆，只知道拼命地疗伤修行，一次次地度过轮回劫，一次次的苏醒记忆。修为越来越强，脑海里的记忆片段却是愈积愈多，终于在这一刻，才算彻底苏醒。

原来，她并没有在一万个纪年之前死去，而是悄然积蓄力量，找寻我，伺机为我复仇。她应该早就认出我了吧，可笑我竟已认不出她了。

“东灵，你给我去死！”

箫声再起，所有的攻击再次停滞不前，这一刻，我才看感受到那箫竟让我有熟悉之感。

“感觉到了吗？是不是很熟悉？哈哈，此箫名为凤尾箫，乃是凤凰尾骨祭练所化，那一日，凤凰竟然对你这蛮荒妖物动了情，不惜涅槃堕入轮回转生，也要救你这条贱命。本座得不到的东西，就只能毁掉！我用她遗骸的尾骨做了这支凤尾箫，你觉得如何？”高台上传来的每一个字都似刮骨利刃，欲将我寸寸凌迟。

桀笑声汹涌入耳，我目眦崩裂，再也不堪忍受这般折磨“东灵，我不许你亵渎她最后的遗物！”言罢，便自爆了一缕生魂，伴着我不屈的怒吼。

“凭什么？妖与仙为什么就只能形同陌路。鸿蒙初始，有哪条规矩让妖与仙注定不能相恋！”

聚仙宴在一声巨响中，变得支离破碎、杯盘狼藉，禁空结界被冲破，血色的凤尾箫自东灵的手中脱落，我用残存的身躯卷起她留在世间最后的遗物，向着八万里洪荒，直直坠去。

洪荒落仙山，某一天，有仙自九霄云间坠落于此，自打那以后，此山名曰“落仙山”。传说山上不知何时多了一片梧桐林海，林海深处更是住着一位绝世大妖，每逢傍晚晚霞弥天时，都会有一声声凄哑的长鸣自林海深处传来，如泣如诉，似一曲没有结局的悲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