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登: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我那个朋友告诉我说,芭学园有很多理念特别有意思。比如你们从来不给孩子买现成的玩具。
李跃儿:对。
樊登:都是给他面粉,泥巴,木棍呀什么的。这是一个什么理念?
李跃儿:我们给孩子的这些不叫玩具,叫工作材料。因为我们成人一般以为,孩子在那个地方做事情,那叫玩。后来我们发现孩子所有的玩都不是真正为了娱乐在玩,而是他们的发展行为。那么你会看到一个孩子在那个地方玩的时候,从开始玩到玩的结束,他其实已经发展了,已经不是玩之前的那个孩子了。
所以说,我们如果给他买玩具,让创造玩具的人把这个创造空间全部给开拓完了。比方说一个汽车,你造完了以后,孩子就不能拿它再干什么了,除非把它拆了再装起来。那么小孩子六岁之前又没这个能力,而且大人又心疼那个车,又不让拆,那这个汽车和飞机对这个孩子就没有任何用处。
樊登:所以我们会发现很多家里边给孩子买了很多玩具以后,孩子两三天就没兴趣了,又要弄新的。
李跃儿:对。因为我们给他介绍物质的时候,介绍的是一个不能供他去创造和发展的玩具。这个物质对他没有用的话,他就会拼命地要。就像孩子肚子饿了,你给他一块泡泡糖,他吃了以后还饿,就会再要更多的泡泡糖。
樊登:不顶饿。还有一个特别有意思的现象,就是你们让孩子不要把老师叫老师,都叫名字。这是为什么?
李跃儿:因为对孩子来说,你只是老师的这个职业和你的岗位,还有你的年龄跟孩子是不一样的。从人格来说,你跟孩子是平等的。所以在芭学园,名字就是每个人的代号,你跟孩子是平等的。
当孩子叫你老师的时候,势必孩子从这么小就要低你一等。所以说在芭学园,我们就比较喜欢叫名字。但是你让孩子叫老师,他也不叫,他都叫名字。像我现在60岁了,从13年前,孩子就管我叫大李,现在家长和孩子还是管我叫大李。
而且在芭学园,人格是平等的,一个三岁的小孩可以在幼儿园门口质问我,这个幼儿园是你办的吗?他背着小书包,就那么一点点,像个布娃娃一样。我说,对呀,是我办的。我在想,他到底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呢?他说,你为什么收那么高的学费?
然后我好吃惊啊,我赶紧蹲下来,为了让他能看到我脸上的神情,因为孩子是用感受去交流的,不是语言。所以我说,你觉得芭学园的学费高吗?他说,都收了三块钱,还不高吗?
樊登:都收了三块钱。其实你们的学费还可以,我从大人的角度判断,觉得也不算贵。
李跃儿:中低档的。
樊登:这些现象我是在一部纪录片里面看到的。是我们北师大的一个博导张同道先生拍的《小人国》,那个片子成片有十几个小时,特别长。而且据说现在还跟踪了这些孩子长大以后的状况,到了初中高中以后。那么芭学园培养的孩子到了初高中以后,和其他幼儿园长大的孩子会有什么不一样?
李跃儿:是这样子的,《小人国》这个片子主要拍了当初进入我们幼儿园的七个需要帮助的孩子,比方说不会交友呀,控制别人,还有他们两个人老在一起,不跟别人在一起,就是类似这种,实际上就是在人格建构中需要我们帮助的孩子。
当然,我们不说这些孩子。芭学园到现在毕业了上千孩子了,芭学园毕业的孩子有一个共同特质就是,芭学园为他们建构起来的适于人类生活和人类生存的良好人格状态都在。
在前几年,有德国的儿童心理学家到芭学园来考察,他们说芭学园教育是成功的,只给了一个元素,就是芭学园孩子有自我保护能力。这个自我保护能力体现在哪呢?体现在他们不容易受伤。
比方说芭学园第一批毕业的一个孩子,她是四岁来的,到六岁去上学,才两年的时间。她不容易受伤是什么概念呢?
这个孩子上学的第一天就迟到了,她就当当当敲这个教室的门。因为芭学园讲究你进任何人的门,你必须敲门,这是首先的礼貌。那开门的时候你要看门后头有没有人,不要碰着人,这都是应该讲究的。
结果这个孩子当当当敲门,老师就让她进来了。一进来老师就训她说,你怎么搞的?第一天上学你就迟到了。你知道不知道上学不能迟到?
然后她就平静地看着老师,等老师说完话。这是我们给建构的,你要倾听别人,别人有话说,你要等着别人说完。她很平静地等老师说完话,然后说,请你不要这样跟我说话了。老师就吓傻了,哪有一个第一天上学的六岁孩子跟老师这么说话的?
然后说,我明天可以不迟到,我可以到你的办公室来解决这个问题。因为在芭学园,她出现了问题是要到园长办公室去解决的。那这个孩子就说,你觉得这有问题,我可以到你的办公室,跟你去解决这个问题,请你不要这样跟我说话。她就是这个概念,这老师没见过这样的孩子。
樊登:那老师没上过芭学园。
李跃儿:对,老师没上过芭学园。然后老师就说,坐下吧,这孩子就坐下了。结果这个孩子就特别活跃,上课的时候举手说,老师,你这个地方讲错了,不是这样的。然后这个老师就觉得她扰乱了课堂纪律。有一天就让她站在讲台上,并且到放学之前,给她妈妈打了个电话,说今天把你孩子叫到讲台上了。
在我们成人看来,被叫到讲台上,而且是一个女孩,那是多么丢脸的一件事情。妈妈都焦虑得不行了。妈妈首先担心站在讲台上对这个孩子心理的伤害。因为在芭学园都非常讲究心理的保护,人格完善的建构,再一个是艺术的熏染,这三个部分是芭学园的三大板块。
结果放学了,就问她说,你今天发生什么事情了?没有,挺高兴的,也完全没有受伤的样子。妈妈说,老师是不是对你有什么特殊的一些对待?哇,老师可好了,老师让我站在最前面,能看到全班的同学。你看,她就不受伤。
最后站在前头,她老惹得全班都笑。然后老师没办法,发现罚到讲台上更糟糕,就让她坐在下面去。
樊登:这就是我们经常在很多书里面提到的“独立完整的自尊体系”。真的搭建起来这么一个东西以后,这个人是很难受伤的,确实是这样。
李跃儿:现在最大的孩子上高一了,他们还是这样的特质。不过他们更加智慧,在社会环境中,更加知道如何去保护自己,如何去尊重别人,如何能够去利于大家。
樊登:大李老师写了很多书,非常勤奋,据说现在已经出版了七本书了。今天我们来讲的是这本《关键期关键帮助》。首先来界定一下,什么是关键期?
李跃儿:这是我们很多家长都必须了解的。
因为你种一棵菜,你还有次第,对不对?先下种子,出来小芽的时候怎么对待,快要开花的时候怎么对待,结了果以后怎么对待。任何世界万物都会有它发展的一个阶段,一个规律性。这个规律里头包括它的特质,它需要的帮助和它的阶段性。万物都有成长的阶段性。
那人也有他的成长阶段的。人类从出生到六岁是精神的胚胎时期。人是有两个胚胎的动物,第一个胚胎是精子和卵子相碰的那一瞬间,形成了一个物质身体。当一个婴儿离开母亲的身体的时候,其实他还没有成为一个人,他只是一个人的胚芽。
但是我们光看到生出来一个小宝宝,小肉胳膊、小肉腿那么可爱,其实这个物质身体里头蕴藏着一个供精神发展的进化过程,就跟一个受精卵是一样的。那么儿童的小物质身体其实是一个精神的胚胎体,因为人类的精神必须带有他的民族、家族和文化特质、家族的生活习惯,这就是人类的精神内涵。如果没有这个环境,没有这些营养,他这个精神就是不能成立的。
所以人类的精神胚胎是在母亲的体外去完成的形成期。咱们一定要知道,形成期就是从没有到有的这个过程。人类的精神的这个人要经历六年才能够诞生,到六岁的时候,精神的那个人就诞生了。
诞生了以后,精神的那个人是什么呢?就是我们的立场、我们的观点、我们的感受、我们的思维模式、我们的行动模式,我们作为一个人的所有方面的功能。而这些功能都在六岁是分阶段去发展的。
那每一个不同的阶段发展某一个特殊的功能,我们管这个发展某一个特殊功能的时期叫作某一个关键期。
樊登:第一个关键期是从零岁到一岁。
李跃儿:应该是刚一出生就是第一个关键期,我们叫安全关键期,也叫秩序关键期。因为儿童以前是在一个水的世界里头摇摇晃晃,从来也不平静的、噪音很大的世界,突然经历了一个苦难,来到人的世界。生活环境完全不一样,那么儿童势必会恐惧。
就像有直升飞机把我们吊着突然扔到乌干达,你听说乌干达有食人族,如果把你扔下去,一群黑人围着你跳舞,那你不知道他要把你切了,大家吃了还是怎么样。
樊登:也说不定是贵宾。
李跃儿:当然都不知道,但是你听说的这个经验会支持你害怕。这个时候你发现李跃儿站在远处,呲着牙在那笑,那你会什么呀?马上心就放在肚子里,知道他们是欢迎你的,不会把你吃了。那么远处站的这个李跃儿就是安全参照点。
所以说,婴儿从妈妈肚子里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关键期其实是关于安全的,我们叫作秩序的敏感期。那这个时期,婴儿就是要有以前在妈妈肚子里的经验,要有这个参照点的支持,我们叫体外孕期,6到8周,要跟妈妈生活在一起。跟妈妈的身体在一起,闻到妈妈的味道,听到妈妈的心跳、声音,感到妈妈的气息,这样会让他觉得是安全的。
第二个,当他能看到周围的环境以后,他就把周围的环境完整地记忆下来,铭刻在大脑皮层中,作为他可安全的参照点。那么这个环境就是他的窝了。就像所有的小动物都首先要信任自己的窝,因为妈妈一定会把窝建在非常安全的地方,像小猫、小狗都是这样子。
当这个窝里边,比方说,他出生的时候这几个灯就在这儿,如果他到了一个月两个月的时候,你把这个灯给撤了,他就会哭,就会焦虑,因为他不认识这个窝了。他会刻板地记忆环境中所有元素的位置和排列,以及这个完整的形象。
樊登:这个时候大概能持续多长时间?
李跃儿:大约是两个月吧。
樊登:两个月的时间,要让他足够安全,哭了要抱他。
李跃儿:对。但是这个秩序敏感有的延续到一岁多以后,有的到两岁还有。如果养好了,很快就过去了,养不好,他就会持续得很长。像自闭症,他就会持续得更长。
樊登:我听说过,有的孩子在小时候跟母亲的链接没有建立好,他可能这一辈子跟别人的链接都会有问题。
李跃儿:如果跟母亲没链接好,他分为几个方面。一个是安全,安全感没有建立好,他会用他一生发展的力量和生活的力量以及为社会创造价值的智慧去寻求安全感,他做的所有事情都为了安全感。
这是很可怕的。他不能确定他是建设性的,可能很多都是破坏性的。像贪官,贪这点钱就够花了,但是还是拼命地要那么多,最后把命送了。是为什么呢?因为他没有安全感,他一直要拿。
所以我们会发现,如果儿童早期的安全感没有建立好的话,这六年用来去建构人类精神其他方面的时间和心理都拿来寻求安全感。所以你会发现,这样的孩子他非常黏妈妈。本来跟妈妈在一起,还在哭,妈妈你别走,妈妈你别走,这就是安全感没有建立好的孩子。
樊登:还有就是妈妈爸爸晚上回来晚的时候,孩子就不停地打电话,在电话那边哭,怎么还不回来。我见过很多这样的。
李跃儿:对。当然,这个也是属于两种情况,还不能是安全感没建构好。
儿童的第一依恋人一定是父母,如果父母在的话,他就不会要任何人。那么如果说父母跟他的互相依恋关系建构得比较牢固,那么妈妈不在的时候,他会很难受。如果妈妈没有按点回来,破坏了他这个秩序,我们刚才说的这个安全的需求的话,他就会焦虑。这是正常的,反而这种安全依恋是一个非常好的安全依恋,我们叫作安全依恋。
如果是回避型依恋,妈妈回来了,他也不管,也不理,妈妈把他送到幼儿园,他都没哭,直接冲进去就拿着玩具去玩。这样的孩子我们就害怕了,就比较担心了。
樊登:就是有一定的分离焦虑是好的现象。
李跃儿:有一定的分离焦虑是正常的。
樊登:但是为什么有的时候分离焦虑会闹到特别严重了,就是父母都觉得没办法?
李跃儿:一般就是养育环境过于单一。只有家里这几个人,家里这个环境比较单一。领到院子玩也是自己玩,很少有跟其他孩子冲撞、抢玩具、耳鬓厮磨这样的机会。
那这个孩子只要离开家族的人和家族环境就会焦虑。如果这样的孩子送到幼儿园,你想想,完全是跟其他人在一起,没有家人作为背景支持,他焦虑的时间就会很长。如果孩子焦虑的时候家长也焦虑,那就会互相影响。
樊登:这个情绪会传导,反复震荡。
李跃儿:一般孩子的情绪都是由成人传导的。因为儿童的灵魂似乎没在物质身体以内,他是在物质身体以外的。你就在一个儿童的背后很生气,他都能马上就会有反应。所以我们说儿童的灵魂是在身体以外的。
樊登:所以第一个时期是安全建构期。那第二个时期呢?
李跃儿:第二个时期就是口的敏感期,因为人类的神经是从头往脚。
樊登:就是孩子逮什么都吃的那个时候。
李跃儿:对。那个时候明显能看到吃手是从两个月最早开始,然后到六个月达到高潮。四个月就开始能够抓到东西给嘴巴去啃了,到六个月就达到高潮,到七个月就开始逐渐朝手过渡了,到九个月就过渡到手的敏感期。
樊登:那这个时候要需要让他去做这样的体验吗?
李跃儿:那是人类最宝贵的东西,人类苍天送给我们的礼物,再也没有比人类的发展行为更加珍贵的了。
樊登:但很多家长会不让孩子吃手,不让他拿出来。
李跃儿:他不知道,儿童是通过外显行为来积淀内在的精神内涵的。人类的神经元在肚子里头都是一个一个的,没有连接。当他生出来以后,受到环境刺激以后,这些神经元就开始连接。不同的信息,比方说他的嘴巴啃到东西了,他这个神经元来自嘴的这个刺激,神经元就快速地连接,连接起来以后就搭成了一个最粗的心智模式。
之后到手的敏感期,见了危险的东西,见了不能动的东西和可能动的东西,如何去决定,动哪些,不动哪些,喜欢哪些,不喜欢哪些,是口的敏感期所建立起来的心智模式。一个人将来成为什么样的人,是由这个心智模式所决定的。不是说,我这个孩子特别积极热情,我这孩子特别被动,那都是由这个神经元连接起来的心智结构所决定的。
所以说这样你就会知道《关键期关键帮助》有多重要,不是说六岁以后我想把这个孩子变成一个热情的人。
樊登:很难。
李跃儿:早就晚了。所以说一岁以前的这几个关键期特别重要。
樊登:所以七个月以前,他喜欢拿嘴啃东西,就让他去啃吧,你一定要让他体会一下。那所谓手的敏感期,就是喜欢抓东西,喜欢摸。
李跃儿:你会看到口的敏感期,有人说,出牙了,难受,给他磨牙棒。那就是等于说,在口的敏感期,我的孩子啃到不同的东西,他大脑的神经元有不同的体验,就开始不同的连接,就刺激他神经元更多地连接。那你给他一个磨牙棒,他只有一种感觉。
樊登:他觉得全世界都是磨牙棒。
李跃儿:对呀,你的孩子的大脑,你就浪费了口的敏感期的发展阶段。还有给一个安慰奶嘴,往嘴里一扔,我看着可惜死了,心疼死了。因为那个安慰奶嘴就一种感觉,只满足了吸吮的需求,但是大脑没有发展。
就是我刚才说的,饿了给他一个泡泡糖,就嚼嚼。你看着他在吞咽,但是吞咽着自己的口水,没有实质性的东西吞咽进去。《关键期关键帮助》其实说的是什么呢?就是如何给孩子提供精神成长的营养食粮。
樊登:这些动作其实带来的是精神的成长。
李跃儿:精神的营养。所以说你看我们孩子出生了,我们要给他喂母乳,母乳的营养成分多少多少都要具足,我们只知道喂养他的物质身体,不知道喂养他的精神的那个人。这太可怕了,这就等于说子宫没有营养了,那胎儿能活吗?
樊登:那手的关键期有多长时间?
李跃儿:大约都是几个月就过去了。口的敏感期从三个月开始出现前期的迹象,到六个月开始高潮,这就是三个月,到九个月就基本上过渡到手了。但是它是重叠的,到手的敏感期的时候,手的敏感期跟口的敏感期会重合。
樊登:二者会配合。
李跃儿:还不光是配合。儿童的一个行为模式建立起来以后,一个经验建立起来以后,再碰到新的东西,他不知道这个新的东西如何处理的时候,他会用旧有的模式去处理。
樊登:试一下。
李跃儿:放在口里试一下,然后再决定如何用手去用它。人类的经验就是这样新旧交替的。
樊登:那个画面我都能想象得出来,很可爱,抓住什么先拿,然后过来试。
李跃儿:你看他要是从来没见过沙子,他见了沙子他就给嘴巴去吃,吃到了以后再决定怎么用手去玩它。
樊登:再往后,下一步呢?
李跃儿:再往后就是腿的敏感期了,就是口、手、腿,这是很明显的。那个时候神经就成熟到脚底了,以前他也会用脚走路,你看他也会踏步,也会有反射。但是到脚的敏感期,他的脚突出地对地面、对他所踩到的环境非常地痴迷。
到这个年龄,你会看到孩子是不走平的地方,哪不平往哪走。像一个小孩在爬台阶,他会爬上去,再下来,爬上去,就不断地这样来回爬,你不知道他为啥这样爬。
樊登:我儿子到现在还喜欢走高的地方,就是走到外头,有一个台阶他就蹦上去,而且见到很多小孩都喜欢这样。
李跃儿:皮亚杰的发展心理学就主张,人类所有发展行为的本质都是愉悦,就是会为自己提供愉悦。为了寻求愉悦,就会出现循环动作,这个循环动作就会使你的大脑开始发展。
那像腿的敏感期,你会发现到这个敏感期的孩子特别奇怪,他会走到地面的机理特别丰富的地方。比方说有水泥路,有下水道的井盖子,有草,有地面铺的风景的砖,上面有个洞洞,再长点草,他脚走到那个地方的时候,更加能带来脚的感觉。
你会发现,到腿的敏感期,他会不停地走。你要把他抱起来,他就哭,踢。等腿的敏感期过去,会走路了,他就不走了,就要你抱。而腿的敏感期的意义,就是让孩子学会走路。
樊登:很多爷爷奶奶最生气的就是这一点,那时候满地跑,追不上,有一段时间是追不上的。到后来真的会走了,指望他能够自己管自己的时候,老让你抱,他会觉得你是故意的。
李跃儿:因为在腿的敏感期,他痴迷于来自脚底的感觉,他要不断地去体验来自腿的感觉。大脑实际上神经元在处理这个信息了。你想,这个信息从脚到大脑的右脑,右脑把这个信息用神经元再传递给左脑,左脑的神经元把这个信息接过来以后,对这个信息进行加工,然后形成了大脑工作能力。
那你要想让孩子将来学习好,都是要通过这些来准备的。要不然孩子到六岁,你是把他抱到六岁了,那就基本白痴了。
更加糟糕的是,我们中国孩子一到走路的时候,就给他穿上带笛的鞋,吱吱响,走一步就响一声。每次听到,我们心里焦虑得就不行,因为等于说你在干扰他去体验、去感受来自脚的感觉,非要把来自脚底的信息在大脑里给他弄乱。
樊登:那不应该穿鞋吗?不穿鞋小孩脚受不了。
李跃儿:不是,不应该穿带响的鞋。
樊登:不能响,响了以后那个信息就混淆了。
李跃儿:会刺激他,会干扰他大脑信息的处理。因为那个响声跟来自脚底的感觉是不同的,没关系的。而且完全是同一种响声,孩子每踩一步,它就响一声。孩子会注意自己走了一步,而不是注意来自脚的感觉。
樊登:这些细节真是错的太多了。
李跃儿:这两个之间差别太大了,太吓人了。所以我们见了,一定要让那个带响笛的,说能不能把这个响笛抠掉,因为我们知道它扼杀掉的是什么,砍掉的是孩子大脑的发展。
樊登:这就差不多到一岁多了。
李跃儿:一岁了。再往后,孩子就会进入一个空间建构敏感期。当他会走路以后,能够在空间移动了,儿童就走向了独立。
你想,手的敏感期以后,他意识到了手。在手的敏感期之前他就用手,但是他没意识到手,他只意识到嘴巴。到手的敏感期的时候意识到手,手就有了巨大的意义。它不光是能帮助你把东西拿来,填到嘴里这样的功能性,它还代表着象征。像我们人类以后握手,我的用手碰了你什么地方,代表着一种精神的内涵。所以说,到了腿的时候,人就发现了独立,儿童发现了自己是可独立的。
如果是一个安全感建构好的一个孩子,他就是尽可能地看,离你这个安全依恋对象有多远的这个距离去探索,然后慢慢地会离你越来越远,就去探索更远处的事物。那么这就会让孩子发现空间。
当发现空间了以后,他们就开始空间探索。比方说你这个书摆得很整齐,他会看到这有这么多的物质,会通过他的外显行为,把你这个东西给改变了模式。你看,这是通过我的手,我的力量,把你这个东西改变了一种模式,而这种模式是通过我的力量所产生的。
那么儿童就会产生一种东西,叫作自我效能认知。这是自信的基础。如果一个人童年没有建构起自我效能认知,你再让他对着镜子喊我很棒,都没用。
樊登:这个行为在很多家长看来是捣乱,就整天扯卫生纸,扯了好多。这就是一个自我效能的体验。
李跃儿:对,这是第一个。第二个是发现空间。这个东西在空间位置上就改变了,我“哐”扔过去,那这个时候我们会给孩子很多这样的机会,你把东西扔过来,最好的是我再把它扔回去,让他发现事物在空间中是可以移动的。
那这个时候孩子会特别地让家长受不了,家里的抽屉呀,弄整齐的东西一定给你弄乱。然后你搭积木,你说,宝宝,你想把他吸引来搭积木,家长他对自己挺满意的,我是个好家长,你看他弄乱了,我没发火。然后我们来搭积木,你搭好了,他给你踢倒。就是这样的,因为只有你弄整齐的那种建好的东西,只有弄乱,他才能够感觉到他的能力。
他还没有发展出能够把他弄乱的东西再弄好的这样一个能力,这个能力技巧是需要我们去慢慢带他去成长的。所以这个时期,我们把孩子探索空间的时候弄坏弄乱的东西,再带着他放整齐,这就是一个学习如何整理的过程,所以给我们提供了很多教育的机会。
那从这个时期一直到两岁,他会出现好几个关键期。像空间,如果空间建立不好,他就会很糊涂。比方说,我想摸你一下,但是我“哐”地打了那么重,对方就怀疑了,两个人就打起来了。我们见过这样的孩子,就是空间时期没有发展好。这个车本来推着到那儿我应该转弯,但是我就转不了,就撞在沙发上了。一般人就会说,唉呀,是感统失调。
还有一个因果关系,就是说这两个事物之间是什么关系。比方说,两个木头在往前走,那这个孩子会看,是前头拉着后边走,还是后面在推着前边的走?这就是人早期的逻辑思维的建构过程。
那大脑发展这个部分的时候,跟一岁之前所发展出来的内容完全不一样。一岁之前,他是用感觉器官,就是我们的眼睛、鼻子收集信息,收集来的信息被儿童加工成一个一个的关于事物的概念。
比方说,什么是书?那你想想,一个孩子到一岁多,你一说书,什么样的,黑书、白书、木头书、铁书,他都会把它纳入到书的概念之下,这多不容易。所以说这个就是大脑工作的过程了,大脑的高度总结归纳的能力就起来了。
那到了因果关系建构的时候,他就开始把一岁之前收集到的、信息加工已经建立起来的概念拿来,形成了一个心理的链条,就是思维列车。比方说一岁之前我玩过杯子,由于杯子,我又发现了给杯子倒水的壶,由于壶,我又发现了水,由于水,我又发现了烧水的炉子,这是一个系统吧?
当到了快两岁的时候,说给妈妈倒水,那这个壶、杯子都不在现场,我在大脑里完成了这个倒水的过程,我们叫作早期的心理活动。这个活动是形象的。
但是当这个形象在大脑里建立起来了以后,儿童发现这个东西是有因果关系的,然后他就会去探索因果关系。比方说大瓶子盖大盖,小瓶子盖小盖,中瓶子盖中盖,就是这样一个逻辑关系,人的生活中的逻辑。而这个逻辑为人类以后的思维奠定了基础。人要是没有逻辑,连说话都说不对了。
所以因果关系没建立好的人,就会出现一个问题。比方说,我们有个同事,有一天他们在二楼做一个活动,就说,今天没有男人,音响谁能拿上来?她就说,我去拿。因为她是一个很柔弱的淑女,因为是了解她嘛,我们都搞幼儿教育,一看就知道这个人童年的时候因果关系概念没建立好。就是说,她肯定以为音响就是那两个麦克风。
然后就说,你真的去拿呀?就故意这么说,观察她。因为我们都知道,老爱玩这个游戏,就说,真的?你自己去拿?没问题,我自己去拿,那太简单了。然后就说,你看她肯定拿两个麦克风上来。果然,你拿来了?拿来了,给!音响拿来了。
她就说,你认为音响就这两个麦克风吗?那声音从哪出来的?是不是从这个麦克风的屁股出来的?她说,那还有什么呀?她就给她说,你看,跟这个麦克风相配的是什么,怎样把声音收到里头,怎样放出来,怎样扩大那个设备,这才叫音响。她就不能够进行这样的思考。
樊登:这难道不是常识吗?这是童年没有建立这样的因果关系?
李跃儿:她也经历了这样的生活,但是她大脑不能处理这个信息,不能把它连接在一起成为一个系统。就像我们从一年级到高中学的知识,都是一块一块塞到大脑里的,但是你要问他哪个知识,他能答得很好,你问他这个知识和这个知识的关系是什么,他就不会了。
樊登:也没有人跟我们解释过,一定是这个连着那个功放,连着那个喇叭。
李跃儿:但是我们就知道了。
樊登:但是我们自己脑子里会想,大概是这样的因果关系。
李跃儿:对,就是因果关系。大多数人生活中的常识,根本不用别人教你。你看,我们什么都到课堂上去学,老师教你,然后再问答,再考试,你才能知道。
樊登:实际上这个联想的能力是在两岁左右的时候开始建构的?
李跃儿:两岁之前就开始建构了。
樊登:怪不得我们上学的时候,会觉得很多孩子这么简单的题就是不会,因为他小时候没有去建立这个能力。
李跃儿:有的人他就很有意思。比方说他要躺在床上,往床上躺,你怎么知道屁股往这儿一坐,头躺下,就刚好躺在枕头上?那他就不行,他躺不好,后脑勺就碰到墙上去了,这个距离老计算不好。然后要让他去楼梯底下,这个楼梯是个斜的,让他去拿一个东西,他就“哐”地碰得坐到那儿呆了半天,别人去给他搞半天,他才缓过劲来,就差点碰晕了。
大家看的表面叫作感统失调,实际上是大脑反射性地对空间和因果关系的判断有问题。
樊登:那这还能弥补吗?
李跃儿:可以专门训练。但是孩子如果六岁没建构起来,你到六岁的时候给他训练,他会极其痛苦,因为他不知道,你为啥把我折磨成这样了?那你想想,他到了腿的敏感期和因果关系敏感期,他是一天不停地24小时,只要醒着,他就去干这个事。但是你训练的时候,你能训练多长时间?像感统训练,你训练一小时,那个孩子已经苦得不得了。
樊登:所以我们很多父母在孩子去破坏这些东西、去体验空间的时候会说,你住手,你别动,你乖一点。
李跃儿:所以说,在口的敏感期,我们不要给孩子提供太多刺激,满屋子到处都是东西。那孩子心就乱掉了,他不知道选哪个,因为他没有选择能力,不知道啃哪个好。我们说,你至多提供三个。两周以后,换掉三分之二,留三分之一,这是跟旧有的经验相连接。其实这些东西都得学的,你不学你怎么知道?
樊登:那接下来,这是到了空间和因果关系了,再后边是什么事情?
李跃儿:还有永久课题。这个东西在你面前没有了,其实它还在。
樊登:这个大概是几岁的时候建立?
李跃儿:两岁之内建构的。从九个月,其实它都是互相穿插的。
樊登:我看您书里面写的关键期很多。
李跃儿:写到六岁。六岁就上学了,因为七岁八岁不是讨人嫌了吗?关键期就结束了。因为关键期是苍天付给你的,孩子按照苍天给的节律一步一步走。但是到了苍天这个力量消失了以后,孩子就不知道该拿自己怎么办了。他自己已经建立起来的那个心智结构在起作用的时候,因为没用过,所以用起来就乱,他就会惹到鸡狗不惜见了,就到了那个时期。
樊登:所以两到三岁的时候,是建立人和事物的关系的时期?
李跃儿:对。零到一岁是通过事物建立自己内在最基础的心智模式,我们叫作通过物质玩自己的身体。那么两到三岁建构跟物质的关系的时期,就是物质与物质的关系,和自己与物质的关系。
樊登:有人说在这个时候,有的孩子会特别地固执,甚至说是一个小的叛逆期。他那个固执是怎么来的?
李跃儿:有的早一点的从两岁就开始了。到了三岁以后,会集中出现几个时期。一个是执拗期,一个是完美期,一个是交友期。他特别奇怪,每个年龄段大致发展三个部分。
那到了固执期,他就是已经开始建构对这个世界的概念了。但是他不知道这个东西是丰富的,是可以变量的,只要本质不变,表面是有很多改变的。
比方说,妈妈烫了一个头发还是妈妈。那他这个妈妈烫一个头发,他就不干了,就觉得妈妈不再是自己妈妈,就哭得死去活来。这个时期叫作执拗敏感期,是执拗的关键时期。那在执拗的这个时期,他固守已经建构起来的初级概念,不允许改变。
比方说,他出门去摁电梯,他够不着,就非要摁。他说,爸爸抱着你摁。不行,我就要站在地上摁。那你站在地上够不着,你长大了就够得着了。必须要摁,他才不管你这些道理呢,现在就要长大。那你现在不能长大呀。那我给你拿个凳子让你站在上面。他说,不要凳子。因为他看到成人都是没站凳子,为什么让我站凳子呢?他就会要自己摁。
他就哭得死去活来,闹得天翻地覆,最后挨一顿打。那下次再摁这个的时候,就别探索了。因为只有经过这种试误,我们叫实验错误,儿童只有在实验错误中才能够真正建立起内在有关这个事物的认知。
樊登:那怎么办呢?他又摁不着,又不让你抱,又不给凳子,那怎么办呢?
李跃儿:所以说我们经常碰到这种情况,我们就很无奈,麻烦来了,那就往过熬呗。那就是必须要让孩子发现这个世界的真实情况就是这样,你可以哭,可以难受,你痛苦。
樊登:但是就是不行。
李跃儿:我同情你,但这件事情不行。
樊登:就是能够反映情感就好了。
李跃儿:就是让他知道,他的感受我们是了解的,他就能拥有发展了。
樊登:那三到四岁的阶段是孩子开始要进幼儿园了。
李跃儿:对,一般到三岁。大家都比较主张三岁送幼儿园。
因为两岁的时候,关于永久客体的概念还没有建立起来。妈妈离开了以后,他的大脑已经留存了妈妈的形象,但妈妈不在身边,他就不能理解,他就哭得很厉害,伤心得很厉害。
然后到了三岁,他这个概念就建构起来了,知道妈妈离开了但妈妈还在。马上经过几天,他就总结出来,妈妈早晨把我送来,晚上会来接我。但是两岁他还不行,所以他就比较痛苦。所以说,一般都是三岁入幼儿园。
那到了三岁入幼儿园的时候,孩子已经经历了永久客体空间概念和因果关系概念,在人类的基础环境中,自然环境中,就已经能够自己对付自然环境了。这些概念建构起来,就不会老碰到柜子上,不会老把环境弄乱。
那这些概念都建构好了以后,孩子就基本对人的语言理解也建构好了,也能够理解了,那么三岁就入幼儿园。如果家庭养育环境很糟糕的话,还是要早点入的。
樊登:您刚刚提到家里边环境比较好或者环境不好,那么在您这么多年的观察下来,环境比较不好的一般会犯哪些错误?
李跃儿:我们指的环境不好不是物质环境,就是成人不懂得儿童。比方说这个孩子一吃手,就把他的手拿掉,甚至打,还在一起研究说,我打了他两次,他就不吃了。
樊登:抹辣椒等等,各种方法。
李跃儿:还有在这个孩子手的敏感期,你给他洗澡,水冲到手上,会有这种特殊的感觉。他平常都是干的呀,这个水是特殊的感觉,一下就引起他的注意。而儿童注意什么他才能研究什么,研究什么他什么才能发展,你硬塞给他的不起作用。
孩子碰到肥皂都会这样子,手不停地这样动。你会看到,他对肥皂能干什么完全不感兴趣,只对肥皂的感觉这个特质感兴趣。
那你要买一堆的肥皂,每天让你孩子在那个水龙头那去玩,一直到玩够为止,这就是对了,这就是环境好。如果你不让你孩子去玩,甚至连哭带喊地把他抱走,那这就是干涉了孩子的发展,这叫环境不好。
樊登:还有很多家长在孩子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使用暴力了。
李跃儿:太可怕了。
樊登:暴力的语言,暴力的情绪,还揍,有这样的。
李跃儿:我今天早晨我还看到一个老人抱着一个孩子,那孩子就乖乖地在老人怀里,没有任何特殊的行为,老人就说,打死你,不要你了,行不行?你看,你妈妈都走了,你要是再怎么怎么,姥姥不要你了。
我带着小狗溜,小狗刚过来在地上,她抱着孩子那么高,离小狗那么远,她就会指着小狗说,看,小狗咬你,小狗会咬你。你看,完全就是嘴闲,想说点话。我看她眼神是爱孩子的,眼神放出来的是爱的光,但是嘴里和表情全是这个。
樊登:这个现象特别普遍。
李跃儿:太可怕了。
樊登:就是把孩子交给老人带,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老人对孩子的感情是两极的,好起来就特别好,坏起来也特别坏。
我最经常跟我们家的这些大人们说的话就是,你们不要管他。我儿子在家里面,因为就一个孩子,我儿子就说,唉,那个什么,然后就三个人扑过去说,我给你找。就是孩子只需要用眼神,就能够调动所有的大人,大人就觉得都是为了他在生活。
后来我就一再跟他们讲,让他自己去做,他有办法,他有能力。甚至孩子自己也会讲,说这事我会做,你们不用这样。但是大人受不了。
李跃儿:就是太闲了。你生五个,他就不会这样,生上七个。
樊登:就管不了了反倒好。
李跃儿:因为他们都不懂。如果懂了,他就不会这样做了。冲上去,一人拿一把大镰刀,把孩子可发展的苗全部砍得一根不剩,太可惜了。我觉得中国人最大的浪费是这个,这方面的浪费。
樊登:对人的天性的浪费。
李跃儿:人类的发展机会的浪费。
樊登:那我相信您在招学生入园的时候,也很难说,我只招培育好的孩子,就都会招。那么如果前期的关键期发展有了问题,并不是很好,这时候还有没有调整的空间和可能性?
李跃儿:有。那我们会发现孩子调整越早越好。过了六岁了以后还有机会,因为人到18岁,他的物质身体成熟,21岁精神才完全成熟。那么这个时候还有机会去弥补,只要你方法是好。如果你用完全是训练式的,集中营训练的方式,和让人感受到痛苦的这种方式,那就肯定会失败。只要你是让孩子愉悦的,就能够修复。
樊登:回答几个问题吧,就是我们有很多书友肯定是在这几个方面集中了大量的问题。比如孩子的分离焦虑期,送幼儿园,哭得特别难过的时候,父母到底应该怎么做?
李跃儿:第一,父母必须要了解,一个不应该离开家的时期的小动物,所有这个世界上的哺乳动物离开妈妈都会哇哇叫,都会哭,猫,狗,虫虫什么的,都会难受。所以,如果你的孩子是正常的,在送幼儿园的时候,你把他养育得再好,他都会哭。
如果这个孩子不哭,我们就会担心他要不就是阿斯伯格,要不就是自闭症。哇,这孩子不哭,我们就太害怕了。除非你在别处已经有过训练,也会不哭。不哭的很少。所以如果你的孩子送幼儿园,哭得很厉害,首先第一颗心应该放在肚子里了。你的孩子是正常的,而且他的依恋模式也是最好的依恋模式,叫作安全依恋。
然后第二个就是说,当你了解到在选幼儿园的时候,确实选了一个好幼儿园,那这个幼儿园的老师懂得孩子,这是第一。
第二,他的这个幼儿园的办园宗旨是建立在帮助孩子上的,而不是帮助老板的,不是让老板多挣钱的。
第三个,他这个幼儿园里头,他的所有的发展目标都是对孩子有利的,他的所有人员的提升都是要实现他这个目标的,并且这个幼儿园有这样的一个对教育极其感兴趣、极其有人类学情怀的人,他要带着这个团队去实现他的教育理念。
那这样的一个幼儿园,你完全可以放心了,不用安摄像头了,因为安摄像头是看不住的。所以说,这样,你第二颗心就放在肚子了,你给孩子选了一个好幼儿园。
为了选这样的一个幼儿园,你真的是砸锅卖铁都值得。因为孩子一辈子的活人的感受,活人的机会,做一个什么样的人的能力,可能都在这六年里边。所以说这个是很重要的一点,就是选一个好幼儿园。
第三点就是说,在孩子焦虑的时候,没有家长不难受的。看到孩子交到别人手里头那一刻,你如果不难受,你就不是一个好家长了,肯定会难受。这个时候回过头来疗伤,看自己的难受到底是什么,是对对方不信任,还是作为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的不舍?这些都是正常的情感。
那我如何去解决这个情感?第一,这个幼儿园以前有这么多的成功案例,有这么多的人,他们是十年了,一代一代地还把孩子放到这个地方,说明这个幼儿园是好的,他骗人骗不了十几年。心放在肚子里了。
第二,孩子是正常的,放在幼儿园。这是我自己的难受。我是一个母亲,我会难受,我过几天会好,那就难受吧。想办法让自己不难受,去散散步呀,喝喝咖啡,找本书看看。
樊登:买个包。
李跃儿:对,就是这样子的,看看电影,把这个时间打发过去。大约一周之后,妈妈会好一点。如果这孩子焦虑的时候,妈妈跟孩子一样焦虑,这孩子焦虑的时间会更长。等于你帮孩子在修炼焦虑,那孩子的人格就很容易被铭刻上焦虑,焦虑的时间就会很长。可能你家长早都不焦虑了,孩子还在继续焦虑,也许这个焦虑就会带了一生。
樊登:所以家长要尽量地淡定一点,看着孩子哭,也可以微笑着跟他挥手。
李跃儿:这是我们要求家长的。第一,不要跟老师形成一个对抢的局面。比方说,孩子抓住你的头发了,你拼命地挣扎,老师撕,你在拉。这个战斗所产生的冲击力就会使孩子感觉到他是被抢了,被陌生人抢走了。这是第一个。如果孩子撕住这个头发,你就不放了,他明天还撕,后天还撕。
所以说我们一般都会教给家长一个方法,大拇指从孩子的手心里冲出去,把大拇指掰开。不管他抓东西抓得多紧,你只要把大拇指掰开了,他手就没有力量了,就会把头发扯出来。然后抓住孩子的手,送给老师。老师早就预备好了,要管好孩子。
然后家长就笑着跟孩子再见。你出去怎么哭都行,但是你在孩子面前一定是笑着再见走。坚决不能偷着走,孩子就一掉脸,妈不见了,这是不可以的。这样可能会坚持一段时间。如果妈妈眼睛在走的那一刻露出来非常同情的、非常可怜孩子的光,孩子明天会哭得更凶。
樊登:这就是技术。
李跃儿:所以我们说,你在看孩子的时候,你要蹲下来面对着你的孩子哭。一般的孩子说,妈妈,我不去,我们要求妈妈蹲下来,平静地看着孩子,等着孩子最艰苦的这阵过去。妈妈就蹲下来看着孩子,就这么平静,你是痛苦的,我知道。让他透过妈妈的脸和眼神知道是没事的,安全的。
这个时候妈妈说,我忍不住,我看到孩子那么可怜,我眼泪就要出来。我们告诉她,不要看他的眼睛,看他的鼻子和脖子。就是你的脸是朝向孩子的,但你看他的鼻子尖和他的脖子,不要看他的眼睛。
樊登:眼泪就不出来了。
李跃儿:眼泪就不会出来了。如果是妈妈两行清泪掉下来,完了。
樊登:那还可以交给爸爸去送。
李跃儿:爸爸也哭,现在爸爸也哭了。
樊登:嘟嘟那时候送幼儿园也哭过几天,基本上后来就是我送,我跟他说,然后聊天。
李跃儿:那你还挺厉害的,我们好多爸爸也是把孩子一放,眼泪就出来了。
樊登:我倒没有。然后跟他承诺说,一定按时来接他,到时候就真的是按时去接他,他就很好了。
李跃儿:所以说一般爸爸妈妈都是这样。在入园集中那几天,园长和教导主任会站在门口,看到哪个流眼泪了,赶快跟出去就给他讲这个过程。
要不然他就会在这个情绪中产生一些联想。比方说我的孩子放到这儿,会不会我一离开,老师就把他按在沙发上,不再理他啦之类的。我的孩子这一天多可怜,他就会想象。然后这一天就焦虑得嘴上几个大泡起来了。
你就会看到他们的眼睛这两天露出来的那个光,好可怜,然后浑身露出来可怜的信息。这就会影响到孩子,让孩子发现他受苦了。
樊登:孩子的灵魂是在外部的,孩子能感受到。
李跃儿:对,让孩子会发现他在受苦受难。
樊登:还有个最典型的问题就是,幼儿园里边,比如孩子被别人揍了,那到底应该怎么处理?是要教他揍回去呢,还是就忍了?
李跃儿:我们曾经有几个教的失败案例。一个孩子每天回去说,爸爸,今天谁谁谁没打我。他要说,今天谁谁打我了,还好,打了一天。他说,今天谁谁谁没打我。爸爸一听这个概念,就是每天都有人打他的孩子。
然后呢,这天晚上就教他的孩子说,明天他打你,你就打他。这是咱们爸爸比较容易说的话,你能打人,你不打,这是道德品质高尚。给一个三岁的孩子说的。本来应该打,你不敢打,这叫窝囊。他是个儿子嘛,所以这样说。
第二天,我们不知道爸爸做了什么事,我们就看到这个孩子一进教室先“哼”,叉着腰,还把脚尖绷成直的。我们说,怎么这样子呀?当然,我们觉得芭学园是比较注重每个孩子的自我特质的,因为是什么神仙都有,大家也见怪不怪了,横就横吧,赶快来吃饭。
结果这一天到晚上,他爸爸就给我打电话了,几乎拍了桌子骂娘了。我说,到底怎么了?他说,我的孩子今天回来,就给眼睛哭得,脏的那个东西,他们一哭就擦眼睛,就会有那个泪印儿,是一圈套一圈的。
我心想,这是怎么回事?结果我就问老师,我说,今天为什么他哭得这么厉害?他爸爸说,眼睛是一圈一圈的。他说,那都洗过两次了。我说,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说,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就去打各种各样的人,然后各种各样的人就会把他推倒,或者是告老师,或者什么的。他平常只跟一个孩子打,因为他们两个人是老爱在一起,老爱跟那个孩子发生争执,被捅一下。结果今天被五个孩子打。
我说,为什么五个孩子都欺负他,都打他?他说,不是的。他今天去惹各种各样的人。人家正在弯腰工作,他去在人家的脊背上打一拳,然后就摆出这样的姿势,然后人家上来“哐哐哐”打他。
因为他还没有练习打人的技术,所以说他总是打人家一下,就等着别人打他。人家有的孩子是练了打人的技术,咣咣咣就一顿拳。然后他觉得吃亏了,再打人家一下,他又等着,人家又打他。
然后我就知道是这样的情况,肯定有原因了。我就问他爸爸,你在家做了什么了?他说,孩子老被人欺负,然后我就今天早晨教他反击,因为男孩子要反击。
我说,好,你孩子去反击,你知道他反击谁吗?他说,当然反击那个打他的了。我说,孩子完全没有概念,他光记住了要打。结果他去了,你知道他打谁吗?打那些没惹他的人。因为惹他那个人他根本不敢打,平常打他的那个。
樊登:打也打不过。
李跃儿:他不敢打。他这是人类天生的智慧,他就专门打那个从来没打过人的人。那他打了人家,他哪知道人家厉害不厉害,有的“哐”给他推个屁墩,哭一场,然后拽他一下,哭一场,他还爱哭。这是一个失败的案例。
还有一个失败的案例。家长听说芭学园是个混龄班,因为我们混龄班是想让孩子的社会环境更复杂,他的社会性能力建构得就更好,你不会从小到大都在同龄生活中,将来怎么在混龄的环境中生活呀?
结果呢一听是混龄的,爸爸想像的是,在幼儿园,大孩子一定会欺负小孩子。然后孩子快要入幼儿园的时候,就教这个孩子打人。打谁呢?家里只有爸爸呀,又不能打妈妈。就说,来,打爸爸。让孩子拿着玩具什么的扔过去打他呀,他要装出来被打到了呀,让孩子有成就感。
结果到快入园的时候,把他头给打烂了。有一天拿了个盘子扔过去,然后这个头就打烂了。这怎么办?他就会想象,如果芭学园那么多的玩具,如果扔出去了以后,把别人孩子打伤了,这可是大事情。然后就问我说,怎么办?
我就说,你的孩子是一直是这样吗?他说,以前不打人,谁抢他东西都不打,可窝囊了,我是把他训练成这样的。我说,你为什么要这样训练?他就说,芭学园是混龄班,他妈妈必须要让他上芭学园,我也拗不过她,我就只好默默训练我儿子,我就只好给他讲了关于在芭学园打架的概念。
孩子在六岁之前,如果能够小小打一架,其实是有好处的。这是国际儿童发展心理学机构给人们的建议,有30条建议,其中有一条就是小小地打一架。因为儿童在童年的时候打架,他顶多一个小拳头,打得稍微疼一点,也不会伤到生命什么的。但是通过打架,孩子就比较了解跟别人互动还有哪些模式,还有一个打架模式,打了架,不过如此。
如果这个孩子在童年没打架,到13岁,如果有人只要横一点从他身边过,他就很害怕,就会招到这个人本来不想打他,都会打他一下。他如果处理得不好,有可能命就没了,因为十三四岁的孩子最是可怕的时候。
所以说,要使得一个儿童内心能够抗得住冲突的话,抗得住这种人类冲突的事件的话,我们比较希望孩子在六岁之前能够经常有一个吵架、打架的机会。
当然,像在我们芭学园,一般孩子都是互相吵起来了,我们老师会密切注意,打起来了,先动两下。但是现在家长都很弱,不敢让你打了。我们第一批的孩子,我们要等他们打到差不多的程度才上去拉,一开始是不拉的。后来家长受不了,有家长把孩子就直接拉退园了。
打架对人类成长是非常有好处的。就像孩子走路的时候,摔跤对他有好处。如果他不摔跤,他会这样,摔倒了以后两只手,我们见过这个孩子,两只手放在旁边,都没有反射性的支撑行为,一个棒子直接从鼻子捅进去。因为他没有这个扶的动作,自然的自我保护机制就没了。
现在,第一是由于经典文化,打架是不好的,不让打。第二是家长内心承受不了,就不打。那在我们芭学园吵架还会有,那少少动一下,老师赶紧上去把两个人抓着去解决问题,一般仗打不起来了。但是我还是比较怀念孩子能打仗的时候,现在芭学园又开始回归了。
樊登:那比如孩子跟你说了在学校跟人打架,或者是被人打了,父母的正确回应方式是什么?
李跃儿:正确的回应是,第一,在家长的心里,不要认为孩子是受害者。我刚才讲的这个故事是,孩子如果有打架的行为,你应该高兴,说明你孩子跟其他人还有互动。最可怕的是孩子在群体中被忽略了。
樊登:没人跟他玩。
李跃儿:没人理你了,这是最可怕的。那你孩子的社会性能就建构不起来。因为人类是不管你具有什么能力,都通过为他人服务获得生存机会。所以说,如果你不能感受他人,不能体贴他人,不能了解他人的需求,你将来无法生存。
所以说有打架,第一个是要高兴,还有人跟你孩子打架,说明你孩子跟别人有互动。第二就是说,不要把打架当成欺负。小学现在就有,就是那些孩子是扭曲了,心理有问题了,有校园欺负。
你要找到一个好的学校,是不会有校园欺负的。把一个好的学校的孩子之间的打架当成是欺负的话,首先你自己就有被害者心理,这个被害者心理会躲在你无始劫的硬壳里头,受害者的这个壳里头,会把这个世界无限地用想象去放大,然后你就开始愤怒。
愤怒起来了以后,你就开始有攻击。那么这个攻击就把孩子的社会环境破坏了,那谁敢再跟你孩子一起玩?你孩子只好被孤立了。一旦孤立这个孩子,一辈子的社会性能力建构就很麻烦。
为什么六岁之前必须要建构社会性能力?因为他没有评估判断。如果六岁之前建构起来了,他要追一个女孩,这个孩子追了一年,那个女孩都没有要他,他都不难过,他继续追,追不到就去追别人。我们都生气了,都难过了。每次拿东西给人家,人家一把拿走,就再不理他了,跟别人玩,他就好可怜哦。
我就劝那个女孩,你看,他对你那么好,你跟他玩一会吧。我跟谁谁谁,谁谁谁是我的好朋友,他这样追了一年。他都没有说,你看,我可能是长得太丑了,我个子不够高,他太坏了,他没有这样的评估。
但是到了六岁以后,他会有这样的评估。因为他成熟了,他会觉得,我可能不够好,人家都不喜欢我,算了,别去找别人了,他就谁都不找了。或者说,唉呀,他们太坏了,他们都是坏人,我不要跟他们来往。那就完蛋了。
所以六岁之前,你会发现,他们在跟人交往的时候完全不进行这样的评估,那他会一门心思地按照苍天给他的这个任务去完成社会交往。这是第二个,就是家长不能有受害者心理。
樊登:不要有太多想象。
李跃儿:不要把这个定义为欺负。那第三,就是家长在孩子回来倾诉的时候说,唉呀,那是委屈得不得了,因为见了妈妈了,就哭诉。你唯一的办法就是平静地去倾听,不要加任何评论,因为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要加任何评论。
然后等孩子倾诉完了,就讲故事。有可能孩子可能出现了几个问题,比方说,在我小的时候,就有一个男孩他特别喜欢我。对妈妈说,我坐在那个地方,他就老揪我的辫子,我就特别生气。我是如何如何解决的?就讲自己的故事,或者讲一个小熊的绘本上的有关的故事,孩子会从这个故事里获得经验,就会去慢慢练习这个能力。
最不好的幼儿园是完全没有打架,孩子全部坐在那个地方上课,在户外活动。因为孩子特别害怕老师,根本不会有打架的行为。
樊登:最不好的幼儿园是只有一种打架,是老师打孩子。
李跃儿:对对对。
樊登:扔到垃圾桶里边。
李跃儿:这个我倒没想到。一般好的幼儿园是孩子自然组织出来的群体,它会有打架、吵架,各种社会上发生的成人之间的问题在幼儿园里都会有,所以我们叫作儿童江湖,孩子就会成长得很好。
樊登:还有很多父母觉得,小孩子在上了小学以后,幼小衔接,需要学很多东西等等,在这方面您的看法是什么呢?
李跃儿:国家号召不让再去做一个小衔接,它这是面对把小学的课程下沉到了幼儿园那样的学校。因为幼儿园有它的发展任务,就是刚才我们说的关键时期关键帮助要发展出来的东西。
比方到四岁了,探索他人心智。那探索他人心智,他就是撒谎、编故事、偷东西这样的行为。我们要给他两个月,让他去发现,我自己知道的东西别人是不知道的。如果孩子没有建构起这个能力,以为我知道的东西别人都知道,我怎么活?
那到了六岁,他就会进入群体。到三岁,他建立友谊时候,我只要跟一个人在一起。到了六岁,我想进入这四个人的群体,里头没有一个我的朋友,我也会进去。
那我就会通过三种方式。一个是说服他们接受我的意图,我的玩耍意图。一个是我放弃我的意图,去适合于他们。一个是拿物质把他们都收买了。那这都是需要练习的。这些东西如果都没有建立好的话,那么六岁之后,七岁的时候进小学就会很成问题。
那我们那儿是混龄的,比方说六岁之前全是文化课学习,都是排着队,孩子就没机会去建立这些。那你幼小衔接,必须要给孩子建立这个东西,因为小学老师不是时刻跟你在一起,这是第一。
第二呢,学习能力。学习能力就是学习模式,在五岁之前是通过身体学习的,儿童是通过行动去思考的。五岁之后,你要上学了,他通过坐在那儿,身体不动,用大脑去思考。你要不转换的话,他上课了还用身体学习,那老师怎么上课呀?
樊登:对,经常跑出去。
李跃儿:所以学习模式要转化。第三就是说,要去练习表达的时候,以前是用行动去表达,比方说我是一条蛇,那你到了六岁以后,你是需要写蛇这个字,或者说蛇的这个话的,所以要转换这个模式。这都需要幼小衔接去预备的。所以不是说幼小衔接不需要,是需要的。
樊登:不是需要去教那些知识,而更多的是模式的转变。
李跃儿:按理说,如果不是人格建构,就不叫幼教。而人格建构是没办法通过授课的方式,讲述、问答、抄写,传统的教学模式是没办法用的。所以你的幼儿园如果用的是讲述、抄写、问答这样的模式,说明这个幼儿园不是好的幼儿园。那如果是好的幼儿园,你就必须要有幼小衔接。
樊登:您在这个书里边最后罗列了爱的误区,我觉得这特别有必要跟大家讲一下。公式化的爱,求助型的爱,焦虑型的爱,仆人型的爱,偏执袒护型的爱,还有过度保护型的爱。咱们不用一个一个讲,您觉得您见过的最多的错误是哪一种?
李跃儿:在咱们中国,现在有两大错误。一个是把孩子当宠物了。他心情好的时候,孩子就可爱,他就对孩子特别好。他心情不好,今天跟老板吵了一场架,看着孩子哪儿都不对了,回来就是孩子怎么样都会去伤害孩子,去攻击孩子。这是一种爱。
还有一种爱就是把孩子当上帝,仆人式的爱。孩子要什么就给什么,扇一个耳光子,还说儿子扇得好。那他将来会把在家庭所获得的这种爱的模式拿到泛化的社会中,孩子就会处处受伤害。这是一种。
还有一种就是忽视。还有一种就是把孩子当一种白痴。这种爱,我爱你,我要把你从现在一出生就培养成物理人才。这种太可怕了。
樊登:还有一个特别难处理的问题,就是隔代教养。因为好多家里边都是爷爷奶奶或者外公外婆在帮着带孩子,这种情况下,因为咱们没法说不要这样做,现实情况就是这样,那么怎么能够把这种关系协调好呢?
李跃儿:我觉得现在我们面对的这种问题很大,已经十几年了。首先就是说,老人刚领大了一个孩子,可以安享晚年了,现在又来了个小的,等于是说越来越多年轻人把孩子直接扔给老人了。他们这么老了,完全没有心力了。又要重新养大一个人,对他们来说是很愁的。他们要受累,又要受苦,还要高兴,还不能不高兴。
所以说比较好的就是,年轻的父母要唤醒老人对教育的研究,把你的孩子作为一个良好教育的实验品,那他就会有信心了,就有一个事业了。我们发现最成功的案例是这样的。
我们芭学园有教育培训,每年有家长的工作坊,他们不让老人来,他们自己来。他们觉得我平常没有时间带孩子,我要为我的孩子花心思,花心思就是去读书,去接受培训。结果接受完了以后回家指责老人。
这是一种很糟糕的模式。你比较好的做法是花上钱,让你的爸爸妈妈去接受培训,学习回来他就有力量了,他就探索去了,他就会去实践了。
樊登:您说的这个特别对。给老人一个成长的机会,让老人把带孩子当成一次学习,再成长,我觉得这个真的特别好。
李跃儿:而且所有的老人,因为他们工作已经没有了,精神生活也没建构好。一辈子都是挣钱,养家糊口,养孩子。到老了就没了,孩子一长大,什么都没有了。再来一个小孩,有的时候确实心力不够,就会吼,会叫,像您说的那样。
这个时候你把老人送去,又给他一片事业,给了一个可耕耘的家园,他在这里头有享受,老两口再去讨论如何给孩子建构原则,这孩子是到了手的敏感期,你看,确实来了。他们会有那种兴奋和享受。
樊登:跟栽了一院子的植物差不多。
李跃儿:对对对。
樊登:就能够看到他的成长,开花结果。
李跃儿:最后你孩子身上的人格特质都是你培养出来的,你眼看着这个孩子是这样的,工作这样努力,这样专注,你想想你那个内心。
樊登:我妈妈在这一点上就做得很好。我妈妈因为自己是小学老师,然后退休以后帮我们带孩子的时候,我就跟她一块儿学习,把很多书都介绍给她。后来她就能够对自己过往当小学老师时候的行为进行反思,她觉得那时候那样做不对,其实这样做更科学,人家就觉得嘟嘟成为了她的试验田。
李跃儿:你们确实读了好多好书,像《正面管教》,像《不吼不叫》教育法呀,还有好多,还有个人成长的。
樊登:《你就是孩子最好的玩具》。
李跃儿:这些书都很好。而且四十分钟,书里边的所有内涵基本都有了,不用读那本书了。
樊登:我们还是倡导大家去把那书拿来再仔细地研究一下。不过实际的情况,像您这书也一样,我相信您这书讲完了以后,会有很多家长说,我听明白了,但是我还要买回来看。喜欢钻研的人一定会这样。
李跃儿:这个里面有细节性的操作。如果看了书还不会做,就可以地面培训。
樊登:最后一个问题,就是因为您是幼儿园方面的专家,这些家长们肯定都想把孩子送到芭学园,但是你们的承载能力是非常有限的。他们在挑选其他的幼儿园的时候,您从内行人的角度说,看哪几个细节或者哪几个小的指标,就能够判断这个园的好坏?
李跃儿:第一个,选幼儿园肯定要去看环境。你去看这个幼儿园的环境,不是为了让大人觉得这个幼儿园很好,比方说材料很贵,很高级。而是每一个细节边边角角都是为孩子去做的,一个做妈的肯定能看到。
比方说我从这个环境看过去就很美,像一张静物一样。如果有两个孩子蹲到这儿就更美,那么我是考虑儿童的审美,就像空气一样,让他只要在这个环境里,他就成为一个有艺术感、有素养的人。所以说,这是一个细节。
一个是所有的老师都很放松,脸亮亮的,脸蛋红红的。所有老师跟孩子说话的时候,他不是说见了家长才这样。因为他装的时候一般都装过分了,就是过分亲热,过分快乐。那么真正的是这样的,他就像在自己家一样,他跟孩子说话的微笑都是很自然的,他不会像炸了一样,宝贝,到底怎么啦?来,老师爱你。他不会是这样,他绝对不会说这样的话。
樊登:24小时都这样受不了。
李跃儿:他肯定不是这样的。好的幼儿园老师,一定是园长和管理层对老师特别护持的。因为他知道,老师心里不舒服,你让他爱孩子是不可能的。所以说这样的幼儿园老师都很放松,很滋养,你会看到他很放松,而且他走路也不会快快地那样走。你会看到,他打开门如果笑,他的笑容是从教室里头带出来的,而不是打开门以后才笑的。这些细节都很重要。
樊登:太好了,这是只有内行人才能够找到的细节。
李跃儿:还有,不好的幼儿园老师,孩子不会直呼老师的名字。像我到幼儿园往院子一站,正跟园长在谈话,跑来一个男生就说,大李,我要跟你结婚,你等着。他就有这种特征。
樊登:您现在做教育一共有多少年了?
李跃儿:我跟孩子打交道有37年了,从1980年到现在是37年,然后办幼儿园有13年的时间。
樊登:那这么多年下来以后,您总结一下,觉得做教育这件事情,最核心、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李跃儿:你知道,教育是人类生存的枢纽。人类是一个可变性很大的动物,他可以变成狼孩、猪孩、猪人,也可以变成君子、圣人,是不是?那么人类肯定要保证这个特质不改变,不要沦落成畜生和动物,他的枢纽在哪儿?就是教育。
所以搞教育的人,你要知道,你一旦要下决心搞教育,你这个教育就是关乎到人类还能不能成为人,还是成为动物。这样的一个把手在你的手里攥着,你要有这样的使命感,这是最重要的。
这是不可以突破的底线。你可以学费提高,你可以降低,你可以去要名要利,但是你不能够突破这个底线。如果我们以为教育只是一个赚钱的工具,那这是人类最糟糕的一件事情,我认为他要下第19层地狱的,真的,你害了多少命?所以说最重要的是这一个。
还有一个就是懂得。有的人一心要搞教育,发心搞教育,但是不懂。就跟一个外科大夫一样说,我很爱你,但是我要给你切阑尾了。我不懂,但是我非常爱你,我现在要给你开刀。
樊登:吓都吓死了。
李跃儿:是啊,不可以这样。教育是人类最复杂的、最高级的职业,所以必须要很专业。
樊登:这本书听起来是讲零到六岁孩子的,但是我其实希望所有的人都可以听一听,你的孩子大了,或者你可以反思一下自己的童年,然后甚至你可以帮助你身边的人。所以我们读书会会尽力地让这些节目得到更广泛的传播,让更多的人了解到芭学园的教育理念。
我相信您那儿将来会面临更大的招生压力,会有天南海北的很多人搬家搬到北京来,要上您的芭学园。这个不能强求,就是有机会的话,反正多办几所好的学校,对这个社会就会有帮助和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