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哪里讲起呢?我觉得吧,凡事有果必有因,这果,您了解得很清楚了,但这因,您不清楚。说实话,我也是才想明白的,说给您听听。
不瞒您,我来源于一故事,故事又来源于我妈,这可以证明,我的确是我妈亲生的。我妈说,那一晚,小城里的人第一次看见雪,大家兴奋地手舞足蹈,都往大街上跑,你妈当然也很兴奋,听说下雪了,也想凑个热闹,但我还有正事。后来就听说,街上发生了踩踏事故。这雪下死了几个人。我是凌晨把正事办完生的你,你妈想啊,那几个冤死鬼是要投胎的,有些鬼可能还没看够雪,就往北方投了胎去,剩下的一些鬼懒,干脆就又在小城里投了胎。这也算交代了你的前世了。你妈这一辈子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唯一不好的是在那个时候生下了你,你不要怪你妈,但后来,你妈又听亲戚说,你以后怕是个鬼才。虽说不懂鬼才是个什么才,但一想到还是有个才字,你妈可高兴坏了,这样想来,其实你还要感谢你妈。
我的确应该感谢我妈。我虽然不是个什么鬼才,但也不是个蠢材。智商还不错的我,在有一天突然意识到,我应该还有个爸爸。于是我问妈妈,爸爸去哪儿了?妈妈皱起眉头不说话。我着急了,扯着妈妈的袖子说,我爸爸呢?妈妈还是不说话。就那一下子我哭了,死死地抱着妈妈的腿,哽咽地说,妈妈我恨你,你干嘛要把爸爸藏起来?妈妈看着我这滑稽模样,笑了起来,似乎还带一点哭腔。我也赶紧不哭了,妈妈可能要告诉我,她把爸爸藏在哪了。只是妈妈严肃起来,几乎是用一种严厉的语气对我说,你妈倒是希望你爸死掉了,那畜生不通人性,在我身上种了个种子就跟别人跑了,对我不管不顾的,你长大了可不要学你爸。我擤了把鼻涕,心想我也是有爸爸的,而且可能还是个活的爸爸,就又继续追问,那爸爸是园丁吧?爸爸不要妈妈了,那爸爸以后会来看我吗?妈妈这次是真的被我逗乐了,只是这笑声似乎有点冷,她盯着我的眼睛,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爸的的确确是个园丁,而且是一个只喜欢播种的园丁,但你要指望你爸来呵护你,怕是要等这小城再下一次雪。
第二天的早晨,在迷糊中我听见妈妈说下雪了,就那一下子我就清醒了,没要妈妈提醒,我就穿好了衣服。只是我没去洗脸刷牙,而是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爸爸要来看我了。后来我就到了雪地里,雪下得不大,还下不死人,至少还下不死我和爸爸,我就在雪地里一边看着雪花一边原地打转,转着转着我就晕了过去。后来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还在打转,雪花还是雪花,颜色却是红色的,我好像在哪里见过。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医院的床上,有根管子插进我鼻孔弄得我很不舒服,我正准备伸手把管子拔掉,发现妈妈就坐在旁边,我说,妈,你能把这管子给拔掉吗?这东西弄得我难受。妈妈说,你什么时候学会开门的?我说,妈,爸爸在哪呢?妈妈说,你自己跑出去妈妈很担心的,以后能别这样了么。我说,妈,我难受。
妈妈说,你难受的时候有你妈呢,不要再惦记着你爸了。我说,妈,能把那东西给拔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