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景:
宇宙联合报见习记者水木,追踪报导山外山酒楼大厨,学习大拿立早先生一月有余。两人在你追我逃之间建立起深厚的战斗友谊,最终为大家带来立早先生不为人知的独家报道。
第一幕:
在一个充满绵绵细雨的下午,像牛毛,像花针,像细丝,立早先生一改平日的西装笔挺,身着竖条蓝纹棉睡衣,出门右转,向粉绿色的垃圾桶走去。倾倒垃圾的动作被谜一样的人,就是套着迷彩雨披,扛着巨大单反相机的水木小友从旁边桶中跃出的动静打断,并继续沿着反重力的抛物线撒向水木的胸口。镜头摔出,被沾满污秽的卫生纸粘上。正心疼镜头的水木还未来得及发作,已被一只充满肌肉和潜藏着深厚爆发力的臂膀揽过,头顶的落雨跑到了别的地方,一齐再落下来。回过脸来,看到一张仿佛刀斧削刻的面庞和正顺着立早先生大敞的领口窜上来的一股异香。登时面红,倏地夺路而逃。又嗖地被脖子上固定的力量拉倒在地。
水木:抱歉抱歉,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松开了环绕在水木脖颈的右手臂,竟无一丝卡顿。伴随着水木剧烈的咳嗽声与逐渐平复下来的面部潮红,立早先生像打完一周天的太极一般收势,直立,敛息。
水木:抱歉抱歉,可以把我胸口的垃圾袋……呃,那个垃圾桶旁边的相机,可以帮我拿过来吗?
立早先生只走了两步,便熟练地伸手卷起了相机背带,挂上了自己的脖子。地上的污水沾湿了带子,此时正被相机的重量挤出来,顺着立早先生身上一块块凸显的肌肉滑下。天还下着雨呢,飘过的雨丝立马附在了立早先生的衣服上,头发上,睫毛上,朦朦胧胧,似梦似幻。
刚从地上起来的水木看到此景,不免呆了,刚消下去的绯红蹭地又上来了,毛细血管要炸了!水木一只手举着立早先生留下的雨伞,或许是砸在地上的,另一只手从身侧缓缓抬起,想要抓住什么似的。明眼人一看,便知道那飘忽迷离的眼神代表着什么。
当水木的眼光转到了立早先生胸前挂着的单反相机时,迷离迅速退散了,“那可是我的相机,打了三个月的工才入手的,凭什么立早先生就挂在了他的身上”,“不过说回来,立早先生好性感啊!”目光回收
水木:抱歉抱歉,打扰到您扔垃圾了,我不是有意吓您的,只不过看到您向我走来实在让人太激动了。
立早:(挠挠头)不应该是我向你道歉吗?(立早先生指了指还在水木胸口的垃圾袋)
啊~~~~~(此声可响彻天扉,震天动地,客官您请看,冰雹都给喊下来几颗,砸在俩人脚边。)
5月23日
第二幕:
水木手抖抖地举着立早先生的大青伞,对于水木来说,这把伞的做工实在太精良了,这分量比那部单反相机还重。那相机呢?立早先生的脖子上正挂着那部被水木腹诽,此时又粘上了多种未知名物体的相机。两个人搭着肩膀进到豪宅里,噢,不,应该是立早先生搭着水木的肩膀,毕竟水木那小身板,踮着脚都够呛。俩人在门口略微收拾了一下,特别是水木掀去迷彩雨披,连带着垃圾袋扔在了花园里。立早先生也急着收拾一下自己,不是每一个处女座都可以忍受莫名的肮脏的。啥?你问待会水木怎么离开?雨,是会停的,不带这几天福建广东的说。另外,谁说要离开的,呵呵。
回到家里,换上干净衣服,立早先生似乎没有在外那么僵硬了,面部肌肉舒缓下来。因为刚刚换衣服的时候,两个人碰上了一些尴尬……到了这时,反倒好了一点,最起码,木讷的立早先生想起来给对面收拾妥当的水木倒上一杯姜茶,暖心暖肺。立早先生可是大厨来着的。
镜头转换到另一边,呃,现在的镜头应该已经掌握在水木的手里了,OMG,简直无法再添一丝笔墨了,那样的小身板穿上立早先生的纯色衬衫,少了半边支撑的衬衣,多的是情趣的味道。(好了,不能再自拍了,观众流口水了)
立早:嗯,刚刚不好…不好意思了,吓着您了。请问……您在那个…那个垃圾桶里是在抓老鼠吗?(立早先生终是收拾好心情,在这位不速之客面前扮演起主人的角色。)
作为一个要成为普利策奖有力竞争者的见习记者,水木对立早先生磕磕绊绊的询问置若罔闻,反而流起了口水。(没有把镜头移走的小操作,把这副花痴样全部抓下来)
立早:您…您好,请问您在看什么?(立早先生不带烟火地耐心询问,一边喝着自己的茶)
一分钟…三分钟…十分钟之后,水木总算清醒了过来,在立早先生喝完了自己的姜茶,又把水木的喝掉,起身去洗手间的时候。
水木:哎,我的茶呢?(水木想喝点水,补补流光了的口水)
立早先生听到这话,无法掩饰的一个趔趄,直奔洗手间而去,留水木坐在沙发上,开始打量这客厅。
看到立早先生拎着大水壶,另拿了个杯子过来,水木又是一呆。在为水木斟上姜茶之后,立早先生说了回到家的第三句话,差点让水木手中的茶杯飞走。
立早:刚刚那杯凉了,怕你喝了不舒服,先给你喝了,现在还你一杯,不好意思。(说着又喝了一口茶,一点也不怕在把陌生的客人留在客厅,自己去洗手间的空档发生什么一样)
立早:请问您刚刚在垃圾桶里干嘛呢?突然窜出来,吓我一跳,搞得大家都这么狼狈。要是另一个老婆婆之类的,您现在就在局子里喝茶啦。
立早先生好像过了适应期一般,带着笑容,吐字清晰起来,似乎回家之后,人格在转换一样。
水木:没什么,没什么的,只是在外采访,回去迟了,天又下起雨,想找个地方避雨,刚好这边的垃圾桶带盖儿,就脑热钻进去了。看到你过来,又不希望被人看到狼狈样,所以就……
(—这个借口太蹩脚了,有雨披还用得着躲雨?自己都编不下去了吧,哈哈哈!
—闭嘴!哼,老娘不是来抓老鼠的,是来抓新闻爆点的!不编怎么继续下去骗话题?)
立早:那说起来,还是我打扰了您的…呃,避雨行动,真是不好意思了。那下次再被雨水耽误行程,就请您到我这边来坐坐吧。随时欢迎您来做客。(大笑容)
5月24日
水木:既然这样,那我现在能不能顺便先问你几个问题啊?(说着,把旁边的落地灯支架拉过来,摆弄着相机,看样子是在调试,准备录像了)
立早:啊~(好不容易切换到聊天状态,一下子又慌神了,毕竟不是谁面对黑乎乎的镜头都能侃侃而谈的)
立早先生飞也似的跑上楼,登登登又跑下来,顺手抚平了还未折好的西服口袋。水木已经记不清楚自己的眼光在这位不知名选手的身上停留过多长时间,反正这一次,水木又呆住了。看到五分钟内,脱去睡衣,换上白衬衣,扎好苏格兰纹领带,又甩手披上一件海军蓝西服外套的立早先生,又呆了。噢,不,这五分钟的效率还不足以让水木呆滞,水木流氓的目光往立早先生下身看去:脱掉了睡衣,还留着温暖色系的睡裤。嗯,还有那双印着黄色小熊的人字拖。
立早:哎,难得上镜,总要打扮地正式一点的。(有点扭捏)对,先说好,你把焦距拉近一点,别把我裤子拍进去了。
原本就满嘴鼓鼓气的水木,一听就憋不住了,哈哈哈地大笑,还带着手里的相机一起晃。相机镜头迎着立早先生无辜的眼神,把立早先生全身上下,还有那个方向上的家居全部收进了黑乎乎的镜头里。
立早:请问,对哦,还不知道您的姓名呢?还有,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拍了?我现在有些期待在电视画面上的我了。
水木毕竟是有职业操守的,一听受访者主动要求进行采访,便止住大笑,一本正经地要开始胡说八道了。水木换上职业性的笑容,开始了正式的介绍,为采访打下信任的基础。
水木:立早先生,您好。我是宇宙联合报见习记者——水木,你可以直接叫我水木,或者三水也可以。我想对您进行一次访谈,如果您同意并准备好了,可以告知我一下,我准备开机录摄了。
立早先生一看刚刚哈哈大笑,有失仪态的水木记者换了一种姿态,自己不免也挺直了腰板,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于是水木伸手要去转换模式。一眼瞟过,水木不禁提一口气,又憋住了。
立早:怎么了,三水,出什么事情了?
水木:没什么,电池快没有电了,我们还是抓紧点时间吧,立早先生。(水木的身体又震了震,似乎被触到什么。)
立早:好!
5月25日
第三幕:
水木:立早先生,请问您是怎么走上厨师这条路的呢?
听到这个问题,本来面带兴奋之情的立早先生,顿时停滞了下来,他的眼神开始飘忽了。做后厨,立早先生走的这条路,历程时间不短,却也走地艰辛。
呡一口姜茶,小竹杯和升腾起的雾气虚掩了立早先生大半的脸。透过镜片,立早先生看到了水木的眼。这本不是什么难启齿的事情,只是让人觉得久远,难以回忆。收拾收拾心情,立早先生开始了今天的讲述。
立早:在我本科即将毕业的时候,
水木:啊~~~您,您原来也是一位大学生!那您选择做厨师真的让人觉得吃惊呢!(两句感叹未完,水木注意到立早先生即将发生异变的表情)
水木: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扰您了,请原谅。请您继续,我会一字一句记录下今天的对话的,实在让人吃惊!(伴随着渐低的声音,水木启开崭新装帧的笔记本,咬开笔盖,开始记录起来)
立早:其实没有关系的。当年恩师也不轻不重地批评了我爱插嘴的习惯,在那之后,我就注意要改改了,年轻嘛!在学校的时候,真的有几位老师对我影响很大。话说回来,当我即将要迈出校门的时候,其实我已经做好成为一名社会人的准备。在同学们准备各类考试的时候,我去餐厅做了两个月的服务生。这两个月对我来说,既重要,也非重要。
水木:可以请您详细讲讲吗?什么是社会人,怎么样是既重要,也非常重要?(水木的询问让立早先生止住了接下去讲的话头,开始略微解释一下)
立早:是非重要,不重要的意思,不是非常重要。社会人,自然就是社会上的人喽。简单就可以这么讲,再复杂一些,今天的故事就讲不完了。(立早先生笑了笑,看见水木在纸上划去了一些,又加了一些,收回了目光)
立早:在出去找工作之前,我想了很多,很多有关于“历史能够做什么的”的事情与问题。(“啊,您是历史出身”,旁边的水木再一次吃惊了,原来谜一样的人应该是立早先生才对。立早先生这一次没有停顿,而是顺着水木的惊讶讲下去);立早:我知道你在惊讶什么,历史的确不能直接创造社会价值。在这个效率至上的社会,历史无用论的出现是必然。这是我们学历史的应该承认的。但重要的不是这个,重要的是我们能做什么?我能做什么?
立早:后来我就想通了,重要的是我能做什么?每次去光顾学校旁边的麻辣烫,老板就爱来问我对时政的看法。因为他得知我是历史专业。每次都是我先讲,从建国后到民国,从明清到秦汉。然后是他,或是反驳,或是赞成。总之,也是一道麻辣烫的新风景。因为我后来得知,买麻辣烫的老板也是历史系出身。(二人同笑)
立早:学历史,不能让你站在车床就生产出来一件件精工,不能让你穿着西装就卖出去一辆辆豪车,也不能让你操起锅铲就整出色香味俱全的菜品。历史,只会让你背负着比其他人更多的责任感。社会越是不重视,你的责任就越重。因为历史需要有人记录,需要代代传承。如果我不去做,你不去做,谁也不去做,那一个世纪之后,人会忘了它是从哪里来!这一种背负是好事吗?当然。
立早:有人可以把这一份负担转化成生活的动力。他们是能够从历史中悟出一些道理的人。我还差一点点儿。(笑)历史之于我,虽不及“饮食男女”之事重要,但也是些许菜品中不可缺的芡粉,不勾芡,总是缺一些味道。恰是有了这一小勺,哇,圆满了。至于我到底从历史中悟出了什么?我不好说,不是不想说,而是说不出来,终究是差一些火候。(无奈的表情)
水木:您刚刚谈的是自己对历史的领悟,我是佩服您的。那接下来可以讲讲为什么您还没有毕业,会选择去餐厅做服务生吗?我对这个事情也有好奇。
立早:这也是个趣事的。做服务生,本不是什么值得人好奇的事情。因为服务生零基础,我上手就可以挣几个生活费给自己花花。而且这些年,历史学科的研究有向下看的趋势,关注底层。我想,与其像历史大家们说的,关注底层,一年花两个小时到乡下调研,吃吃喝喝,回来写一大通臭文章,不如自己亲自下去看看,看看最普通的人是怎么生存生活的。这就是我的目的。
立早:那时候,学校给我们放假了,让我们出去找工作,好提前完成就业指标来着的。过完年,在家闲得无聊了,也不愿意回去学校继续蹭吃蹭喝,毕竟家里情况也不是太好。在网上搜罗到一份面点师的工作,就去应聘了。结果,到了公司,面试人三句两句就把我提到餐厅助理的岗位上去了,每个月才2000出头。我那时候傻呀,也就答应签合同了。到了正式工作,才知道,这哪是什么店长助理,活脱脱的服务生,还是拿着一份工资做全职的。接待客人,点单下单,进厨房打下手,跑外卖,打扫卫生,一个餐厅,三个人,一天十来个小时。一个月下来,店长打趣:“脸色都变菜了”。
立早:两个月的服务生,客人逃单,赔钱;收到假币,赔钱;仓库丢货,赔钱,前前后后,我贴进去近1000。加班费是最低的标准,一个小时9元,我也记不清到底加了多少的班,只知道每个月的工资都被忘打考勤卡扣掉150+,拿到手的工资5000不到。真是好好尝了一尝社会艰辛的滋味。
5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