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逝去的婺江
(二)
李清照的一曲《武陵春》最使金华的双溪名闻天下。翻开金华地图,义乌江和武义江逶迤东来,在燕尾洲处交汇,于五百滩分流,经滩尾汇流而成金华江西去,给三江六岸平添了不少诗情画意。
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美丽富饶的婺江,不但是我们的母亲河,为两岸人民提供舟楫的便利,福祉遍施这六方乡土流域,成就八婺神州的富庶盈实、浙中鱼米之乡的美称。
而且婺江渔产极丰,江中不但鲤、青、鳙(包头鱼)、鲫、鳊、鲶(泥苔)、白鲢(白节)、鲇(黑鱼)、翘嘴白(翘口部)等齐全,还有黄颡鱼(昂昂刺)、鳑鲏、老虎鱼、黄鳝、花鳗、鳖、虾、螃蟹等品种。
江面一年四季捕鱼捉虾的打渔船穿梭往来,江边从早到晚持杆垂钩者从未间断,桥畔晨出暮归抛杆勾鳖或钓螃蟹者时而有之。
据悉,金华地区从一九七三年起采取措施,每年梅雨季节蟹苗旺发期,组织各县有关人员到长江口的崇明岛上采购来几千万只蟹苗,放养到兰江,婺江、衢江一带。
那时在上浮桥和八泳滩一带,不但打渔船经常出没在清波里,而且还能有幸看到撑着竹排用魚鹰捕魚的渔夫。
身子硕大漆黑、样子凶狠的魚鹰,站在竹排上显得有点笨拙、憨态可掬,但一入水刹那,立马使人眼前一亮,那投手举足,绝对是行家里手,大凡“行家一出手,就看有没有”,决非是浪得虚名。
果然出水的鱼鹰咀里都叼着魚,还有两只鹰合抬一条大魚的。
请君看那当时江上场景:落日余辉,波光潋滟,撑排渔翁,猎渔鱼鹰,棹声欸乃,活脱脱一副百年难得一见的《婺江渔歌唱晚图》。
春夏之交,惊蛰过后,尤其是雷雨甫歇,小溪沟渠水涨之际,鱼儿纷纷兜水而上,择水草丰盛处产子,此时便是捕鱼捉虾的大好时机,两岸的乡民便挽衣赤脚,拿着兜网虾笼下水捕鱼捉虾,不多时便可满载而归。
金华大溪(金华人对母亲河的昵称)旁的河埠头、丁字坝、河堤等处此时也会有持杆垂钓的人们,那时的钓竿用的都是竹竿,浮标也是用大蒜芯做成的,吊钩便是普通的缝衣针弯成的。
即便如此简陋装备,钓鱼的人们仍乐此不疲。钓鱼时节最兴旺时,钓鱼的人们会沿桥密密地站成一排,在通济桥、上浮桥一带立马成为集市一般,交通也为之拥堵。垂钓最佳处钓鱼者、观钓者、南来北往的游客人满为患,成为婺城一道独特的风景。
大桥上的钓者大凡是钓鱼高手,他们用自制的轮盘竹钓竿,将长长的挂满钓勾的鱼线,用力抛甩江中,鱼线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掉入江中。
钓者则时不时拉动鱼线,用钓竿上轮盘控制鱼线的时紧时松,借以能抓钩到江中的鱼儿,运气好的时候真能扎到七、八斤的大鱼。
如扎到大鱼时,人鱼之间还得进行一场较长时间的“拔河赛”:当然,刚开始时鱼力气相当大时,绝不能与鱼较劲,只能顺其自然,尽量放线,然后慢慢收线,否则一旦与鱼角力时鱼线绷断,招致功亏一篑。待到鱼儿筋疲力尽时,将它其拖到江边用捞海捞上来。
人鱼角力大战时,有时耗时竟达数小时,钓者收线动作堪比纤夫负纤一般,可见其费力之辛苦。
届时如有钓到十斤以上青魚的钓者,那种在周围观者如堵、欢声雷动的呐喊声中,钓者颇有点像凯旋而归的大将军,其洋洋得意的满足感,绝非是得到一条大鱼时的欣喜,而像古代角斗场得到满堂彩的胜者。
记得住在法院街的时候,经常和母亲到大溪里洗衣服,那时到大溪须经雅堂街,爬上十多步石台阶,转入一条长长的极似戴望舒笔下的《雨巷》一般的天长巷,然后穿过婺江东路,沿陪园旁一个城墙般的台阶而下,便可到婺江的一个丁字坝,在那里洗衣洗物者极多。
顺便提上一句,天长巷有个“金华一初”中学,就是日后我转学就读的学校。
金华人浣衣作兴用一种长约一尺多木制棒槌,称之为“扪具”的用来杵衣,小杵使劲槌衣时发出“噼噼啪啪”声响,槌得水花四溅,一边洗,一边槌,一边揉,一边翻,很有节奏感,姿态忒优美,仿佛那不是在洗刷刷,好像在槌做一件陶瓷艺术品一样,那样专注,那样发力,与周边环境又是那样的和谐相偕。
浣衣的浅水处,清晰可以看到一群群的小鱼在脚边游动,唯鳑鮍为多,这种当地人称之为“花炫斑”的鱼,忒胆大妄为,且喜爱在浣衣妇的人群中转悠游荡,时不时在浸在水中的人脚上吮吸上几口。此鱼极有灵性,和人不即不离,始终保持一段距离,间或骚扰你一下,仿佛与人开展游击战术一般,撩拨得人脚上痒痒的,感觉特别舒服。
那鱼对人脚上的破口似乎更独有情钟,一见伤口便好似猫见鱼腥一般,不但频频造访,而且其细致周到的程度,不亚于外料医生给你施以清创除腐的外科手朮。
鱼群中间或也会出现嘴边有胡须的鲶鱼和黄颡鱼(旺旺刺),此类鱼游姿缓慢,慢笃悠悠的憨态可掬。但不要以为此鱼便是谦谦君子,是水中的老好人,相反鲶鱼绝对是水里的第一杀手。难怪现代管理学要提出个"鲶鱼效应"来提高管理效果。
到大溪里去挖黄蚬,也是相当有趣的,一般长在黄沙里的是黄蚬,长在淤泥里的却是灰蚬。
挖黄蚬的工具也很简单,一只畚箕足矣。将畚箕放入水底装入河沙石砾,待到畚箕出水时如有黄蚬拿出即可。一下午手脚麻利的,兴许能挖出个十斤八斤的。那时黄蚬才五分钱一斤,一般的鲫鱼也只几毛钱,半斤以上才块把钱,价钱相当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