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比南山不老松

2022年4月1日  星期五    晴

今天是我奶奶和小姑的生日,我们全家人到石家坡村去给她们祝寿。这里也是姨奶奶家住的地方,留下了我童年最美好的回忆。

小时候,每年过年,对于我们这个家族的孩子来说,最快乐的事情便是到石家坡村去给姨奶奶拜年。我的父母、二叔、二婶、大姑、小姑等老辈子带着我们这帮孩子,一起十几个人浩浩荡荡从六角亭出发,爬十架山坡到姨奶奶家。

那坡真的很陡的,常常爬得我们气喘吁吁,但是,我们每个人都很欢喜,因为一年里只有这个时刻,一大家子十多口人才能聚在一起边走边聊,大人们聊得热火朝天,我们这些孩子们一边在马路上扔石子,还一边跑跑停停,玩儿得不亦乐乎。这个场景在几十年后的今天依然时常那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成为我童年最美好的记忆之一。

而且一到姨奶奶家,她都欢喜、热情得要命,她真是从内心里喜欢我们这群调皮捣蛋的家伙。她的家是我们这些同龄孩子们的天堂,比如和我差不多大的几个表叔一放假就跑到姨奶奶家里去玩儿,我跟着他们和姨奶奶的女儿们就到附近的山坡上疯跑,那漫山遍野的田埂上都留下了我们这些孩子的足迹。在姨奶奶家,我们都不会客气,我们会把家里的好吃的东西翻了个底朝天,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客人。

姨奶奶家并不富裕,却特别大方,每次我们去拜年了不仅好吃好喝地做给我们吃,还留下我们过夜,一定要让我们住下。至今还记得曾经躺在她家的新棉絮、新铺盖上面感觉好新奇啊!半晌睡不着,在寂静的黑夜里还看见门缝里透出来的一点微光,那是姨奶奶深夜还在煤油灯下忙着做家务,同时听见隔壁老两口还谈着家里的琐事。

奶奶的父母、丈夫、哥哥、弟弟都已经不在人世,在这人世间,她的老辈和同辈的亲人就只有一个妹妹了,今天姨奶奶的到来让她也非常开心,两位老人都已经八十多岁了,都是白发苍苍了,但身体都还不错的。老人即便是儿女、孙辈都在身边,但代沟让大家都说不上几句话,终于有人可以和自己唠唠家常,谈谈从小到大发生的故事,这对于寂寞的老人来说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不过奶奶的耳朵已经听不见了,跟老人家讲话要扯起嗓门大声喊才行的。

我的奶奶今天满85岁,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我还在北京学习,前两年,我经常辗转于全国各地出差、学习,在家乡的日子并不多,春节因为疫情未能回家过年,也没能见到老人家,只能在电话和视频里为奶奶祝福。而今天终于可以看着她,亲口对老人说:“生日快乐!”

我奶奶没有上过一天学堂,大字不识一个,从小就在田地里劳作,却非常有智慧。她在居委会干过主任,一条街上家家户户的难事、急事都找她解决。她在建筑公司当过经理,管理几百名工人,个个唯她马首是瞻。她不会看账本,但是,她心算得比计算器还快,没人能够糊弄她。

她还当过全州劳动模范,在万人大会上发表过演说。她开垦老屋附近的垃圾堆,种了许多树和蔬菜,把一个臭烘烘的垃圾堆变成了良田。她还认识许多中草药,给亲朋好友在山里寻药,治愈了好些患疑难杂症的亲戚、邻居。

更重要的是她还养育了4个儿女,还亲手拉扯大2个侄儿及6个孙儿、外孙。我是孙辈中最大的,当年我父母做为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我的童年是跟着爷爷奶奶度过的,可以说也是奶奶把我一手一脚带大的。

我小学的时候非常调皮,学习不认真,成绩很一般,奶奶常常语重心长对我说:“孩子,我们这条街上的娃儿没几个有出息的,而你的父母都是工人,工厂效益不行,工资都常常发不起,你们家也很困难,如果你不努力读书,将来就和这街上的孩子一样,要么在家带小娃娃,要么下田种地,或者到工厂下力。只有读书才能改变你的命运!”

奶奶虽然没读过书,没啥学问,不懂什么哲学、艺术、文学之类的,但是,她拥有大智慧,她的境界和眼光是很多人难以企及的。她的一番话对我触动很大,懵懂的我开始努力学习,从初中起,我的成绩进入全年级拔尖的行列。

我的奶奶吃过那么多苦,受过那么多磨难,在文革中被打成“反动派”,游行示众、挨打受骂,却从来不会抱怨命运的不公,从来不会放弃对生活的希望。老人总是不慌不忙,见惯了世事沧桑,经历过大喜大悲,如今只有淡定、从容。当我也在承受困苦的时候,回想起奶奶给予的爱,自己也会淡然安定下来。

我的奶奶没读过什么书,字也不认识,却非常有智慧,活得非常洒脱、自在。虽然这几年奶奶衰老得非常快,睡眠也不好,但还没什么大碍。老人家还偶尔逛逛菜市场,活着的每一天都很开心。在奶奶生日的这天,我们全家人共同为这棵不老松祝福,祝福她寿比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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