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一侄,不到三岁,满脑子枪炮汽车,玩具箱里充满模型拼卡,我俩见面互相问候一般是这样的情况:我一脸谄媚地“hey bro!”而他(根本听不懂地)转身拿起手边的汽车玩具或者枪炮模型,指向我的大脸,回我以“嗵嗵”两声,最后以我面部扭曲挤压出的痛苦表情收尾,偶尔将这个模式循环个几遍,俩人自得其乐。今天的致意就算完成了。
虽然热爱枪炮汽车,大侄子却不是个胆大的小伙子,非常害怕理发,甚至最近试图拒绝洗澡,因为会把自己的头发弄湿,然而头颅之上只是个普通圆寸,并没有什么别致发型要保持。现在演化到只要不听话,妈妈以剪头发威胁,眼里瞬间盈满泪水泫然欲泣,连自我表达都放弃了。多数时候缴械放弃对他而言不是难事,偶尔有小小的自我坚持,比如看上了街对面玩具店新购进的那批玩具,此时妈妈把工具——就是发梳,拿在手中,对小小的大侄子而言,宛如敌军将帅手握兵符,指挥千军万马兵临城下般使他绝望,那点自我坚持在敌军的铁骑下瞬时间灰飞烟灭,化作历史的尘埃。新玩具的诱惑根本撼动不了理发带来的巨大恐惧。
儿童的语言习得发展似乎也是从实词到虚词,遇见世界上千千万的事物,获知他们的不同名称,再以动词处置,以形容词副词修饰,渐渐就能表达与之共同完满的自我。目前大侄子正苦练“不”的用法,简单的动词配以“不”的前缀,表示自己的强烈否定愿望。尤其是洗澡理发这样的苦事,无论听到什么样的安慰,统统前缀以“不”,表达自己的愤懑。更兼之领悟了语气转换这样的技能,无论是祈求还是拒绝,自然配合以哭腔,效果加倍,令姑姑愈发拒绝得果断。小伙子,世上的残酷,要不从姑姑这里开始领略吧?
小朋友对于比自己弱小得多的生物似乎天生的怀抱怜悯,比如个头不如自己的小狗。大侄子可以假装和他们是同类,蹲在地上一起石化上半天,在发呆的过程中建立纯洁的友谊,满怀期盼地希望把自己的食物和他们共享。但对于比自己弱小的有限的——比如小小的表弟,却袒露出不多的霸气,我的我的都是我的,表弟还没发育到同大侄子一样“争风吃醋”的年纪,所以大肚能容,并不在乎。可能是大侄子从表弟软软的身躯上感受到了未来的力量吧。
大侄子的世界开始越来越丰富。每一天的词汇量都在飞速增长,每一天对世界的认识都使我惊喜。秋季之后,大侄子也许有去学校的可能,在那里,他将收获知识,力量,朋友和“女朋友”,也会面临茫然,压抑,争夺,或愧疚。我的大侄子,像是刚拆封的崭新的U盘,而人世间一切的善与恶都等待着学校这个端口与他数据互传。希望他能把姑姑送他的十二个helloKitty公仔,如愿送给漂亮的小姑娘,这是单身狗的姑姑目前最衷心的期盼。祝小伙子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