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头,哪里都乱。
荣锦行沈荣是奉天的大户,明面上沈家经营古董珠宝,背地里也没少干倒卖烟土逼良为娼的事儿。沈老爷快六十了,家里养着五个婆娘,隔三差五在炕上使力气却就是邪了门儿似的生了一堆女儿,连这第三代的小辈儿都是一水儿外孙女。大户人家讲究香火鼎盛,在沈老爷眼里,女孩子哪里是香火嘛,那就是香灰。眼看着年岁越来越大,沈老爷愈发感到力不从心。有时候正要办事儿,这鸡儿就软趴趴得挂在裆部,哪还有年轻时候的那种精气神。纵使各种天材地宝从未断过,无奈虎鞭鹿茸也只能是养身而不能补气。沈老爷啊,是给生儿子这事儿闷着心,堵着一口气呐。
人家暗地里都说,这沈家啊,坏事做多损了阴德,怕是要绝了后啦。
要说沈荣,不是什么乱世枭雄,也只是祖上蒙荫继承了这万贯家财。你还别说,沈荣能耐就能耐在他安分守己,做着一个中国旧社会里的公子哥。年轻的时候吃喝嫖赌,却从不沾染那要人命的大烟。他总跟别人叨唠,“都说这青楼赌档是销金窟,那这大烟可就是催命鬼啊。我沈公子金银财宝不缺,花一些钱便花一些钱,这命可也只有一条啊。再说这古代文人雅士,身边跟着几个名妓那是风雅,没见过病怏怏在床榻上享受蛮夷的毒物还叫做醉生梦死的。”
你看看,跟普通大户人家的公子哥比,沈荣倒还真有些风骨和学识。
老话说富不过三代,从沈家发迹到沈荣这正正好好就是第三代。沈荣要是能再熬几年,生个儿子继承偌大家业 ,就算两腿一蹬入了土,也是个打破老祖宗箴言的不俗之人了。
这沈老爷急啊,总生不出个儿子该不是着了什么邪吧?管他娘的,啥法儿都得试试。于是请遍了当时北方有名的道士风水师和尚老中医。自从沈府传出要请有能耐的人求个儿子,形形色色毛遂自荐的人真是一茬儿接一茬儿。江湖术士多是混饭吃,坑蒙拐骗那叫一个信手拈来。沈老爷也不知是急火攻心迷了心窍还是死马当成活马医,无论什么三教九流都好吃好喝伺候着,末了还给赏只小黄鱼。就这么又是做法又是请神倒腾了大半年。
快到冬天的时候,沈府来了一个穿着破烂袈裟的喇嘛。进了沈府大门,大喝一声,来啊,有酒有肉否。管家纳闷儿,这哪来的疯和尚,奉天这地界儿去哪撒野不好来咱们沈府。正欲逐人,沈老爷揉着那前清大太监的文玩核桃就走了出来。都说真正的高人行事多有怪异,这怕不是来了一尊真神?好生一番招待,沈老爷试探着问,大师这番有何贵干。喇嘛用袖口抹抹嘴巴,干了坛子里最后一口上好老酒,只说了一句话,你去纳了那青楼鹿九娘为妾吧。说完便扬长而去。
鹿九娘是奉天最有名的青楼安乐坊的红人儿,花名酒酿。传说不仅酿得一手好酒,这媚术也是撩得各路寻芳男人醉个通透。这安乐坊倒也是沈家名下的产业,姑娘来自五湖四海,甚至不乏沙俄和东瀛的花魁。不过要说这安乐坊最得乡绅名流喜爱的地方,就是这里的姑娘据说很多都是雏儿,三四个月的光景都要轮换一批新货色。这地儿也就成了东北军将领的温柔乡,所以饶是你外面兵荒马乱,这里照样夜夜笙歌。
可即使是这么个“干净”的欢场,当初沈老爷要纳酒酿为妾,还是让很多人惊了好一阵。几个姨太太都说这小媚子一定是用了什么妖法,迷了老爷的心窍,不然老爷怎么会娶了个青楼女子。嘿,有趣了,奉天沈家的六姨太是个婊子,这可让很多奉天小老百姓们乐不可支。寻名妓风雅归风雅,你要是还娶回家,对大户人家来说,那可就是大逆不道了。毕竟三教九流里,又属娼妓最不入流。你沈家在奉天风光一时无两,身边的姨太太还没我身边这肤糙面黄的婆娘清白,沈荣可真是老糊涂了。大家揶揄这沈老爷这把老骨头那经得起人家专业娘们的折腾,光岁数都可以当她爷爷了,一夜风流大半年别想下床了。
而偏偏就是这个这个青楼女子,生下了沈家唯一的儿子,那些鄙夷她的姨太太们这下都闭了嘴。她们心里可都是又气又恼,连带着看自己的女儿都分外不顺眼起来,鹿九娘和她那野子宠冠沈府的日子怕是要来啦。
老来得子沈老爷高兴坏了,给自己这小儿子取名沈来宝,当成宝贝似得的养着。雇了十来个结实健康正值哺乳期的妇女喂奶,还从东北军借了百来个兵五十杆枪以护鹿九娘和沈来宝周全。来宝百日宴那天,沈家连唱十天大戏,大宴宾客,连当时张作霖张大帅身边的副官都请到了。
往后的日子里,这沈来宝锦衣玉食,一堆老妈丫鬟伺候着,光是那孩子玩儿的小玩意儿都是出自北京活鲁班的手笔,花了不下一千个大洋 。到了沈来宝七八岁的光景,大家都发现了不对劲儿。这沈家小少爷也不怎么说话,整天挂着哈喇子对着丫鬟们傻笑,沈府的先生教他写字他拿着毛笔把先生画了个大花脸还哈哈大笑。教书先生是个前清秀才,气得连大洋都不要了,边走边道:孺子不可教!孺子不可教也!
沈夫人私下给沈老爷嘀咕,这来宝怕不是个憨子吧?沈老爷一巴掌扇了过去,大喝道,“谁说我家来宝是憨子就给我滚出沈府!”沈夫人呜呜啜泣起来,凄惨地说道:“老爷,下面这么多姑娘也是你的骨肉啊,咱们外孙女可儿都十六了你也不给她张罗个大户人家的公子,一门心思都在你的那个宝贝儿子身上。我也不是贪图你这沈家的家业,您做事儿心里也得有杆儿称不是?”,沈夫人越说越激动,擦一擦眼泪拽着沈老爷手腕往自己脸上挥,“老爷您使劲打我我也还得说。您那六姨太刚过门没几天就怀上了,您这跟我吹鼻子瞪眼的有啥用啊,您看看来宝哪点像你了?其他几个姨太背地里早就在说了,鹿九娘本来就不干净,说不准来宝就是跟其他恩客生的呢。”沈老爷被戳了痛处,听完急火攻心,一下子就大病不起。
要说这沈老爷自从被夫人气的病倒之后,这半截身子几乎都入了土,全靠每天那点千年老参汤吊着命。这几个姨太眼看着老爷不行了,心里都打起了小算盘。这沈家家大业大却只有一个儿子,虽说这儿子继承大半沈家家业这也是情理之中。可谁不知道沈少爷是个憨子啊,老爹一没,这小崽子还不是随便摆布嘛,倒是他那个婊子娘,却像是个不好对付的人物。心里这么一合计,四个姨太就去找沈夫人唠嗑,说是商量沈老爷这病该怎么治,实则想要联合沈府人把鹿九娘母子给拾掇出沈府。毕竟沈夫人是个正室,说话也总有些分量。
沈夫人是什么人?本是那老字号张家药铺掌柜的千金,又在沈老爷身边混了大半辈子,眼睛里有水,一看这些婆娘心里就有了数。这摆明了就是来拉帮结伙争家产来了,收拾了鹿九娘沈来宝,这群蛇蝎女人指不定还得人吃人。沈夫人叫丫鬟们退下,悠悠地说:“各位妹妹,沈老爷这病怕是治不好了,可怜了我们这些妇道人家哟。来宝还是个孩子,怕是还得再成长几年方可成大器,以后沈家没了男人在这乱世中可就真的风雨飘摇了哟。不如叫我女婿江手军暂且帮忙来打理沈家家务,也不至于毁了沈家的家业。”
几位姨太一听差点都坐不住了,这下可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这沈夫人借坡下驴的功夫可真是不可小觑。她明摆着是要夺了这沈府,这出拉帮结伙可是打错了算盘了哦。其中领头的三姨太略一思索,赶忙点头道:“是是,姐姐考虑的周到,那就麻烦姑爷了。只是这来宝的娘倒颇有些手段,据说还得了沈家金库的钥匙,您看这….”沈夫人冷哼一声,并不言语,自顾自闭上了眼睛养神。众姨太识趣地散去。
而沈老爷乱世中撑起偌大家业哪能没点算计?知道自己一倒,那些婆娘哪能消停。来宝有点憨自己也知道,到时候没人护着一定是吃大亏,这年头死个人就好比一粒沙子扔到湖里没有一丝响动,真正的人命如草芥。这些婆娘不敢做狠辣之事,他的那些女婿可指不定干出什么来。
虽说大家都私下议论来宝可能不是他亲生儿子,他也怀疑过。自己跟鹿九娘那女子也只同房过一次,也亏得那鹿九娘丰臀肥乳风华绝代勾起了沈老爷内心里的那股子邪火,沈老爷扶着那半软半硬的老东西,勉勉强强塞进去办完了事儿。每当看着来宝的时候,沈荣总会咂摸那晚上的滋味,我这不争气的老二到底有没有把沈家的种子给种进鹿九娘的身体里呢?可沈老爷转念一想,哎,就算不是亲生也只能这么认着了。我沈荣要是不硬着头皮当了来宝的爹,得个奉天最大的龟公名头事小,关键是沈家可就真的绝了后啦。于是沈老爷偷偷给了鹿九娘沈家金库的钥匙和地图,里面有大半沈家家产。
沈荣是这么叮嘱鹿九娘的:“酒酿啊,咱们之间没什么情分,最多就是那一夜云雨情。要不是那破袈裟喇嘛的酒肉胡话,我沈荣是断然不可能娶一风尘女子为妾。事到如今,你也为我沈府生了个大胖儿子,这当中你自有一份辛苦。外面的闲言碎语我可以不去计较,来宝就是沈家亲儿子。我这把老骨头没几个日夜能折腾了,这钥匙和地图你拿走。来宝是你亲骨肉,无论豺狼虎豹你可都不能撒手啊。江湖路不好走,你一介女子,望珍重。”
沈老爷卧床两个月后就过世了。沈府说是喜丧,又是唱了十天十夜大戏,又是一群姨太带着或大或小的女儿哭的梨花带雨,场景好不奇怪。沈家出嫁的女儿都带着姑爷回来了,说是等头七之后老爷下葬之后,也帮衬帮衬打理沈家事务,毕竟沈家不能没有男人啊。觥筹交错之间,这群沈家嫡系的眼里都散着防备的精光,家属亲眷这时候也就是个名头,谁还念着情分挂着面子那就是跟身价偌大家业过不去。沈家早也暗潮翻涌,要不是棺木里沈荣的尸首还在灵堂那镇着,沈家怕早就风雨飘摇了。
唯独鹿九娘一个人呆在房里,不哭不闹也不见人,每日由丫鬟送膳食,沈家人都说她不懂规矩,当家死了她倒像个没事人。而来宝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爹死了,看着家里这么热闹,嘿嘿嘿傻笑。来宝年纪小,发现不了盯着他的那些眼神里,他一个小孩童,也被千刀万剐了。
沈家长女婿江手军捧着好茶悠悠步入六姨太房门,自顾自坐在床沿,正色道:“鹿姑娘,听说你手上有沈家大半家产。你们孤儿寡女在这乱世本来就没什么活路,有大把钱财更是展板上的鱼肉了。我老江在东北军还有个一官半职,你把钱财叫与我手上,你们娘俩定衣食无忧一生富贵。” 鹿九娘也不动怒,只是轻启朱唇,吐出一个“滚”字。江手军阴狠一笑,说道:“当年安乐坊我花一百大洋尝的滋味现在都忘不了啊。可惜了,以后怕是没有这样的美人咯。”说着捏了一把鹿九娘峰峦起伏的胸口,走出房门。
头七晚上,鹿九娘闺房,一道黑影从窗户飞入。鹿九娘略一吃惊,淡淡地说,“你来了。”来人一身金色绸缎大褂,摇着帛扇,双眼闪着精光。九娘噗呲一下笑出声,说道:“杀手不都该穿黑色夜行衣,粗布蒙脸的吗?况且你不就喜欢穿个破烂袈裟装喇嘛吗?你现在怎么穿的像个大少爷?”来人自顾自的走到凳子前坐下,伸手往怀里掏东西,然后往桌子上一放,竟是整整十片金叶子。鹿九娘眼里闪过一丝哀伤,却并不说话。“这是人家给我的酬金,叫我今夜取你性命。顺便,拿些东西。”酒酿低着头,也不知是何表情,沉默了几分钟才开口说道:“朱条,五年前你救了我,现在你又要杀我,那你是爱我还是恨我。”这个叫做朱条的杀手突然笑了起来,“我不爱你,我救你是因为你漂亮,想要你的身子。我也不恨你,你不跟我走入了青楼也有你的苦衷。如今我杀你,只因我是杀手,十片金叶子就是杀你的理由。”刚说完朱条袖口一道白光闪过,直直逼向酒酿雪白的脖子,却又猝然停了下来。那是一把极锋利的匕首,已经入肉,肏出血来。这个风华绝代的美人盯着朱条,凄惨说道:“我知道你下了得手。但何不带我们走!现在,我有沈家大半家产,江湖这么大,我们哪里去不得。”说完,酒酿把金库钥匙扔在桌上,似乎在跟那十片金叶子较着劲。
五年前,鹿九娘以为朱条在街的另一边目睹了这样的场景。鹿九娘跟父亲在街边乞讨,沈家青楼的人看她长得标志,想强行把她掳去青楼。老父不依,哭天抢地地护着鹿九娘,大喊抢人啦。可沈家人办事,别人哪敢插手,老爹惨遭一顿毒打,就这么被活活打死。沈家人当场就要糟蹋酒酿,她绝望之下一口咬断那人的老二,那人惨叫一声失去理智,掏出洋枪就要毙了鹿九娘。幸好朱条及时出现,正气凛然,干掉了所有的沈家人。他说,跟我走,亡命天涯随性而活。她告诉他,不!沈家人杀了我的父母,我什么都不要了,我要报此血海深仇,但我没什么可以报答你,如果你不嫌我脏的话......至此,鹿九娘入青楼,勾引沈荣,开始计划夺取家产,把这个钟鸣鼎食之家推入深渊的俗套桥段。直到沈荣把钥匙和地图交到她手里的时候,鹿九娘才知道她能加入沈家,那个装神弄鬼的破袈裟喇嘛可立下了汗马功劳。
只是,他这么做是为了帮她报仇呢,还是......
鹿九娘心里一直憋着一个秘密,她感受到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危险气息。所以她不敢说,她宁愿赌一把朱条对她还有一丝念想。当年的往事仍然历历在目。
其实当时的鹿九娘是街边的一个风尘女子,一个现大洋弄一次。当天那老汉是她的第一笔生意,正欲行事遇见了沈家的人。沈家人见她漂亮,也想弄。那老汉当时就不肯了,骂骂咧咧,你们这些年轻人不懂得尊老爱幼也得有个先来后到嘛。再说老汉我这么大岁数了,也耽误不了你们几分钟嘛。沈家人精虫上脑,哪管这么多伸手要抢,老汉大喊抢人啦死不撒手,就真的被打死了。沈家人跟鹿九娘说,试试你的能耐,要是能耐了得,凭你这脸蛋进了安乐坊一定也是个红牌。鹿九娘很开心,太想表现了,舌卷银枪一不小心把枪都给弄折了。后来朱条就来了。朱条杀了他们之后要带九娘走,可她闻到朱条一身的烟火气,手里还拿着一把剁肉刀。虽然他说自己是杀手,怕也是从伙夫刚转行不久。九娘万万不愿跟着朱条受苦。以报答之名一炮就把这个伙夫杀手打发了,还编了个爱恨纠葛的复仇借口。后来,鹿九娘入安乐坊,勾引沈荣,本就是为了荣华富贵,她受够了在沙县酒楼后厨掏潲水过活的日子。万万没料到这个杀手会这么的无法摆脱。
还有一件鹿九娘自己都没有弄清楚的事儿,来宝,到底该是一个富家公子,还是江湖莽夫之后呢?
鹿九娘想要吻上朱条,风尘女子,性命攸关的时候自救法子确实不多,也就剩这一身凝脂嫩肉了。眼看就要缠绵,鹿九娘突然低哼一声,软软地倒了下去。她的脖子不停涌出鲜血,却说不出一句话。她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朱条,似乎不相信这个人真的能如此毒辣,她连抽搐的力气都没有了。
乱世江湖,跟钱比,啥玩意儿都轻贱。
朱条收回匕首,收起桌上的金叶子和钥匙,轻踏一步就翻出了窗户。鹿九娘似乎听到窗口飘来了朱条的声音:“别傻了,我可不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当年,我也只是在排队准备一亲你芳泽的人而已。谁知那帮牲畜磨磨唧唧,我是在忍不住顺手干了件好事而。” 鹿九娘的眼睛彻底失去了生气。
朱条并没有解释为什么在明知鹿九娘编故事的时候并没有拆穿,还扮成了个喇嘛帮她嫁入沈府。可能他也觉得这是个来钱的好路子,反正在他听完鹿九娘的哭诉之后,心里嘀咕了一句:这骚货,真他妈人才。
第二天,沈家人发现鹿九娘被杀身亡,凶人没留下任何线索,鹿九娘儿子沈来宝也不知所踪。大家假模假样的唏嘘一阵,说是这六姨太以前的仇人来寻仇啦,杀了娘抢了儿子,真是作孽哟。可他们翻遍了鹿九娘的房间也找不到沈家金库的钥匙,更是不知沈家金库在哪儿。
江手军大怒,扬言要利用在东北军的关系严查凶手,看看是哪个毛贼敢在他沈府干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大家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喷着火的愤怒,却不见半分悲伤。
而在奉天一座荒无人烟的深山里,一个绸缎褂子的男人摇着折扇,领着一个半大的孩子往一个山洞走去。在山洞洞口,男人一把拽下孩子的开裆裤。他对着孩子屁股蛋上的地图看了又看,喃喃说道,终于到了。
1928年,张作霖被日本人炸死,奉天大乱,早已断了根基的沈家风雨飘摇,终于在乱世里轰然倒下。没有人知道那个曾经传遍奉天的沈家六姨太鹿九娘葬在了哪里,也根本没有人有空去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