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月的江南,细细的冰渣还夹在回暖的潺潺春水中,混了一个冬的凄凄,还没完全消散……
“快点,快点!”“诶,别急着。”“呦!谁挤着谁呀!花家班一年就开三台戏,苏州更是只一台,谁不想开开眼!?也是亏得人月家老爷心肠好,这台子才搭在院外,不然我们这些寻常人家上哪儿赏人花爷的戏?”“别介!都是戏台外边儿站着的人,装什么内行!”阿青被人流拥着往前挪,小小的手紧紧地攥着傍边人的衣角,那衣服料子极是粗糙,磨的她手生疼,但她不敢撒开,她怕稍是一松,便被狼虎般的人群给吞了。“姥爷,咱是干啥去?”“看戏去”矮小的老头子声音极是沧桑。“看啥戏?”,“看啥戏去?啥戏?”除了嚷嚷着沸水般的嘈杂,阿青什么也没听见。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戏早开唱了,阿青听不懂台上那人呢呢喃喃地叫唱些什么,单是觉着那人真真是美极了,腰肢一扭,她总是担心那把细腰断了折下去,可那人却是袅袅地又立了起来,台上美人水袖一舞是露出了半张脸来,软软一遮便只剩双眸子了,阿青有些失神,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滟着水光,半寐着幽幽一转,她魂儿是被勾了三分去。
正当是愣着神,肩上忽的传来陌生的触感“喂,小孩儿!”她抬眸看去,一个身穿月牙色长袍的男孩定定地盯着她“你是哪家小孩儿?嚯,也太没出息了些,看台戏竟是哭成这幅德行。”她哭了?阿青小手轻轻抚上脸颊,真是沾上些许水珠子,她猛地胡乱一抹,狠狠地瞪了那月牙袍子一眼,撒着短腿一头钻进旁的帘子里去了。月牙袍子愣愣地摸了下头,背着手信步走到坐台中央坐下,屁股刚挨到木敦子,一个身着蜀锦腰环臭袋的女人猛的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他,狐狸毛的坎肩分明很是柔软,他却觉着扎脸,女人的旗袍堪堪遮住小腿,这一抱把膝盖以下的小半条腿全露了出来,“小少爷,您先才是跑哪儿去了?这看台人多手杂的,别是伤着了!”她边说着,边瞟向旁边端坐着看戏的男人,“您可是月帅唯一的少爷,可别是被那些不知死活的人给伤着。”男人果然微微皱了眉头,眼里带着些莫名的情愫看来一眼月牙袍子,厉声道:戏也别看了,把少爷带下去!”女人果然送了手,任着几个丫头把萝卜头似的小孩儿带来下去。
那女人心里在想什么,图些什么,月牙袍子心里跟明镜似的,他由着那女人乱来只是想看看他爹,鼎鼎大名的月大帅怎个抉择。自打懂事起,他便知道他爹不喜他,可他不明白,爹堂堂南方军阀为何偏偏把府邸建在了并不富庶的苏州,为何总是用一种奇了八怪的眼神盯着他,为何明明不喜他却偏偏什么稀奇玩意儿都往他房里送,他更不明白,外人口中冷血无情的月大帅盯着他时,为何总能从他爹奇怪的眼神中看见些许支离破碎的脆弱。
可他现在并不想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他现在满心都是刚刚那个奇怪的丫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