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金玉满堂、天家富贵中,姐儿哥儿们衣着光鲜,掌家的婶婶嫂嫂太太姨娘的,更是珠圆玉润,刘姥姥,一介乡下老妇,与贾府荣华气象格格不入。
可偏偏是这村妇,是整部红楼梦,唯一的喜剧人物,这个喜不单从人物性格,更从人物命运,甚至曲终人散后,成了王熙凤唯一可托付的“贵人”。
一在天,一在地,荣国府拐了九九八十一弯的“穷亲戚”,是怎么一步步深得人心?成全了自己,接应了巧姐?
01
刘姥姥与贾家本不是一家子,因同一个姓,跟太老爷一处做官,偶然间连了宗。
乡下地界,苦的都揭不开锅了,得想法子讨钱去。
这才带着板儿,连天走着,一路到贾府。
这便是一进荣国府的由来。
托周瑞家的前去通报,恰好赶上王熙凤用饭的当口,彼时琏二奶奶掌家,大小事宜人情调度,都得她说了算。
听周瑞的来报,略一思忖,想来不是什么贴己的亲戚。
王熙凤这张嘴,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面上不见一丝鄙夷,嘴上却是句句留针:“亲戚们不大走动,都疏远了,知道的呢,说你们厌弃我们,不知道的呢,还只当我们眼里没人似的,借赖祖父的虚名做了穷官,府里不过是旧日的空架子。”
她自然知道刘姥姥的来意,一时拿不准远近,请周瑞家的去请示太太,得了一句:“今日事忙,请二奶奶裁夺便是。”
刘姥姥辨得分明,想来这事情能不能办成,全凭眼前这位了。
两人对答间,总有各色人到跟前来回话,先是平儿又是旺儿媳妇再是贾蓉,凤辣子桩桩件件,轻重急缓都一一处理了。
王熙凤的本事,刘姥姥算是领教了,察言观色下,几番对答,竟也没落下阵来。
刘姥姥虽然贫穷,却非一味讨好,贾蓉来时,还主动“避嫌”让了空间给二位叙话,想来,刘姥姥绝非表面上那般粗鄙,反而是极有见识之人。
带着板儿,借着打骂幼子,哄抬凤姐儿的身份,这把富贵人家心里那点鄙视,一并随着打骂声消解了,倒也痛快。
又借着孩子的口,填饱了肚皮,鱼肉在眼前,一边数落板儿吃慢些,一边自己狼吞虎咽,那肆意的样子,逗得旁边丫头咯咯直笑,这为二进贾府时宴会上的“高光时刻”埋下伏笔。
酒足饭饱,开始落实正事,王熙凤先是摆了自己态度:“家大业大,却也有大的难处,多的拿不出,就将给平儿做衣裳用的二十两银子,暂且拿回去用吧。”
刘姥姥也不贪,二十两已然足够,她只管再捧上几句:“瘦子的骆驼比马大,拔根汗毛都比咱的腰粗!”
嘴甜得恭维上几句,又另得了几吊子钱,笑逐颜开,目的达成!直言:“谢谢姑奶奶”。
见好就收,妥当地拿好钱该撤就撤了,刘姥姥的“死皮赖脸”确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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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刘姥姥二进贾府,是在大观园修建完成后,带着好些老家的瓜果,作为回礼来拜会。
恰好碰上贾母办宴会,先是席上一番戏耍,开宴前素来有个清客相公,这刘姥姥便作了这女相公。
王熙凤偏会哄得老祖宗开心,一个逗哏一个捧哏,可把宴会的气氛衬得热热闹闹。
“老刘老刘,食量大如牛,吃个老母猪,不抬头!”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热场”,刘姥姥这没头没脑一嗓子,加之耍宝的搞怪表情,逗得素日里只晓得端庄雅秀的姑娘们,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这一段,堪称红楼美食及餐具的集大成。
刘姥姥对着满桌不曾见过的吃得用的,一时之间无从下手,这稍有动静,又逗得众位直乐。
倒让我想到一个词,叫大智若愚,长筷子挑蛋,滴溜溜的掉了,他们要笑,刘姥姥就做足了效果。
再到行令环节,这“阳春白雪”跟“下里巴人”一对比,刘姥姥更显“窘迫”,被一众姊妹围在当中 ,酒也喝开了,村言村语,也不示弱,是位超能接梗的老人家。
藏拙让人束手束脚,不如毫无顾忌,豪放应对,反倒大大方方,叫人印象深刻。
贾母被哄得十分开心,饭后带着刘姥姥逛起了大观园。
观众也得以借此机会,随着刘姥姥的视角,完整地观赏红楼梦中园。
情景脱口秀之王——刘姥姥,尽展天赋,贾母给她戴花,惹得一众姐妹,插了姥姥满头,打扮得形似个老妖精!
姥姥面儿上美滋滋,由着她们闹,说着:“我这脑袋也不知何时修的福,今儿个也体面起来了。”
言语上搞笑,形体上更是,正经的花路不走,偏走到泥地里,一屁股坐到土上,喜剧效果打满!
喝酒喝得微醺,误入宝玉房间,酣睡半晌。
要我说,这刘姥姥果然是豁达随性,不计较不偏执,这才是自己给自己搏出的好命。
临走,众人都来送,衣服银子,能表心意的都表了,得了马车送回乡里,这气派,怕是贾府正经的官家往来都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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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大观园里,不多见的朴实和纯粹,园外的天地也许比不上园内富贵,可自由自在,烂漫灿烂,舍了谋算计较。
王熙凤纵然机关算尽,也失了卿卿性命,姥姥这第三回,不再是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
03
贾府落难,众人都避着躲着,刘姥姥心存从前的情分,前来探望。
不辞艰辛地去牢里,瞧瞧姑奶奶,王熙凤红楼梦中篇幅不多的善行,在刘姥姥这里积了福,也得了回报。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在刘姥姥这里体现的淋漓尽致。
巧儿的名字,是姥姥取得,也许是命中注定,本该是姥姥家的人。
刘姥姥不惜散尽家财,把被卖的巧姐儿给赎回了家!
从前是怎样的气派,眼下又是怎样的光景,看着落败到这般田地的贾府,刘姥姥没有避之不及。
一个巧字:遇难成祥逢凶化吉,幸好得了姥姥庇佑,巧姐儿在不至于沦落如丧家之犬,可保一生无虞。
刘姥姥不惜磨破了嘴皮子,把全天下最好听的话,对着老鸨都说个遍。
王熙凤也算是瞑目了,全剧阴暗结局下,唯一光亮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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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姥姥出场次数不多,熟知的统共这三回!
却是看着贾府由奢入检,直到没落的见证人。
刘姥姥“致胜”的关键:
一在时运,前两次进贾府,第一次碰上王熙凤,第二次碰上贾母;
二在讨喜,放下身段,任由他们闹腾,逗得众人哈哈直乐,上至贾母下至丫头婢子的,无一不亲近的;
三在知进退,会筹措,豁出老脸,一去求告高门,得了救济,且心怀感恩,二去“回礼”,拿了些瓜果蔬菜,当还第一次的人情,第三回整个贾府都被关进牢里,她还是去。
这样一位拎得清的姥姥,谁会不喜欢?都说爱笑的女子运气不会差,这话对应刘姥姥,也合适。
倒不是笑起来有多迷人,比迷人更重要的,是审时度势后的制造快乐,情绪上的养分,正是大观园里姊姊妹妹们缺的。
面对狗仗人势的,刘姥姥从不计较,看出对方在摆款儿,也只当不知道,拿了细软,拢共养活了一大家子。
都说,红楼梦里,为人处世的道道不计其数,笔者却以为,任你算计来算计去,抵不上刘姥姥一通“露拙”。
她倒像是穿越过去的,带着“人人生而平等”的思想,不动声色地看清高低贵贱,知道做那个环境下的配角,不敷衍、不对抗,用自己的方式捍卫并求得自己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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