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深夜痛哭之人，不足以语人生。

终于到了医院，又是同样的节奏，杨武抱起琼琚就快步地走了进去。葛长富也急忙到公社办公室告诉杨穆这件事。

那时，杨穆正开会。听到了这样的事，急忙取消了会议，出了办公室直奔公社医院。

白老爷子坐在长椅上发呆，刘媛也是，他们都想着各自的心事，此刻，不图做任何事，就只图个安静。

白老爷子的手一直紧紧握着，仿佛掌心里还有琼琚的温度，一松开就怕散掉似的。太像了，母女俩太像了，就连生孩子也一样。

他害怕往事再一次发生，但他也清楚自己改变不了任何事。有些记忆随着时间早已渐渐流逝，有些却随之刻骨铭心。他还记得他妻子生前的笑，那么纯真、质朴，那是一种久违的美好。在几年前，一个不经意间，琼琚也笑出了那个味道，不过这几年，就再也看不见了。

白老爷子又回想起那些在树下看书的日子里，她站在一旁，倒满了空出来的茶杯，悄悄地观察那个认真的自己。一句谢谢，让她由衷地开心，他还没有看过她这样开心过。

后来，她怀了琼琚，也是在一个猝不及防的早晨，早了一个礼拜，女儿便要迫不及待地来到这个世界。

“大出血！大出血！止不住！患者家属要做好准备。”

医生匆匆忙忙地回到分娩室，只留下他一人在那呆滞。

见她最后一面的时候，他抱着刚刚出生的琼琚，看着那早已被鲜血濡湿的床单，泣不成声。

“让我抱抱孩子。”妻子的气息很微弱。

他慢慢把孩子放在妻子怀里。

“宝宝乖！宝宝乖！宝宝……”她再也抑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捂着眼睛痛哭。

“我不想死，我还没有看见她长大，我还没有看见她出嫁。苍天啊苍天，你何其不公！”

“老爷，未来的路，你只能自己走下去了。我再也不能陪你了。老爷，我够幸福的了。我不该太过奢望，我不该。”

“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啊！你应该比现在更幸福的，你原本是可以的。怨我，怨我啊！”

“老爷，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以后不准哭。照顾好女儿，照顾好自己，我……先走了。”

未尝深夜痛哭之人，不足以语人生。

每每想起那几幕，白老爷子就抑制不住泪水。

“琼琚她妈，你瞧我多没出息，答应你的，我没办到啊。”他坐在医院的长椅上自言自语道。

“你妈妈离我而去了，琼琚啊琼琚，你可千万不能学你妈妈啊。你要是去了，我还怎么活啊！”

越是年老，心越慈，也越是承受不住打击了。

“苍天啊，但凡你还有点眼睛，就别让琼琚离开我……”他在心里默默地乞求着，泪水早已流过脸颊，滴在腿上。

杨武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没有说什么，便只是盯着分娩室，不曾换过任何姿势。

杨母也是无限的焦急，只是岁月已经让她学会的冷静，使得她坚持坐在长椅上，低着头。别人看不见她的情绪，也就不知道她的紧张。

刘媛从发呆的状态下恢复，在狭长的走廊里来回踱步。

几人都是各种保留着自己的担忧，反而使环境变得无比的安静。而这份安静，倒让他们更加担忧……

不多时，杨穆冲进了医院。他看见神态各异的亲人们安静地等待，便也把目光聚焦在分娩室的大门，也加入了这安静大军，连呼吸也被他尽量下压，生怕制造出任何一点声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