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岁时的印象,天天是长在奶奶家里的,我父母的老家家。因为妹妹小我四岁,上面又有个大一岁的哥哥,不大不小的我想来也应该安排在别处才符合那个年代的家庭状况。
印象中好像也是不照镜子的,不记得自己主动去洗脸,更别说刷牙了,连牙膏牙刷都没有,少了这部分开支。自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样子,只是记得奶奶说的,木脸抽抽的,脸盘是不小。
在奶奶家睡觉是有保证的。夏天天热的时候,躺在蚊帐里,百无聊赖的看看墙上糊的报纸,“四人帮”类的批判,领导人的讲话照片,脚蹬着墙,不一会儿也就睡了。半下午醒来,哥哥和那群常常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不见了,奶奶坐在大门前的蒲团上做针线,脸上印着芦苇席的印痕跑出来,在蒲团边上一坐,哭起来了。奶奶就会暂时放下手里的针线来上一句,“别哭了,嘴张的给个二盆似的,丑死了”。其实没有什么委屈,哭个无聊,也就止住了。单就是奶奶说的这句话,哥哥给我起的外号“二盆”,令我受不了。而因为曾外祖母经常叫哥哥小名“冠军”作“冠儿”,我也就回叫哥哥“罐子”。年龄相差不大,兄弟俩的打架和嘴仗免不了的。互相叫着,好像也没有得到什么便宜,在我奶奶面前跺着脚,责怪起她来,奶奶竟然一点都不在意,越发恼了。好在没有想法去推这小脚老太太一把,估计是得到了她的恩惠了吧。
后来上学了,回到自己家里住,堂屋门后有个大镜子,印着彩色的太阳升,百花开之类的,不晓得那彩色颜料为什么不刮掉,照人模模糊糊的。就看着自己模糊的样子,脸是有点大,和我奶奶像得很,小眼睛,平平常常的,倒是也没太丑。照着镜子摸摸脸,哎呀,搓出灰来了,不照了!
我不知道小孩子是不是都不喜欢洗脸,反正是直到三年级快十岁了,因为一天早晨要上学了,起床迟了,没有吃饭就想往学校跑,结果被妈妈逮到,非要求洗脸过后才能走,死犟着躺在院里地上一上午也没去上学。想必家长要面子的,而孩子心里只是要准点上学,即便鼻涕滋啦挂着,袖子抹得发亮,也不会认为有什么大不了的。
到现在也不明白,洗脸那么容易的事情,到底家长有没有说服我来做这件事。我心想我自己还是挺讲道理的,怎么没人来讲呢?可能那时那地,连这种想法都是多余,有那功夫,还不如多锄二分地,多割两行麦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