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十点多的北京,二环路上依然灯火通明,交通仍然不是那么通畅,有些个别的地方还在堵车,特别是建国门和朝阳门,这些夜生活丰富的地方,路上依然人流如梭。杨东雨一边开着车,一边想着晚上为王薇守灵的事儿,脑子里思绪万千。而王睿奇此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如果只是陪伴,他会是一个很好的陪伴者,倾听他也有足够的耐心,若是需要他给别人一些言语上的安慰,这个他还真做不了,因为他本就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所以这两个人一路上基本上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静静的望着车窗外,好像窗外的繁华世界跟他们无关似的。因为时间充足,所以杨东雨并没有把车开那么快,车窗外不时掠过一辆辆疾驶的汽车,车内是些急等归家的人,而车内却安静的出奇,好像只有发动机的声音。平时杨东雨开车可不是这样,他上车后一定要打开收音机,或者磁带机,他喜欢车里有些动静。此时此刻,他却只想要安静,不但是车里,整个世界都安静才好呢。
到了雍和宫附近,在桥下找了一个停车的地方把车停好,然后二人走进雍和宫大街。此时已经夜里十一点了,大街上依然亮如白昼。他们拐进一个有些昏暗的小胡同,往前行了没几步,就看到何健描述的一个小店,他所嘱咐需要买的那些东西这儿一应俱全。不知这个小店是否专为雍和宫的香客而开,按理说这么晚了,一般的小店儿早该关门了,即使没有关门,顾客也是门可罗雀,而此处却恰恰相反,顾客反而络绎不绝。买好相关的物品之后,二人没有去雍和宫的正门,而是转到了旁边的一个不知名的小门儿,正门这时早就关了。杨东雨轻轻敲了三下,就听“吱呀”一声,门打开了一条小缝儿,从里面探出一个近似光头的脑袋,面带微笑看着二人没有说话。杨东雨赶紧把早就备好的一个信封递了上去,里面有他今天刚取的两万块钱,然后跟对方说是一个熟人介绍过来的,今晚要为故去的朋友超度。那人先是接过信封,然后问了一句是否是那个谁介绍过来的,他忙回答是。这些何健都已经安排过了,确认之后对方也没再多问,就把他们迎了进去。
王睿奇自己不太迷信,所以他很少来寺庙这种地方,但在很多年前,他却曾经陪一平来过雍和宫。当时一平逢殿就进,遇佛磕头,一副无比虔诚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一名资深信徒呢。由于那时他们还没有完全确定关系,王睿奇也没好意思多问,只当她没事儿拉自己来此处逛逛而已,这儿确实也是很多北京善男信女时常光顾的地方。直到后来二人正式住在了一起,王睿奇才知道她不是佛教信徒,当时只不过是去那儿还愿去的。原来在他们相遇之前的一个月,一平在街上碰见了一个算命的,告诉她你会遇到一个男的,此人个子不高,眼睛不大,但他确是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虽说他不会带给你荣华富贵,却可保你一生衣食无忧。她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给了那人五块钱,算是给那些吉祥话儿的赏钱。不知是不是上天的安排,果然一个月以后,她就经人介绍和王睿奇相遇了,并且对他还非常满意。虽说王睿奇的相貌不是她理想中的那种玉树临风型,可他憨态可掬的样子让人放心。更重要的是,他完全符合算命人所说的,这是一平认定他的主要原因。在今后的婚姻生活中,即使遇到再大的问题,一平也没有真心动过离婚的念头,因为她相信,上天陪的姻缘一定是最好的。谁知就是街边儿一个算命人的话,就注定了一平的一生,说来真是不可思议。
开门人带着二人,在雍和宫里面慢慢穿行。大街上虽然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但这儿却显着暗了很多,只有个别的地方亮着灯。黝黑的百年古树,摇曳的点点烛光,阵阵低沉的诵经声,这一切让本就肃穆的寺庙更显神秘。上次来雍和宫还是白天,算算过去也已经小十年了,再加上王睿奇对佛教寺庙没那么感兴趣,所以他对这儿的印象并不太深。再说做为普通香客,也不会让你进到如此深的地方,因此王睿奇对来路如此陌生。终于走到一座稍大一些的殿宇跟前,看门人让二人在门口稍候,然后他就走了进去。过了没多大会儿,从里面出来一个身穿暗红色僧衣的喇嘛,告诉杨东雨一些注意事项,并跟他说仪式从夜里十二点正式开始,大约持续两个小时,在此期间,他们可以跪在殿里的垫子上,也可以在院子里站着。他们把买来的祭品交给开门人,一看离仪式开始还有些时间,于是就找了个黑暗的角落,点上烟抽了起来。
等到快十二点时,二人进了大殿,找了两个垫子跪了下来。诵经声在十二点准时响起,本就肃穆的大殿更显庄严。诵经声应该是藏文,反正是他们听不懂的语言,一开始就看杨东雨的嘴唇在动,估计是为王薇在另一个世界祈福。而王睿奇虽说跪在那儿,可他的心却没有安静下来,一会儿偷偷睁开眼睛看一眼怒目圆睁的佛像,一会儿听听那些喇嘛嘴里的经文,听来听去一句也听不懂。也不知跪了多久,王睿奇的两条腿都已经麻了,他想起来喇嘛说过,在诵经期间他们可以去院子里站着。于是他偷偷瞅了一眼杨东雨,发现他已经由跪姿改成了趴在地上,估计也是长时间一个姿势身体吃不消了。本想问问他是否一起去外面站一会儿的,可想了想还是别问了,如果他想出来,自然会自己出来的。王睿奇独自悄无声息的站起身来,一瘸一拐的走到刚才抽烟的那个位置,先是找个地方坐了下来,然后不停敲打着麻木的双腿。感觉有些适应了,他又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身体。等觉着身体缓过劲儿来了,他摸出烟来点上,美美的抽了一口,然后掏出手机看了一下,现在也就刚刚十二点三十五,离仪式结束的时间还早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