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积攒起最后一丝力气,用尽全身力量,朝着那幽蓝妖光与熔金炽热的方向,发出嘶哑到变形的、充满了被巨大恐惧压垮的崩溃吼叫:...
“前…前辈!饶命!我说!我说!三眼金弥前辈!您…您…”
就在他吼出“三眼金弥前辈”这五个字的瞬间!
“混账!”无支祁冰冷的怒斥如同极地寒潮爆发!
那针尖般的寒芒骤然暴涨,毁灭的气息瞬间锁定了赤风!
整个啸风崖的温度骤降,岩石表面瞬间凝结出厚厚的幽蓝色冰晶!
“哈哈哈哈!算你这小狼崽子有点眼力!”三眼金弥得意的大笑震得空间嗡嗡作响,金瞳中光芒更盛,热浪滚滚!
就是现在!
赤风在意识里狂吼:“焱!上!”
被压在地上的阎赤桐,爆发出毕生最强的求生意志和演技!
他猛地用头狠狠一磕地面,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同时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哭嚎:
“啊——!我不服!无支祁前辈更帅!他的头发!他的眼睛!比那三眼怪好看一万倍!风哥你瞎了!你不得好死!”
他一边嚎,一边手脚并用,状若疯癫地在地上胡乱扑腾挣扎,带起大片尘土碎石,场面混乱不堪。
这突如其来的“反水”和阎赤桐的疯狂表演,果然让空中那两道恐怖意志出现了极其短暂的、针对赤风的杀意和对阎赤桐“疯言疯语”的愕然交织的凝滞!
“赤风兄!”君逍遥的意念如同绷紧的弓弦射出!
他等的就是这毫厘之间的空隙!一直被死死压制的龙族真力,在这一刻被他以近乎自毁经脉的方式强行点燃!
一缕凝练到极致的银白色龙气,如同最灵巧的游鱼,无声无息地从他被压住的身体下方猛地窜出,没有攻击任何人,而是快如闪电般射向啸风崖深处,那块被风标记出的“平滑”区域!龙气在靠近那区域边缘时,主动轰然爆开!
轰!
一声并不算惊天动地,但异常清脆、带着龙族特有清越之音的爆炸,在混乱的威压和哭嚎声中,显得格外刺耳!
“嗯?”
一个极轻、极淡,却仿佛蕴含着整个洪荒重量的音节,毫无征兆地从啸风崖的深处传来。
这个声音响起的瞬间,时间、空间、呼啸的罡风、对撞的蓝光与金芒、无支祁的寒芒、三眼金弥的灼热金瞳…啸风崖上的一切,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按下了暂停键。
赤风感觉自己被冻结的血液重新开始流动,但心脏却跳得如同擂鼓,几乎要撞碎胸腔。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啸风崖深处,那片狂暴罡风的核心本源之地,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
一道身影,仿佛他一直就在那里,又仿佛他刚刚从亘古的沉寂中醒来,无声无息地显现。
那是一个看上去并不如何魁梧的身影,一身简单的玄色麻衣,长发随意披散,面容古拙平和,眼神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映不出任何情绪。
他站在那里,没有散发任何惊天动地的气势,却让整个啸风崖,乃至这片天地的法则,都自然而然地以他为中心安静下来。
大统领,元蒂。
元蒂的目光极其平淡地扫过崖顶,扫过被压在地上的三人,扫过空中那两片对峙的妖光与金焰。
“吵死了。”
依旧是那平淡无奇的三个字。
他抬起右手,食指极其随意地,对着天空那两片纠缠不休、代表着两位准圣巅峰力量的区域,轻轻一弹。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绚烂刺目的光华。
如同拂去衣袖上的一粒微尘。
砰!砰!
两声沉闷得令人心脏骤停的撞击声几乎同时响起。
那片幽蓝色的妖异寒光,如同被无形的巨锤正面砸中,发出一声沉闷的痛哼,瞬间倒飞出去,化作一道暗淡的蓝线,眨眼消失在遥远的天际尽头。
那片炽烈燃烧、如同熔炉般的金红光芒,则如同被狂风吹熄的蜡烛,猛地一暗,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短促厉鸣,同样不受控制地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沛然巨力抽飞,化作一道金色流光,朝着另一个方向的天边狼狈遁去。
笼罩啸风崖的、那足以碾碎星辰的恐怖威压,如同退潮般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凝固的空间恢复了流动,被压制的罡风重新发出呜咽。
赤风、君逍遥、阎赤桐三人身上的压力骤然一空。
“噗!”君逍遥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银发委顿,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全靠扶着身后的岩石才勉强撑住。强行爆发龙气引动元蒂,代价巨大。
“咳咳咳…呕…”阎赤桐剧烈地咳嗽起来,翻过身,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涕泪横流,混合着尘土,糊成一团,狼狈到了极点,但那双眼睛里,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巨大茫然和庆幸。
赤风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浑身骨头如同散了架,每一块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他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和尘土,抬头望向元蒂刚才站立的地方。
那里空空如也。仿佛刚才的一切,包括那轻描淡写弹飞两位准圣巅峰的一幕,都只是他们三个在巨大压力下产生的幻象。
只有啸风崖上残留的、尚未完全融化的幽蓝色冰晶,以及几处被高温灼烧得暗红发裂的岩石,无声地证明着方才那场短暂却足以让地仙魂飞魄散千万次的恐怖遭遇。
赤风低头,看着自己还在微微颤抖的双手,掌心被碎裂的酒坛划破了几道口子,渗着血,混合着泥污。
他咧了咧嘴,想笑,却牵扯到脸上被砂石磨破的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那点桀骜,在绝对的力量碾压后,只剩下最真实的、劫后余生的虚脱和心悸。
“哈…”他最终只是发出一个干涩到极点的气音,背靠着冰冷的岩石,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啸风崖的罡风依旧在耳边呼啸,但此刻听来,却比刚才那两位准圣的“评理”声,顺耳了千万倍。
啸风崖顶,死寂得只剩下呜咽的风声。
赤风背靠着冰冷的岩石,胸腔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像吞咽着烧红的刀子。汗水混着崖上赤砂,在脸上冲出道道泥沟,狼狈不堪。
他垂眼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掌心被碎裂的陶片划开几道口子,深可见骨,血和泥污混在一起,黏腻又刺痛。
“咳…咳咳……”旁边传来君逍遥压抑的呛咳,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赤风费力地扭过头。
龙族公子脸色惨白如纸,唇边残留着刺目的鲜红,他一手死死抵着身后的岩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另一只手则紧紧按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肋骨折断般的闷响。
强行爆发龙气引动元蒂,几乎震碎了他体内半数的经脉。
那双总是带着逍遥笑意的龙瞳,此刻黯淡无光,只剩下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痛楚。
更近些的地方,阎赤桐像条脱水的鱼,瘫在地上大口喘气,华丽的羽纹劲装被冷汗、尘土和刚才发疯挣扎时蹭上的污迹彻底毁掉。
他脸上涕泪糊成一团,眼睛红肿,眼神空洞地望着重新变得赤红的天空,似乎还没从巨大的恐惧和那番歇斯底里的表演中回过神来。
凤凰真火微弱地在他指尖跳动,如同风中残烛,映着他灰败的脸色。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爬行。
过了许久,也许只是一盏茶,也许像一个纪元那么长,阎赤桐空洞的眼珠才艰难地转动了一下,看向赤风,声音嘶哑干涩,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不敢置信:
“…风…风哥…我们…还活着?”
赤风想扯出一个惯常的、桀骜不驯的笑,嘴角刚动,脸上被砂石磨破的伤口就火辣辣地疼起来,牵动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最终只从喉咙里挤出一个短促的、带着浓浓血腥味的音节:“…嗯。”
“元蒂大统领…”君逍遥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他闭着眼,似乎在极力压制体内的伤势,“…他…出手了?”
“不然呢?”赤风的声音同样沙哑,他抬起没怎么受伤的那只手,胡乱抹了把脸,试图擦掉那些恼人的泥汗混合物,
“等着那两个疯子把我们碾成渣滓,扬在风里当调料?”
阎赤桐的身体猛地哆嗦了一下,似乎又想起了那灭顶的威压和悬顶的寒芒金瞳,眼神里重新涌上恐惧:
“…无支祁…三眼金弥…祂们…祂们会不会……”
“闭嘴!焱!”赤风猛地低喝,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凶狠的戾气,强行压住自己心底同样翻腾的后怕,
“没被当场捏死,就偷着乐吧!还管他们回不回来?”
他喘了口气,目光扫过四周——残留的幽蓝色冰晶正在缓慢消融,散发出丝丝缕缕刺骨的寒意;几处被三眼金弥目光灼烧过的岩石,呈现出诡异的暗红琉璃状,边缘还在滋滋作响,冒着微弱的白烟。
这些触目惊心的痕迹,无声地嘲笑着他们方才离彻底湮灭只有一线之隔。
“此地…不宜久留。”君逍遥终于缓过一口气,艰难地说道。
他尝试着站直身体,刚一动,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身体晃了晃,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强行引动龙气的代价远超想象,此刻他连站直都无比困难。
“废话!”赤风咬着牙,用没受伤的手撑住岩石,也试图站起来。
双腿如同灌了铅,又像是被抽走了骨头,软得使不上半分力气。
地仙二重天,在准圣巅峰面前,连站立的资格都需要用命去搏。
他尝试了几次,最终还是无力地滑坐回去,背靠着冰冷的岩石,胸膛剧烈起伏。
阎赤桐看着两位的模样,也挣扎着想爬起来,结果刚抬起半个身子,手臂一软,又重重摔回地面,激起一小片尘土。
他挫败地低吼了一声,用拳头狠狠砸了一下地面,牵动伤势,疼得龇牙咧嘴。
一时间,三位平日里意气风发、拽得二五八万的少主,竟都成了瘫在啸风崖顶、动弹不得的泥猴伤号。
狼狈,虚弱,劫后余生的庆幸混合着对绝对力量的敬畏与恐惧,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罡风依旧呜咽着掠过崖顶,卷起赤砂,发出沙沙的声响。
这熟悉的背景音,此刻听在三人耳中,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心悸的平静。
就在这片带着血腥味的沉默中,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
“酒不错。”
声音平淡,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风声,落在三人耳中,如同惊雷炸响!
赤风、君逍遥、阎赤桐的身体瞬间绷紧如拉满的弓弦!浑身的寒毛根根倒竖!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谁?!
他们猛地循声望去!
就在他们三人中间,那堆碎裂的酒坛碎片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一身简单的玄色麻衣,如同崖顶最普通的岩石颜色,几乎融入背景。长发随意披散,有几缕被风吹拂,拂过古拙平和的脸庞。
祂就那么随意地坐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姿态闲适得仿佛在自家庭院乘凉。手里,正拿着半片碎裂的坛底,里面还残留着一点点酒。
祂微微仰头,将那点酒液倒入口中,喉结滚动了一下。
啸风崖顶的风,在祂身周变得无比温顺,轻柔地环绕着,如同最忠诚的仆从。
之前残留的幽蓝寒意和灼热气息,在他出现的一刹那,就彻底烟消云散。
元蒂!
妖族大统领!刚刚弹指间将无支祁和三眼金弥如同苍蝇般扇飞的恐怖存在!
祂竟然没走!祂竟然无声无息地回来了!还坐在他们中间,喝他们那坛“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