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浮森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推开了便利店的玻璃门。
秋雨还是老样子，窝在收银台旁的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看着手机屏幕。
“欢迎光临浮森便利店”
热情的感应门铃声突兀的响起，打破了店里的寂静。秋雨一边起身一边偏过头，发现是浮森后就又懒洋洋地躺下，继续看向手机。
“回来了啊，去哪了？”
浮森强忍着心中翻涌的情绪，张嘴欲言，却只淡淡的回了句“河边”。
“嗯……”
秋雨礼节性关怀让浮森十分恼火，浮森为自己刚刚一瞬间的软弱在心中扇了自己一耳光。
浮森一动不动地站立在便利店门口，像服装店橱窗里的假人，除了他那流露着悲伤的双眼。直到秋雨终于察觉到了异常，浮森又突然开口。
“艾博，拉面一库贼？”
秋雨轻轻笑了笑，“店长请客。”
二人麻利地关闭了便利店的玻璃门，又拉下防盗门，吱呀吱呀的声音让浮森有种莫名的安心感，而秋雨则是因为不用上夜班而轻松地哼起了曲子，是黄老板的歌，名字浮森已经忘了。
正是傍晚时分，夕阳撒开一片茜色的晚霞，冬日的风钻入二人的衣内，浮森瞬间起了鸡皮疙瘩，而秋雨一把搂过浮森。
“喂！你干啥？”
浮森扭动着身子想钻出秋雨的怀抱。
“抱团取暖，不懂么？”
浮森很想和秋雨拌嘴，但一想到自己似乎刚刚被甩了，便深深叹了口气。
“这才对嘛，既然无法抵抗，就好好享受。”
这又是说给哪些佛系人听的……罢了……至少还有拉面能温暖我……
这样想着，浮森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地被秋雨裹挟着到了多田拉面店。
拉面店老板是个胡子花白的老头，有一张让人觉得他一定是开拉面店的脸。浮森记得自己第一次来时，便吐槽过拉面店的名字，问老板是不是免费，结果老板笑呵呵地给浮森免了单，原来两个人都是三浦紫菀的书迷。
“我们打包吧？”
在进店前，浮森建议。
“为什么？”
“回去开黑。”
“好嘞！”
二人很快告别了花白胡子的拉面店老板，浮森注意到花白胡子中白色的比例变大了，但当胡子随笑容抖动时，又似乎是变少了。
回到公寓时，夜幕已经升起，秋雨催促着浮森赶快开饭，嬉皮笑脸的样子让浮森哭笑不得。
两个小时后，浮森瘫在电脑椅上，一旁的外卖盒中的油脂已经凝固了，但仍有淡淡的味增汤的气味。
“三连胜耶！”
秋雨的脸上写满了兴奋，浮森也跟着笑了起来。
“今年你还是不回去么？”
秋雨突然认真地问到。
“恩……怎么？”
“回去吧。”
秋雨的声音变得深沉，还有巨大的怜悯。察觉到这一点后，浮森气愤不已。
“回去好好放空下自己。”
“不用管我！”
“不管你？你觉得就你这玻璃心，我不管你，你能保证自己不沉沦？”
“你这家伙……说什么呢……”
秋雨的果断出击让浮森颤抖起来。
“这个城市很小的，不是吗？况且你还是个开便利店的……”
被人看到了吗……真丢人啊……
“……”
“说吧，怎么回事？”
“就那么回事儿呗……你听说啥就是啥了……”
浮森摊了摊手，愈加陷入电脑椅中。
“……”
“我知道你想笑，笑出来吧，憋着怪难受的……”
“……”
“……”
“你觉得自己是真心么？”
秋雨并没有笑，他的声音依旧深沉。
“废话！”
“我看你是缺爱了。”
“……”
“你知道她并不适合你对吧？”
“……”
“她并不能真正地理解你，你却向她告白了。别人这么做我还理解，你个精神洁癖加理想主义……”
秋雨摸出一根烟来，准备点燃。
“不准抽烟！”
浮森的声音有些颤抖。秋雨放下了举到半空的打火机。
公寓里一下子变得寂静无比，就像浮森突然顺着秋雨的话审视自己的内心，发现那里只是空虚。
“啪”清脆的打火机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闪而过的亮光。
“我说，你这家伙！”
浮森骤然起身，上前一把抢下了秋雨叼在嘴上的香烟。秋雨也不反抗，嘴角流氓似地上扬。
“来吧。”
“来什么？”
浮森将一口未吸的香烟杵灭，扔进垃圾桶，又摔进了并不算柔软的电脑椅。
“今晚要十连胜哦！老板。”
“……”
浮森脑中一时空白。
“你刚刚在第二把carry时自己说的哦！”
“……滚去睡觉吧你！”
浮森皱着眉，向天花板大吼。
“嘿嘿嘿嘿！”
秋雨一个劲地笑着，像个没心没肺的小混混。
浮森闭上眼，直到公寓里丝毫的烟味随秋雨恶心的笑声消散。
“去睡吧……我想一个人待会。”
“遵命！”
秋雨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向了自己的房间。在离门还有两三步时，他突然转身。
“我会陪你，直到下一次的天明。”
说完便悠哉悠哉地晃回了房间，关上了门。
“哎呀，我在说什么呢！给一个刚告白被甩的人告白？”
浮森依旧躺在椅子上，听到关闭的房门里传来秋雨的吐槽，笑了笑。电脑屏幕柔和的光照出他略有些浑浊的眼眸和微微上扬的嘴角。
“唉……
浮森叹了口气，独自点开了游戏，神色冷漠，任由潜伏在内心的孤独猛兽疯狂地撕咬。
“呼……十连胜么……根本不可能啊……”
终于浮森关闭了游戏界面，关机前，他看到桌面右下角的时间，已经凌晨一点了。
屏幕终于黑了下去，公寓里又一次笼罩着寂静。
“唉……”
又一次的叹息，到底是，什么啊……
浮森冰封的心海突然开裂，继而汹涌翻滚。浮森默默地品味着这悲伤，屏住呼吸将它逼至鼻尖，最终化为泪水奔涌而出。
秋雨坐在木地板上，背靠着房门，听见公寓里没了声响，点燃了一根烟。“啪”的一声在安静的空气中传出了房间。
“谢特……”
秋雨的笑容瞬间凝固，趁浮森还没进来抢走又一根新点燃的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大口，然后一边吐出柔和变幻的烟气，一边怜惜地看着短了一大截的香烟，陪伴着它，等待着死刑。
这家伙……
“秋——雨！”
有些人的崩溃是没有酒精与尼古丁的，只有适可而止的沉沦。而对于那些人来说，悲伤是会隐藏的，它会蛰伏在生活的每个角落，等到以为自己似要忘却时，张开血盆大口一瞬间将他们吞噬掉。
浮森在那晚日记中如是写到。合上笔盖，他闻到了某人吞云吐雾后残留的烟味，不禁皱了皱眉，咧开了嘴。
“啊——”
浮森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又揭开了笔盖，在本子上添上了一句话:
直到下一次的天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