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风月Ⅰ》第十三章 重振秦家
前情回顾：
……
饿着肚子坐在一堆红枣桂圆花生莲子旁等着丈夫的秦涟漪，就这样被一群宾客当头抛过来一个醉汉，稀里糊涂地在媒人的协助下完成了挑喜帕、喝交杯酒、合髻等仪式，又被赶鸭子上架似的做了些用嘴咬苹果取筷子之类的闹洞房游戏，最后才清净了下来，只剩下小夫妻俩。
秦涟漪一身大红喜服，少有地掐着腰，站在床前瞪着醉得不省人事的裴清麟，突然很想把他丢下床去。
秦涟漪盯着醉得躺在众多红枣桂圆花生莲子居然一动都不动弹的裴清麟，深深叹了口气。不管了，自己先填饱肚子才是最紧要的。今天一大早就开始忙活，就只吃了些糕点垫垫肚子，要不是心中一直期待着裴清麟走进房门的那一刻，她都差点要挺不过来了。可想而知，当一群闹洞房的人把衣衫凌乱醉死过去了的裴清麟抛到她身边的那一刻，她内心有多么崩溃。
捡着些桌上的点心茶果就着冷茶吃了个半饱，秦涟漪小心地把凤冠摘下搁在梳妆台上，活动活动劳累了一天僵硬得劈啪作响的关节，认命地把床上的红枣桂圆花生莲子扫到一个点心盘上，又把裴清麟的靴子外衣里衣什么的都脱掉，吃力地把他推到床里侧。缓了缓，她拧了条湿毛巾略略把裴清麟身上都擦洗了一遍，这才有空收拾自己。
秦涟漪脸上有些恹恹，漫不经心地把身上戴着的诸多金银首饰一一摘下来放进首饰盒里装好。正好看到作为陪嫁之物系了红丝带带了过来的白玉萧，她拿起来熟稔地摩挲着。
五六岁就与裴清麟定下婚约，那时候当然还没什么爱不爱可言。青梅竹马地一起长大，他又一直照顾着她，多少是有些好感的。
直到十岁那年，在清源城一位世家小姐的诗会上，她被人暗中推了一把失足落水。周围的小姐们要不呆木若鸡要不惊声尖叫，没有任何人马上想办法来救她上来。她在水中挣扎，几乎要丧尽气力，绝望之下，差点就这么沉下去了。倒是远在庭院另一个方向男宾那边的裴清麟，第一个冲过来跳进水里去救她，又不怕腌臜帮她催吐出肚子里的水，脱下外袍裹着抱得牢牢的就是不让别人看见一点儿肌肤。还不算壮实的少年就这么勉力抱着她直冲向客房，还一直喃喃着安慰她一切会好起来的，让她再坚持一会儿。跟在他身边的人都不知道被问了多少次大夫来了没有。
那一刻，浑身冰冷的她心里前所未有的火热。
她想，不管之前到底是为什么会答应了这桩婚事，她这一生算是托付对人了
后来大难来临，裴清麟把她留了下来，并把父母交给她照顾，她应了。心里，却渴望着随他而去，陪在他身边，就像当初她陷入生死关头，他一直紧紧搂着她不肯离去一样。
她虽体弱，但不娇弱。他能做到的事，她也能做到，无论多累多苦，她都会陪在他身边，努力帮助他，不拖他后腿。
只可惜，这并不是两个人的事。她还有弟弟，他还有父母亲族。
于是，她按捺住心里的焦灼，看他一个人去面对风雨，她留在后方守护好他的牵挂。
想到这，秦涟漪忍不住坐到床边，拿着白玉萧使劲在裴清麟脸上戳了戳。
真是不解气……
唉，还是算了，早点歇息吧。
第二天早上，裴清麟傻笑着醒来，带着满身酒臭往她嘴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她恨恨地想，昨晚怎么没一萧戳死他。
秦涟漪连忙推着裴清麟去好好洗漱了一番，又给他灌了一碗醒酒汤，连忙拉着他去给公婆敬茶。
之后又荒唐了几日，待到回门那天，她才正式开始清点家财准备重振秦家。
“姐，你才刚成亲，裴府里的家事你都理清了？”秦涵婚礼那天帮着裴清麟挡酒，结果一睡睡了一整天才醒来，脑袋一直昏昏沉沉的，今天才好了些。他一边暗叹酒果然不是什么好物，一边满脸愁容地看着踌躇满志准备拉着他一起干大事的姐姐。
秦涟漪闻言睨了他一眼，“没出息，下次得好好跟着你清麟哥锻炼锻炼酒量。”刚说完，她又察觉不对，转言道，“算了算了，你还是先把咱们家的事理好吧，你始终是咱们秦家人，老是住在裴府也不成规矩。这家业还是要早日重振起来，有个安身立命之本才好。”
“是是是……姐，你才刚当上裴家少夫人就已经开始唠叨了，以后可怎么办呀？姐夫，你可要帮帮我呀！”秦涵嬉皮笑脸地说着，早有防备地跳起来躲开他姐姐照着他脑门敲过来的手。
裴清麟在一旁笑着摇摇头。小舅子重要，但他老婆大人才是顶顶重要的。虽然有点同病相怜惺惺相惜，这点他还是拎得清的。
“你马上换了衣裳随我出门！”秦涟漪秀眉一竖，给他下了最后通牒。
“是！大人！”秦涵努力肃颜站直，大声应道。
于是，秦涵在姐姐的鞭策下痛并快乐地开始为完全属于自己的事业努力打拼。
《无关风月Ⅰ》第十四章 离乡北上
尽管多么希望这一天晚点到来，上天一点都没有放慢时间。
“别怕，我会尽量多回来的。实在不行，咱们还可以千里传书呀。”裴清麟心疼地捏捏秦涟漪微微抿起的嘴。
秦涟漪一巴掌拍下来，抬起红红的双眼，“那还不如把我带走。你怎么忍心？”
她不想这么无理取闹，她知道他不想把她也带到危险之中，不想让她舟车劳顿颠沛流离，她知道他是为了她好，可是她心里还是有些委屈，有些哀怨。
“乖，我也很舍不得你，可是我不想让你再经历一次以前那样的不好的事。”裴清麟最后一次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把头埋在她颈窝，闭起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记住她身上的香味，眼眶也渐渐湿润了起来。
两人在裴府门口相拥了很久，身后的裴父裴母和秦涵都不忍心打断他们。
“等我。我一定会回来的。”裴清麟艰难地把头从秦涟漪身上抬起来，凝望着他结发的妻。
“不要让我等得太久。”秦涟漪回望着裴清麟清潭般的双眼，两手摩挲着他的脸，像是要深深铭记住他的样子。
“嗯。”裴清麟哽咽着点点头，回身向爹娘跪下，“爹娘，孩儿不孝，不能尽孝膝前，这一去路途遥远，归期未定，爹娘一定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孩儿一定会尽快回来的。”
“你好爹娘就好，千万要好好的，好好的，啊。”裴母靠在裴父的怀里，拿手帕捂着嘴，也有些说不出话来。
“保护好自己，好好为国主尽忠。”裴父心里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要叮嘱儿子，临到了嘴边，却只剩下这么几个字。儿子将要远行，他也十分放心不下，但他明白男儿志在四方，孩子要出去闯荡打拼，他作为父亲应该支持他。
裴清麟深深地向爹娘叩了三个头。
起了身，他最后摸摸早就哭红了眼的秦涵的头，轻声而郑重地道，“帮我照顾好你姐姐。”
“嗯！”秦涵哭着使劲点了点头。
裴清麟决绝地回身上了马车，让车夫赶紧赶车出城。
他怕，再多呆一会儿，他就会忍不住反悔不去了。
赵国，远在西北。从宋国出发，走最短的路线，跨过中立城，到达赵国边境，紧赶慢赶也要两个多月的路程。
他先头派过去的人已经帮他寻好了住处，身份文牒什么都处理好了。一些基础的安排也按计划铺展了开来，只等他过去继续指挥深入发展了。
从江南到塞北，裴清麟走得很辛苦。他生在江南，长于江南，从未到过这么远的地方。身边山水环绕、草木丰盛的景色渐渐变得单调枯燥、风沙张狂，有的地方甚至黄沙漫天、戈壁千里，连口水都找不到。路上他有些水土不服，也吃不太惯他乡的食物，每天吃的都不算多，让伺候他的小厮急得头发都掉了好多。越往后走，遇到的袭击越多，裴清麟好几次措手不及，受了点轻伤，手下的人也损失了不少。
好不容易到了赵国，一向强健的裴清麟也清减了许多。这一放松下来，他到赵国的当晚就发起了烧来。
迷迷糊糊中，他握着手中摸得光滑发旧的短笛，嘴中呢喃着什么。
“涟漪……涟漪……”
“少爷，您说什么？”旁边想尽办法给他喂药汁的小厮听不清他说什么，看他还没清醒，就继续给他换冷毛巾了。
也多亏他底子好，在小厮彻夜不眠的照料下，第二日就退了烧。
裴清麟又休息了两日，马上就开始筹建在赵国与中立国之间贸易往来的商队。
他自己在渐渐适应了赵国的气候和风俗之后，也开始跟着商队走南闯北地闯荡。
一年之后，他的麒麟商队已经走遍了赵国，又在赵国和中立城附近的周、汉、魏、燕扎了根。
裴清麟裹着头巾，骑着马，跟着载满了货物的车队慢慢地行走在满目黄土的沟沟壑壑中。他扬起自信傲然的眉眼，笑着抬手放飞一只鹰隼，被晒成小麦色的皮肤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