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毛辛,就职于xx市的机密部门,是一名职业杀手。
(一)
今天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因为我即将完成人生中最后一笔生意。夏末秋初的夜晚,微凉的风透着一股刺骨的寒意。暮色四合,华灯初上,这样的季节,北方的夜色总是来得猝不及防。此时的手表显示时间为晚上六点一刻,从我等候的咖啡厅看过去,我的目标人物终于上场了。
他叫韩亦,是一家贸易公司老总,如今涉嫌泄露国家机密。半年前我接到的指示,说此人可能手握重要信息,目前似乎正在谋划出逃国外。资料显示,韩亦今年四十五岁,为人低调谨慎,不常出门。今天他特地驱车来到这家商场,是为了取走给女儿订制的生日礼物。我的视线里,他将车子驶入了地下停车场。
这家商场新建不久,停车场内的监控设施还不完全,且安保措施薄弱,正是伏击的好地点。我躲在停车场的出口处继续等待,直等到三分钟后韩亦从这里走出,进入商场,由我主演的好戏就要开始。
在B2区,我顺利找到了韩亦的车子。附近空空荡荡,没有闲人的踪迹,只有一盏昏黄的照明灯,明明灭灭。我快速地脱掉大衣,里面贴身穿着紧身塑胶衣,类似赛车手的装扮。这样富有弹性的衣服使我运动灵活,同时也会避免目标在与我的撕扯中抓到衣服的纤维或是伤到我。我的高跟靴子里插着我使用的短刀,还有我用来撬开车门的专业工具。
五分钟后,我已顺利潜入韩亦的车内,伏在车的后座上,重新将车锁好,任凭心脏兴奋地跳动。单凭这辆车并不能看出车主的富裕,正前方悬挂的一个挂饰里,放着张小姑娘的照片,应该就是韩亦的女儿,今年十二岁。我平静地思考着,韩亦,这个男人,应该也有着跟普通人一样的家庭。而此刻,他却被我这个杀手盯上了,危在旦夕。不知他是否有所预感。
没过几分钟,刚刚听过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嘀嘀——”,韩亦开启了车子,车灯开始闪亮。感谢他为车窗上贴好的车膜,令他在昏暗的光线下根本无法看到我。而我却清楚地看见了他,一张平静的中年男人的脸孔。他手上提着精致的礼品袋,钻进驾驶座,心满意足地放在旁边的位置上。常出一口气,关上了车门。就在他刚刚将钥匙插进锁孔里要发动车子的一刹那,我缓缓从后座上起身,后视镜里映出了我狰狞而模糊的影子。韩亦盯着那个影子,惊怖得眼白凸起,大张着嘴巴,刚刚“啊”了一声,就再也说不出话来。我左手一把掐住了他的喉咙,右手上的短刀麻利的一记狠刺,正从他的左肩胛骨处插入,瞬间血流如注。
不能一刀刺死他,因为要伪造劫杀现场,我反复这样告诫自己。韩亦奋力扭动着身体,喉咙艰难地发出呼救声,这正是我所需要的挣扎痕迹。我维持着一手紧掐住他脖子,另一手持刀的姿态,任凭他绝望的挣扎,其间我又拔起刀来,反手从前方猛一下插入他的腹中,营造歹毒从正面攻击的混乱效果。
“你是别人派来杀我的。”他颤抖着说,“我早该想到。”
我听到过太多类似的话了,但我不会跟我手上的目标交谈,于是我沉默不语。这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屏幕上显示来自“女儿”。
“让我接这个电话,让我接。”他一面不住发抖,一面向我哀求。韩亦是个聪明人,他绝不会对着听筒求救让女儿报案,恰恰相反,他一定是那种任何残酷的事情都不愿让女儿见到的父亲。想到这里,我点了点头表示默许。
电话接通了。听筒那端传来女孩子撒娇的声音,“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呀?爸爸,我还在等着你吃晚饭呢!”
韩亦深吸了一口气,身体忽然紧紧地绷住,我意识到他要说话了。果然,他开口的刹那令我震惊,一个身中两刀的人,竟然能发出那样沉稳而有力的嗓音。他说,爸爸在忙,你先吃。这几个字显然已经耗去大部分体力,他浑身再度颤抖起来。
“爸爸?爸爸”小姑娘的声音不断,“你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回来!”韩亦拼力说出这几个字,而后狠狠将手机关掉。他面色苍白,汗水已经浸透了头发,血在不断地流出来,他在临死前做了一个不会实现的承诺。
“谢谢你。”他小声说。我不会再看他了,我的心很酸,但我还是拔出短刀来,干脆利落地一刀切进了他的喉咙。浓重的血液溢了出来,车厢里瞬间充满了恐怖的甜腥味。
我长长吐出一口气,正要拔刀起身时,后视镜里,我的身后,又出现了一个模糊而狰狞的影子。
背后有人!我浑身一个激灵,大脑却在飞速地运转。车子的后窗上没有贴车膜,站在车外的人很可能已经看见了车内发生的一切!奇怪,我竟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有任何脚步声。一定是刚刚那通该死的电话,它影响了我的听力。所幸此时的我,身穿塑身衣,长发紧紧地束在帽子里,以那个人的视角来看,并不能够看清我的形象。想到这里,我瞪大眼睛,仅从后视镜里观察着那个模糊的影子。
那是个女人!她披散着长发,把脸紧贴在后窗上,似乎满怀好奇地想要一看究竟。也许是我僵直的动作令她终于感到不对,她猛地退出好远,一边向外跑去,一边尖着嗓子叫唤着,快来人啊!杀人啦!
她的尖叫在寂静的停车场里不断回想,令我感到浑身发冷。通过声音判断,她似乎已经跑远了,我才飞快地爬出车子得以脱身。不管怎么说,这一单任务我已经完成了。只要后续不出岔子,我将开始我的新生活。
(二)
我的新生活是跟我的男朋友林放结婚。他是个画家,我们已经交往三年了。这三年里,我骗他说我是一名钢琴老师,他从未怀疑过。而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林放要带我去见他的家人,把我以未婚妻的身份介绍给他的家庭。
坦白说,我已经简单调查过林放的身世背景,他的家庭成员,爸爸、妈妈、姐姐、弟弟,每个人的资料都在我的手上。现在他们一个个真实地出现在我眼前,我就可以一一地投其所好了。很快所有人都表示很喜欢我,林放很是高兴,拉着我说恨不得立刻就结婚。这一幕被他的姐姐林玫看到了,林玫笑着说,急什么,现在开始准备,很快就能结婚了。
她这一句话,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这个尖细的嗓音,还有她说“很快”两个字时熟悉的咬字与声调,瞬间将我带我了昨晚那个血肉模糊的车厢!
“姐姐说很快什么?”我故作平静地问,心脏却咚咚跳个不停。眼前的林玫,身材娇小,披散着长发,面色苍白。难道她就是昨晚那个目击者?
“很快结婚啊。”她笑眯眯地注视着我,又重复了一次。
不会错了!昨晚她喊着“快来人啊”,我不会忘记那个“快”的音调,再加上她的声音,她的头发……我咬紧嘴唇,不着痕迹地继续打量着她,不知道她昨晚到底看见了多少。
林玫转身进了厨房去帮忙,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表面上在听林放说话,实际上却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厨房里的动静。做杀手这几年来,我的感知能力都被训练得极佳。果然,我听见林玫尖细的嗓音,似乎是压低了,在对林妈妈说,我刚刚已经去了警局,帮助警察进行了画像。
画像?她明明不可能看清我的脸!难道说她看到的远比我想到的要多?我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又听见林妈妈说,这件事先不要提,毕竟现在家里有客人。林玫小声说,那个毛辛,我……
这时林放忽然打开了电视机,一阵巨大的嘈杂声,猛地盖过了林玫之后的话语!“那个毛辛”,接下来她是要说点什么?此时我真是坐立难安。若是执行任务期间被人看到,牵涉到公安部门的调查,且不说我的杀手身份会暴露,连我自己的生命安全都会有危险!事不宜迟,如果林玫知道得太多了,我必须立刻结果了她。只有消除这个隐患,我才能高枕无忧地开始新生活。
没想到林玫才是我职业生涯里的最后一个目标。当天晚上八点整,我来到了林玫的工作室。她是个独立电影导演,租住在写字楼里。白天在那里办公,晚上在那里生活。小心地避开写字楼里的摄像头,我敲响了林玫的房门。很快,门开了。林玫的脸上正敷着面膜,见到我她很惊讶,连忙请我进去。
一进门,我装作不经意地四处查看了一圈,继而说明了早就编造好的来意。我说我一个朋友是记者,专门报道罪案新闻,昨晚商场里有个男人遭遇劫杀,他去警局了解到了原来那个案子有目击证人。我们聊天时说到这件事,我才知道目击者就是林玫姐姐。朋友想多要点独家资料,就托我来问一问。
林玫揭掉面膜,露出为难的脸色,一面抱怨着警局怎么能把她的身份暴露给媒体,一面又说警方嘱咐她不能把消息透露出去。
“姐姐透露一点消息,我那个记者朋友也可以帮你宣传电影。”我低声说,刻意走到穿衣镜前,背对着她。这句话明显起到了关键作用,林玫的脸色犹豫起来。
“是不是姐姐根本什么都没看到啊?”我故意失望地说,“不然警察早该把抢劫犯逮捕归案了。”
“才不是!我看得很清楚!”林玫连忙说,“虽然没有看清脸,但是背影我看得清!那个背影,一定是个女人。还有,她的左肩胛骨比右肩胛骨高一些。我挑选演员这么久,对于形体很熟悉的!”
“左肩胛骨比右肩胛骨高一些。”我忍不住重复。三年前在一次执行任务中,我遭到重创,肩胛骨受伤。复原后虽然能正常行动,但是却造成了不够对称的缺陷。林玫说得对,常人都不会注意到这一点。
“说到这里,毛辛,你的背影……”林玫说着,站起身,走到了我的身后,“你的肩胛骨也是不对称的。”
看来这个关键性的隐患是不得不除掉了。我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八点二十五分,我杀手生涯里的最后一个目标,行动要快些开始。
“让我也看看你的背影。”我满脸堆着笑容,一回身就把林玫推到了镜子前。然而就在她刚刚站定的那一刹那,我左手狠狠抓住她的脖颈,将她的头猛然间向镜面狠狠砸去。只听“砰”一声,碎屑飞溅,浓稠的血液流淌出来。我松开手,她瞪圆了眼,“咚”一声,倒在了地板上。
她连尖叫都来不及,恍惚地盯着我。我也容不得她再多说,随手捡起镜子上掉落下的碎玻璃,精准无误地刺向了她的喉咙。林玫浑身抽搐了几下,终于不动了。我打开林玫的衣柜,抱出成堆的衣服连同自己身上脱下的这件,盖在了她的尸体上,以此来吸收血液的蔓延。而后我走进洗手间,打开淋浴,堵住下水口,这样水就会渐渐溢满整间屋子,能够掩盖我留下的痕迹。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我的组织联络人,K。他在这时打电话来,一定是有要紧的事。房间里的信号不好,索性穿上林玫挂在洗澡间里的浴袍,学着她刚刚的样子敷上一张面膜,拿起手机来到走廊里接听电话。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接起来听筒那头竟是一片忙音。我心里有些发慌,决定赶快处理好现场后逃跑。
然而我回到房间里,走进浴室想要脱下浴袍时,离奇的事情发生了。在热水蒸汽的氤氲下,我看到洗澡间的玻璃门上,一个手指向下的掌印,清晰地呈现出来。
这说明,就在刚刚我走出房间接听电话的那一会儿里,有什么东西经过玻璃门从上面爬了下来。
(三)
我的身体僵硬住了,猛地抬头看去。这时候我才发现,就在浴室的正上方,有一块天花板被移动开了。这栋写字楼的建造夹层的确存在问题,如果住在楼上的人动了些手脚,这里无疑就成为了一道任意门。
那么这个不速之客,究竟是对付我而来的,还是对付林玫而来的?我一边想着,一边在浴袍宽大的袖子里藏好了短刀,干脆就那样敷着面膜,关上浴室门,走回到客厅里。林玫的尸体好好地掩盖在衣服堆之下,血迹也还没有渗透出来。只是我感受得到有目光正在暗处注视着我。
“我已经看见你了,出来吧。”我干脆地说,但竭力模仿着林玫尖细的嗓音。
果然,一个男人从窗帘后走了出来。他穿着运动衫,满头大汗,却目光炯炯。他的神情很淡然,开口说,“因为林小姐你总是不肯见我,只好采用这样的方式相见了。请你别见怪。我是来跟你谈有关那个女杀手的事。”
我浑身的神经都绷紧了,眼睛紧盯着他。他倒是很从容,沉吟了片刻后又说,“你放心,你暗中调查她这么久,不惜利用自己的家人接近她,我们警方一定不会让她跑掉的!”
我的心跳急剧加速,不小心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一层鲜血漫进了嘴里。暗中调查我,利用自己的家人接近我,难道说林玫跟林放姐弟是警方的卧底?难道说林放跟我之间的恋爱都是假的,是为了调查我?难道我的新生活只会是一个泡影?无数疑问刹那间充斥了我的心。
他走到我跟前来,又说,“上次你交给我的证据,我还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打算独自追查。你一定要信任我们,我们会保证你和你家人的安全。”
你还没有告诉任何人吗?那么只要除掉你,就扫清了最大障碍。我在心里说没想到,我的杀手生涯里要杀掉的最后一个人不是韩亦,不是林玫,而是眼前这个陌生男人。我看了看时间,八点五十三分,行动就要开始。
在他低头的一瞬间,我猛地一脚踢向他的胸膛。他惨叫一声,重重地跌倒在地上,跌倒在用衣服掩盖住的林玫的尸体旁。
就在我马上要挥刀的一刹那,那个男人咧开嘴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他说,导演,咱们的剧本,接下来并不是这样写的啊。
导演?剧本?我的太阳穴突突跳得厉害,让我把思路快点理清。林玫是个电影导演,最近她正在招募演员,难道说眼前这个男人,他刚刚说的都是剧本里的台词吗?
“导演,您要看我的身体素质,让我从外面爬上来,我都照做。可是您没告诉我接下来还有动作戏啊。”男人还是赔着笑脸说。
我却笑不出来,我只有虚惊一场后的冷汗。好的,这个男人是无辜的,我不必杀他。其实我很仇恨自己的行为,跟林放结婚,过上平静的正常人的生活才是我的愿望。谢天谢地,林放不是卧底,我的新生活不会成为泡影。
“你的表现不错,但我今天很累了,你先请回吧。”我飞快地说,迫不及待地做出送客的姿态。
然而那个男人的笑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凝固了。他那样仰面躺在地板上,微微侧过脸去,顺着他的视线,我看到,林玫尸体的鲜血溢了出来。
他哆嗦着起身,一只手伸进了那堆衣服的底部。看来有些人不再扮演警察后,好奇心还是不减啊。没办法了,我静静地走到了他身后。
他触碰到压在下面的林玫的手,颤抖着一拉,林玫那狰狞的、布满鲜血的脸就露了出来。
“导演、导演死了……”那男人嗫嚅着,猛地回头看向我,“那你是谁?”
“导演死了,我当然是她的鬼魂啊。”我低声说,一脚将半蹲着的他踢翻在地,随即踏上他的胸膛,高高举起的短刀上映出了我贴着面膜的煞白的脸,我将那刀瞄准他的喉咙猛刺下去。血“呲”地喷出来,溅了我一头一脸。
我大口地喘着粗气,却在下一刻再度心跳加速。那一刻,我才注意到他的手。他的手掌很大很大,可浴室门上的那个掌印却很小。所以,那不是他的掌印。刚刚他似乎也说过,自己是从外面爬上来。所以,从天花板爬下来的另有其人。
我印象里,有个男人的手很小。他跟林玫的关系也很熟悉,可是……
脊背一阵发凉,我感到脖颈处一阵剧痛。继而熟悉的气息把我包裹。有人把什么东西刺进了我的后颈,现在我确定了,那个人是林放。
(四)
视线模糊,我感到浑身剧痛,勉强睁开眼,才察觉到自己的处境。
眼前这是林放家的小房间,此前我一直以为这里是他的画室,看来我错了。这里的墙壁上张贴着密密麻麻的任务记录图。原来他是同道中人,也是个心狠手辣的职业杀手。一直以来被欺骗的人原来是我。
在林玫的工作室里,林放刺伤了我,绑住我的双手,而后将我拖到这里来。我听见客厅里有响动,强撑着爬到门边去听。客厅里传来两个人的对话声,一个人是林放,另一个竟是我的联络人K。
在杀手这个行当里,K是我的导师,也算是我的监护人。正是在他的看管跟教导下,过去几年中,我从未失手,很受组织上的器重。他曾说我是他手下的头牌杀手,把我当做女儿一样看待。可如今他对林放说,感谢林放愿意帮忙除掉我,因为组织上不允许任何人退出杀手这个行业,如果一意孤行,那就只有杀人灭口。我无疑是个麻烦的角色,自从三年前我萌生退意开始,他就一直物色合适的人选来杀我,没想到林放主动请缨。
成功除掉我,必然会使林放在行当里声名大作。起先他只是个无名小卒,组织上甚至不屑于把任务交给他,他的家人安全也得不到保障。而如今,只是牺牲了一个姐姐,就能杀掉我,收获我原本拥有的一切。他感到很满意,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这时我才明白过来,自己的身边一直杀机四伏。怪不得K帮我调查的林放资料会那样清白,怪不得我会在杀死林玫后忽然接到K的电话,怪不得房间里竟然没有信号,要让我走到走廊上去……
一阵阵的冷汗袭来。我忍耐着伤口的剧痛,一边拼命用牙咬断绳索,一面继续偷听。墙上一个凸起的铁钉吸引了我的注意。林放没有杀死我,是因为我多杀死了一个无辜的人,这样会使得现场很不好清理。他们打算将我直接交给警方,直接把林玫与那个男人的死算到我头上。这样既可以保证组织的秘密性,又不牵涉他们与韩亦那件案子,真是两全其美。
想不到最后我竟然会这样被人利用,而他们选择牺牲我来保全自己,这更令我感到痛苦。K提出由他去联系警方,让林放将我运回已经伪造好的杀人现场。他们商定后,K就准备走了。我知道很快林放就会来到我这里。那一刻我想到了我的家人。我当杀手这几年,家人的安全一直得到保障。尽管他们并不知道我在做着什么职业,却都以我为傲。我不能让自己以杀人犯的形象公之于众!
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杀死林放,这样一来K带警方赶到现场并不会看到受了伤的我。而林放一旦死后,他们就无法将一切罪责推到我头上。已经在工作室里流血受伤,又穿着浴袍的我,不可能坚持独自走到林放家里来杀死他。唯一合理的解释是,林放才是杀害林玫跟那个男人的凶手,我则是无辜的目击证人。林放刺伤我,而后将我挟持到家中。在争执与扭打中,我们双双身亡。这是最好的结局。K一定也会这样想。
打定了主意,我拼尽全力,紧贴着门边站了起来。大概是为防止我逃跑,他在我的腿上狠刺了两下。我浑身都在颤抖着,还要竭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瞬间汗如雨下。
那一刻,不知怎么,我想到了被我杀死的韩亦。他在身中几刀的情况下,强忍疼痛,精神焕发地对着女儿说那一句“很快回来”时的心境,恐怕此时我能够了解了。我又想到了我的爸爸,他是否也像韩亦一样,是那样从不让女儿感到危险的伟大的人物?如果是,那么今天我要做一个伟大的女儿。不让他们知道真相的残酷,不让他们知道我此刻受到的痛苦。
好了,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我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晚上十点零三分。杀手毛辛职业生涯里的最后一个目标,林放,很快就近在眼前。
林放毫无顾忌地开门,却并没有看见我。在他错愕地回过头来的一刹那,我真想亲口告诉他,他真是一个不够格的杀手,他错误地估计了我的体能,还给了我足够反击的武器。
但我不想浪费时间了,我用身体推上门,在他瞪大眼睛的一刻,我紧抓着刚刚从墙上拔下来的铁钉朝他扑过去。那是我职业生涯里最漂亮的一击,一下子将那枚三寸多长的铁钉准确无误的钉进了他的胸膛。
十点零五分,电子表闪烁着荧光,任务完成。
我终于不必再清理现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