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我被人拽住胳膊使劲儿往外跑。
你是谁?我的奶茶还没喝完,我的面包还没上呢……
我想问,却被打开的店门灌了一嘴的风。
是蓝色的体恤,黑色的牛仔裤,腿长长的,拉着我跑的很快。
我惊慌失措,一转头,看见一辆绿色皮卡车闯着红灯向我们冲过来,我闭上眼使劲把他拉回来,车蹭着我们的衣角飞驰而过。
我转头冲着他吼:“不是跟你说了,过马路要看车吗?你这样我们会被撞死的!你知道吗!我们会……”
我什么时候跟他说过啊?
他皱着眉低头看我。
我也只有一秒钟的胆怯,冲着一个陌生人发脾气,确实有点不知所措。
还没回过神,胳膊又被拉扯了一下,我身子一倾,打了个趔蹶迈开步子被他拽着向前跑。
“那个,等等……呼呼……你……是谁?”
我实在跑不动了,死撑着拽住他,蹲在地上问他。
他不说话,盯着我看,一脸憋着屎着急的样子,好像不知从何说起,也好像带着惊讶。
这次蹲下来,总算有力气仔细看着他的脸,长长的,棱角分明,比平头长一点,双眼皮,高鼻梁,嘴巴……
“郭润!”我被这个名字下了一跳。
他是我的小学同学,有三四年没联系了,其实我们并不熟,他从小就高,我呢,是那种长个晚却也没长很高的人。我和前排的矮个儿熟,他和后面的大个儿熟。在我印象里,他是那种冷冷的男生,没说过很多话,也没和我说过很多话。
思绪在停下的那一刻被打断了,在我叫出他的名字后,他收起眉头,拉起我继续跑,直到停在A市第一中学门口,才定下脚步,看着我。
我抬眼看到了门口熟悉的大爷跟我打招呼,心想,怎么这么眼熟啊?又定了定神儿,才反应过来,这tm不就是我的高中门口啊,我费尽心机的逃出来,现在傻不拉几的在干嘛呢?
“刚刚,那家店的后门围着一群人要进来砸店,说'港湾'那家咖啡店用日本鬼子的东西装扮店面,不能让他这么嚣张的干下去。”他依旧牵着我的手,努力压制的呼吸,使劲使粗气听起来均匀些,“我看到你在店里,就把你拉出来了。”
可是我还是一脸萌币,的确,今年日本对钓鱼岛的挑衅激起了民愤,很多不理智的爱国者和趁机造反,发泄的无知二次元的民众,只要是跟日本沾边的,见车砸车,见店砸店,死伤的无辜群众无数,人心惶惶,不可终日,就差每天在头顶插根中国国旗,喊着“打到日本帝国主义”的口号上街买菜去了。
“哦,……谢谢你啊!”真的这么巧吗?像是言情小说里的桥段,一不小心我就被一个认识多年的帅哥给救了。
“那,你怎么带我来这儿了?”
“我听说你在这上高中,不知怎么就跑到这了。”他有点慌,却不想多说话,有种言多必失的担心。
“嘿嘿,谢谢你啊。正好我也该回去了。那,再见!”
其实,我一直没意识到手被他牵着,很自然的就挥手道别了。是回味了很久,才想起来的。
其实,我想问的有很多。像只好奇的猫,想打破砂锅问到底。但还是忍住了,毕竟不熟。
唉,真是倒霉,好不容易偷偷逃课出来,还没吃上思念多日的菩提香草蛋糕,就被莫名其妙的逃命了,还差点把命丢了。(沉默脸)
我和大爷很熟,因为我总喜欢把从家带来的水果,点心分给大爷一点,我觉得他很像我去世的爷爷,也喜欢笑,也喜欢叫我乖,喜欢听我说话,喜欢对我好!
我朝大爷笑笑,没像以前那样大叫我回来了。今天太累了,没有放松压力反而徒增烦恼。我真的打不起精神了,这一周的连轴转让我有些吃不消。
坐在教室里,我索性睡了一觉,可能是刚刚跑太久了,睁开眼的时候,我已经在宿舍的床上躺着了。我盯着上铺的灰棕色床板,发呆。
可能是失忆了吧,我怎么也想不起中间发生了什么。也不想问别人我是怎么爬回宿舍的。因为很多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这次的逃跑,反而让我在失眠整整一周后,睡了个安稳的觉。
我很满足。
2013年7月30日,我遇到郭润的第二天。
应该是第二节英语课上课,班主任带着一位新生进来。那时,我高二。我还沉浸在上节数学课的双曲线第二问的答案上,就被同桌用笔捅了一下,她原来是体育生,所以挺疼的。她朝讲台噘噘嘴让我抬头看,我斜着眼瞪她,转过头去看讲台,心想到底是谁打扰了老娘做题!
噗,我靠,是他。他好像一直盯着我,等待我的回头。我先是一惊,然后假装淡定的对他露出八颗牙的标准微笑。
我们的座位是前后轮换的,为了照顾总做第一排的吃粉笔末的同学,老班决定让每个人都尝一尝。
很巧的是,这周我坐最后一排,我坐在中间,三个人一桌,南北靠墙的是两人一桌。我的右边正好空着,老班好死不死的把他安排在我的身边。指着我说:“郭润,你就先坐单淼那吧!”
老天真是好无聊,给我开这么大的玩笑。这是我史上遇到最尴尬的同桌,没有之一。
我只好强装镇定的和他点头哈腰,尽了地主之谊。
“你,昨天怎么没告诉我你要来这上学啊?”
“说来话长,就没告诉你。”他微笑了一下。
好像和小时候不一样诶,这时候的他比较温柔。不,是温暖。
“我记得你挺聪明的,怎么来这学文了?再说了,咱们这市重点是绝对的理科亲妈,你想学,也要去市三中试试啊!”
老师说,他从北京市中学转过来,让我们多多关照。
“听说你在这学文,一想有个伴总比没有好,我就来这儿了。”
“好巧啊,老天真把你分到我们班了,哈哈!”
那么多小学同学,就只知道我在这吗?你怎么知道我的情况?我们好像没怎么联系过吧?那天,你真的只是碰巧经过那家咖啡店吗?
太累了,不问了,想告诉你的人,总会脱口而出,不用你一点点的挤牙膏。
所有的好奇都藏在心里,可是他好像真的比以前话多了呢!还是喜欢打篮球,喜欢数学比语文多很多,和我喜欢数学多过英语一样。
周三这天,可以用晴空万里来形容。太阳不是很烦躁了,离得远远的,把天空折射的蓝蓝的。我在教室外的走廊里发了会儿呆,回到座位上开始做数学练习册。突然门外一片兵荒马乱,抬头间,被郭润逮个正着。他拉起我往前门跑,口里喊着抓紧我!我乖乖的迈开步子,回头看到后门的人蜂拥而至。
我跟着他,从南边的楼梯奔下去,到了二楼,看见一群人往楼上窜,我感觉大事不妙,转身和郭润一起重回五楼从北边的楼梯下楼,他跑在我的前面,水蓝色的校服因为没拉拉链,可以打在我的手上,其实刚刚转头的时候,我看到有三四个成年的壮汉拿着刀冲我们砍来。前两年闹得沸沸扬扬的“精神病”报复中小学生,死伤惨重的事原来真的会发生在我的身上。而且是事情被平息之后。
这tm是在拍戏吧,我还能当女主角呢?可我不想啊,我只想睡觉,把前些日子失眠的时辰补回来。我可不想演什么狗血电视剧。关键,能给我一个熟络的男主角吗?
他拉着我从三楼的小道轻轻跑过,这里人很少,只有像我这种没事整天研究秘密通道的土著居民才会知道,他?怎么如此清楚。
小道里面有一间图书自习室,它连着学校的后门,大爷是校领导的亲戚,喜欢读书,所以我也就借借光知道了这个逃课的好通道。看来,他也只是碰巧带我进了这条小道,我看他不准备进后面这小图书室,便反客为主,带他进去从书架后面跑出来,到了学校后门。我突然想起南门的大爷,他不会有事吧!
我丢开他的手,转身就跑。没跑成,被他大力拉回,“我去看大爷,你放开!”
他真的就松开了,我反应了一秒,拔腿就跑。他跟在我后面,时不时回头看是否有危险。
南门前,救护车警车都已经停好,武警和民警一起下车冲向教学楼,他们鸣枪示警。我在人海中一眼看到大爷,他正躺在担架上被抬上救护车。我一下子眼泪纵横,我不能再失去一次爷爷。不能!我哭着挡住救护车将要关闭的门,哽咽的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