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您的购物车卡住了。"
我抬头看见货架间探出半张脸，齐耳短发被超市顶灯照得发亮。
她正踮着脚试图越过堆成山的卫生纸，睫毛在玻璃镜片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哦...哦对，谢谢。"
我手忙脚乱去掰卡在货架缝隙的购物车轮子，结果整排货架都跟着晃起来，差点把旁边的矿泉水撞翻。
"噗嗤。"她没忍住笑出声，"需要帮忙吗？"
我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在超市出糗了。
昨天把速溶咖啡当成奶粉买给小侄女，前天在生鲜区对着三文鱼练习英语对话被保洁阿姨围观，
今天更绝——推着购物车在货架迷宫里转了二十分钟，最后发现自己连一包泡面都没拿。
"不用不用，我自己能搞定。"
我涨红着脸继续和购物车较劲，结果轮子突然"咔嗒"一声归位，整个人踉跄着向前扑去。
眼瞅着要撞上对面的货架，一只手突然拽住了我的衣领。
"小心！"
洗发水和沐浴露的货架在我眼前剧烈摇晃，几瓶护发素骨碌碌滚到地上。
我惊魂未定地回头，发现救命恩人正是刚才提醒我的短发姑娘。
她此刻正单手叉腰，另一只手还保持着拽我衣领的姿势，活像个英勇救美的女超人。
"那个...谢谢啊。"我摸着后颈傻笑，"你这手劲挺大啊。"
"常年帮我爸搬货练出来的。"
她弯腰捡起滚到脚边的护发素，"你是新来的吧？我好像没见过你。"
"算是吧，刚搬来三个月。"我挠头，"对了，你在这里工作？"
"嗯，理货员。"
她指了指胸口的工牌，"我叫林小满，双木林，大小的小，满足的满。"
"我叫周明远，周朝的周，明天的明，远方的远。"
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
林小满愣了一下，突然笑出声来。
她的笑声像风铃一样清脆，眼睛弯成月牙形状："周先生，我们现在是在演偶像剧吗？"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傻，赶紧把手缩回来。
这时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我掏出来一看，是老妈发来的消息：【买完东西记得去医院看外婆！】
"那个...我还有急事，先走了。"
我推着购物车落荒而逃，连谢谢都忘了说。
三天后，我在宠物医院又遇到了林小满。
那天我抱着邻居家的橘猫去打疫苗，刚走进大厅就听见熟悉的笑声。
循声望去，林小满正蹲在地上逗一只柯基，手里拿着根鸡肉干晃来晃去。
"小满姐，这是你家的狗吗？"护士小姐问。
"不是啦，朋友寄养的。"
林小满把鸡肉干塞进柯基嘴里，"我就是来蹭狗的。"
"周先生？"她突然抬头看向我，"又见面了。"
我怀里的橘猫"喵"地一声窜出去，正好撞翻了旁边的宠物零食架。
工作人员手忙脚乱收拾的时候，林小满蹲在地上帮我抓猫，结果被橘猫一爪子挠在手腕上。
"啊！"她惊呼一声。
"没事吧？"我手忙脚乱翻找创可贴，"这猫平时挺温顺的，可能今天打针吓到了..."
"没事没事，小伤。"林小满对着伤口吹了吹，"你这猫叫什么名字？"
"它叫...橘子。"我尴尬地说，"邻居家小孩起的。"
"橘子？"林小满笑得直不起腰，"那它是不是该有个兄弟叫苹果？"
我也跟着笑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仔细打量她：鹅蛋脸，皮肤白得能掐出水，笑起来时左脸颊有个小梨涡。
她今天穿了件薄荷绿的卫衣，胸前印着只歪戴帽子的柴犬，看起来比在超市时亲切多了。
从那以后，我开始频繁"偶遇"林小满。
有时候是在超市的泡面区，有时候是在小区的快递站，有次甚至在菜市场的豆腐摊前狭路相逢。
每次见面她都会笑着调侃我："周先生，你这是在跟踪我吗？"
我当然不是故意的。
只是每次去超市都忍不住在日用品区多逛几圈，路过宠物医院就鬼使神差地进去看看，就连买豆腐都特意绕到她常去的摊位。
直到有天在电梯里碰到邻居张阿姨，她神秘兮兮地问我："小伙子，你是不是在追超市那个短发姑娘啊？"
我这才惊觉自己的行为有多明显。于是在某个周末，我鼓起勇气约林小满吃饭。
"周先生要请我吃饭？"林小满挑了挑眉，"是想感谢我上次救你吗？"
"算是吧。"我挠头，"还有上次在宠物医院...其实一直想好好谢谢你。"
"行啊。"她爽快答应，"不过我要选地方。"
林小满带我去了一家名叫"猫屋"的咖啡馆。
店里养了七只猫，每只都有自己的名字和个性。
林小满熟门熟路地撸着一只三花，跟我说她从小就想养猫，
但她爸对猫毛过敏，所以只能来这里解馋。
"那你以后想养什么宠物？"我问。
"狗。"
她眼睛亮晶晶的，"金毛或者柯基，要那种能陪我跑步的。"
"巧了，我也喜欢狗。"
我来了兴致，"不过我小时候养过金鱼，结果全被我喂撑死了。"
林小满笑得差点把咖啡喷出来："周先生，你这手残程度真是一绝。"
我们聊得很投机，从宠物聊到童年糗事，再聊到各自的工作。
林小满说她高中毕业后就没再读书，一直在帮家里打理超市。
我则坦白自己是个IT程序员，每天对着电脑敲代码，生活单调得像杯白开水。
"你平时都不交朋友吗？"林小满好奇地问。
"朋友倒是有几个，不过都忙着结婚生孩子。"
我苦笑，"有时候觉得自己像个外星人。"
"我也差不多。"
林小满托着下巴，"同龄的朋友要么结婚了，要么去外地打工，剩下的就只有我和超市的货架作伴。"
那天离开咖啡馆时，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林小满突然说："周先生，其实你不用总假装偶遇。
想见面的话，可以直接约我。"
我愣在原地，看着她蹦蹦跳跳地走远，耳尖渐渐发烫。
真正的转折发生在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
那天我加班到很晚，走出公司时发现没带伞。
正发愁怎么回家，手机突然收到林小满的消息：
【周先生，你在公司吗？】
【在，怎么了？】
【我爸的货车抛锚了，车上有批生鲜要赶紧送到超市。你能来帮忙吗？】
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打车赶到约定地点时，林小满正站在路边挥手，身上的雨衣被大风吹得鼓起来，活像只笨拙的企鹅。
"快上车！"她拉开车门，"这批货要是坏了，我爸得念叨我半个月。"
货车里堆满了泡沫箱，空气里弥漫着海鲜的腥味。
林小满边开车边跟我解释，原来她爸临时有事，让她帮忙送货，结果车走到半路突然熄火。
"早知道就该让王哥来开。"她懊恼地拍方向盘，"现在倒好，货送不进去不说，还连累你淋雨。"
"没事，就当体验生活了。"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对了，你一个女孩子开货车，挺厉害的。"
"没办法，家里就我一个壮劳力。"
林小满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外婆怎么样了？上次在超市看你急急忙忙的。"
"哦，她住院观察了几天，已经没事了。"
我心里一暖，没想到她还记得这件事。
雨越下越大，货车在积水中艰难前行。
突然，林小满猛地踩刹车，我差点撞到挡风玻璃上。
"怎么了？"
"前面有个老太太摔倒了！"林小满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
"等等！"我抓住她的胳膊，"你别去，现在雨这么大，路上车又多..."
"可是她看起来摔得很严重！"
林小满甩开我的手，"周先生，你要是害怕就待在车上，我自己去。"
我看着她冲进雨幕的背影，心跳突然漏掉一拍。
等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跟着跳下车，把外套脱下来盖在老太太头上。
我们把老太太送到医院时，浑身都湿透了。
林小满守在急诊室门口，攥着湿哒哒的衣角小声说："刚才不该凶你的。"
"没事。"我打了个喷嚏，"你说得对，救人要紧。"
"其实我从小就特别怕血。"
林小满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刚才看到老太太膝盖流血，差点晕过去。"
我惊讶地看着她："那你还冲过去？"
"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她抬头冲我笑，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再说不是还有你在嘛。"
那天之后，我们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
林小满开始主动约我吃饭，有时候是在猫屋咖啡馆，有时候是在超市对面的大排档。
她会跟我分享超市里的趣事，比如哪个顾客把卫生巾当成湿巾买，哪个小孩在零食区哭着要奥特曼饼干。
我则教她用手机修图，帮她设计超市的促销海报。
"周先生，你这设计天赋不当设计师真是可惜了。"
林小满指着电脑屏幕笑，"不过这颜色搭配怎么跟东北大花袄似的？"
"这叫复古风懂不懂？"我假装生气，"你到底会不会欣赏艺术？"
我们经常这样斗嘴，却都觉得无比开心。
直到有天晚上，林小满突然问我："周先生，你觉得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我被奶茶呛到，剧烈咳嗽起来。
林小满递来纸巾，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别急着回答，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那三天我度日如年。
每天晚上都对着天花板发呆，回想和林小满相处的点点滴滴：
她帮我解围时的机灵劲儿，她撸猫时温柔的模样，她在暴雨中救人时的勇敢...
这些画面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循环播放。
第三天傍晚，我带着精心准备的礼物来到超市。
林小满正在整理货架，看到我眼睛突然亮起来："周先生，你想清楚了？"
我深吸一口气，从背后拿出一个礼盒："这是给你的。"
礼盒里是只毛茸茸的柯基玩偶，脖子上挂着张卡片，上面写着：
【林小满女士，请问你愿意让这个手残的周先生成为你的专属骑士吗？】
林小满先是愣住，接着笑出了眼泪："周先生，你这告白方式也太老土了吧？"
"所以...你愿意吗？"我紧张得手心冒汗。
"我愿意。"她突然踮起脚尖，在我脸颊上轻轻一吻，"不过我要当你的女王陛下。"
后来林小满告诉我，她早就知道我在故意偶遇她。
有次我在超市假装看洗发水，结果拿反了瓶子都没发现。
还有次在宠物医院，我明明没带宠物却在候诊区坐了半小时。
"其实我也在等你主动。"她说，"毕竟像周先生这么可爱的呆子，错过了可就没了。"
现在我们已经交往两年了。
林小满还是会在超市里调侃我，但更多时候，她会偷偷往我购物车里塞我喜欢的薯片。
我也学会了照顾宠物，虽然还是偶尔会把猫粮当成狗粮，但至少不会再把金鱼喂撑死了。
至于未来，我们打算一起开家宠物主题咖啡馆，名字都想好了，就叫"橘子与柯基"。
林小满说要在店里养只真正的柯基，而我负责给它们设计奇奇怪怪的造型。
这就是我们的故事，没有轰轰烈烈的海誓山盟，只有平凡生活里的点滴温暖。
就像林小满说的："爱情不是偶像剧，而是超市里刚好碰到的那罐打折酸奶，
是下雨天共撑的那把破伞，是永远愿意为对方停留的脚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