囹圄莲花

我喜欢莲花,不是“为赋新诗强说爱”,是真爱。

小时候跟着外婆,卷起裤腿下泥潭,从泥垢里捞起莲藕,用掌作瓢,舀点清水一抹一撸,灰黑的藕棒子就透出它的明亮来。握着藕节两端一用力,脆的一声,就可以看见莲藕的横断面,通亮透彻。生咬一口,满嘴清甜。

当时贪吃,爱莲的根茎。

稍长大些,参加学校的绘画兴趣小组,别的花我看不到细节,画不出特色,我只会画莲花。画含苞待放的花蕾,画满塘错乱的荷叶,画凋零的莲蓬上剩下两片花瓣,画蜻蜓在讨好莲花上的露珠。

那时好色,爱莲的花叶。

莲花长着长着,我也长着长着,莲花长在每个盛夏,而我长成了一名狱警,长成了一株莲花。

现在,我爱莲的品性。

“出淤泥而不染”,道破莲花品性的一句文言,如果让狱警们来翻译,我想只有一个词:干净。

杀人犯、强奸犯、偷盗犯、诈骗犯……这是狱警们工作时所要面对的对象,也是砺炼狱警们的一汪淤泥。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而莲花偏偏打破了这一俗见,它是逆生长的。狱警们天天和迷途羔羊们打交道,又在这一片罪域里不被污染,不被同化,保持干净,他们都是逆袭的。

“势利纷华,不近者为洁,近之而不染者尤洁”,狱警们勇于身陷其中,做到洁身自好,“独善其身”,仅凭这一点,就值得敬佩。然而,他们还要“兼济天下”。

莲花只是“出淤泥而不染”吗?不,不是,它还“生于浊而令其清”。莲花可以削减水体中总磷、总氮的含量,可以增加水体中溶解氧的含量。难怪啊,道教头顶莲花冠,佛教端坐莲花台,它除了净化自己,也净化他人。狱警们保持自己干净只是前提,更重要的任务是让淤泥也变干净。干净自己,干净别人,狱警们要以身作则,去教化群魔,去净化罪恶的愚魄,去唤醒向善的灵魂。看那身着警服的狱警,亭亭玉立于罪域之中,不恰似一株盛夏的蓝莲吗?

900年前,周敦颐在《爱莲说》中发问:“莲之爱,同予者何人?”我爱莲花,我爱狱警,他们品性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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