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相亲宴上的獠牙
林薇(化名)第一次见到张磊(化名)时,是在镇上最体面的“迎客楼”包间里。九月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红木桌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空气中飘着菜籽油混着廉价香水的味道——那是张母王秀兰身上的味道,她正热情地给林薇夹着一块红烧肉,油星子溅到了林薇米白色的连衣裙上。
“薇薇啊,你看你这姑娘,长得真俊,皮肤跟豆腐似的。”王秀兰笑得眼角堆起褶子,金耳环随着她的动作晃悠,“我们家张磊虽说话少,但人老实,会疼人。你们俩要是成了,将来家里的活儿不用你沾手,我跟他爸全包了。”
林薇拘谨地笑了笑,把那块红烧肉夹到碟边。她今年二十五岁,在县城的服装店当导购,每月工资二千多,攒了五年,手里有 6 万多块存款。父母急着让她嫁人,说女孩子早点成家才安稳,经邻居李婶介绍,才跟张磊见了面。
张磊坐在她对面,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头发油腻腻地贴在头皮上,眼神总是瞟向她的胸口。他偶尔抬头,对上林薇的目光,会咧开嘴笑,露出两颗发黄的门牙。“我在镇上开了个五金店,”他瓮声瓮气地说,“生意还行,够养家。”
张父张建国是个干瘦的老头,穿着中山装,袖口磨得起了毛,手里攥着个搪瓷杯,时不时抿一口浓茶。他没多说话,只是盯着林薇看,那眼神像在打量一件商品,让她浑身不自在。
饭局过半,李婶借故拉着林薇的母亲去隔壁包间“说悄悄话”,包间里只剩下林薇、张磊和他父母。王秀兰突然拍了下大腿:“哎呀,忘了让你们俩年轻人单独聊聊了。张磊,带薇薇去楼上看看,我刚在那订了个雅间,环境好。”
林薇心里咯噔一下,刚想找借口拒绝,张建国就开口了:“去吧去吧,年轻人多处处,增进感情。”他的语气不容置疑,眼神里带着一种让她不安的笃定。
张磊站起身,朝她扬了扬下巴:“走吧。”
楼梯是木质的,踩上去发出“吱呀”的响声。二楼的雅间门虚掩着,张磊推开门,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他突然转身,一把抓住林薇的手腕,力气大得像铁钳。“林薇,我挺喜欢你的,”他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带着酒气和蒜味,“咱们直接点,成不?”
林薇吓得往后缩:“张磊,你放开我,我们还不熟……”
“熟不熟有什么关系?”张磊猛地把她拽进雅间,反手锁了门。林薇被甩在墙上,后背撞得生疼。他扑上来抱住她,手在她身上乱摸,“反正早晚要结婚的,提前试试怎么了?”
“你滚开!”林薇尖叫着挣扎,抓起桌上的酒瓶想砸过去,却被他一把夺过,狠狠摔在地上。玻璃碎片四溅,有一块擦过她的脚踝,渗出血珠。
“别给脸不要脸!”张磊的脸狰狞起来,按住她的肩膀把她压在沙发上,“我爸妈都同意了,你以为你能跑掉?今天这事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
林薇的哭喊被他捂住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呜咽。她看到他眼里的贪婪和凶狠,像一头饿狼盯着猎物。绝望中,她想起母亲出门前的叮嘱:“跟人家好好处,别耍小性子,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可此刻,所谓的“好人家”,露出了吃人的獠牙。
不知过了多久,张磊终于松开了手。林薇蜷缩在沙发角落,连衣裙被撕得不成样子,浑身都在抖。他整理着自己的衣服,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早这样不就完了?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门被推开,王秀兰和张建国走了进来。看到屋里的狼藉和林薇的样子,王秀兰假惺惺地抹起眼泪:“哎呀,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薇薇啊,你受委屈了,阿姨替他给你道歉。”她转头瞪了张磊一眼,“还不快给薇薇认错!”
张磊嘟囔了一句“对不起”,眼神里却毫无歉意。
张建国蹲下身,看着林薇,语气“温和”却带着威胁:“薇薇,事到如今,说出去对你名声不好。我们张家是有担当的,这婚必须结。彩礼我们给十万(当然只是说说 ,彩礼是一分不会给的。敢要就大骂他们是卖女儿,钱都是留给他们以后生活用的 ,就一个儿子 。不给他给谁。况且还婚前失身),风风光光把你娶进门,保证以后不让你受委屈。你要是不同意,这事儿传出去,你觉得还有谁敢要你?”
林薇看着他们一唱一和,只觉得浑身冰冷。她想反抗,想报警,可张建国的话像一把锤子,砸碎了她最后的勇气。在这个小镇上,名声比什么都重要。一个未婚先失身的女人,只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她被王秀兰“扶”着下楼时,腿软得像踩在棉花上。母亲看到她的样子,脸色一白,却被李婶拉到一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再过来时,母亲的眼神里带着失望和无奈:“薇薇,算了,既然这样,就听张家的吧。”
那天的夕阳把街道染成橘红色,林薇却觉得自己的世界,已经彻底黑了。
第二章 彩礼与陷阱
订婚的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传遍了小镇。林薇躲在房间里,三天没出门。母亲每天端饭进来,都要劝她几句:“张家条件真的不错,张磊虽说冲动了点,但以后会改的。女人嘛,嫁谁不是嫁,忍忍就过去了。”
林薇不说话,只是看着窗外。她想起自己攒钱时的日子——为了多卖一件衣服,她能在寒风里站到晚上十点;为了省一块钱公交费,她宁愿步行半小时回家。那 6 万多块,是她对抗生活的底气。可现在,她觉得自己像个被打包出售的商品,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订婚宴办得简单,张家果然 没提彩礼,拿两包饼干,一些不知名一看就是便宜货的礼盒,堆在林家客厅的桌上,“林家这是找对人家了,这张家条件好, 嫁过去有好日子过,丝毫不提钱。”父亲又怕在外人面前掉面子,也装作不知道。就两家人吃个饭。
林薇的父亲林国富笑得合不拢嘴,频频给张建国递烟:“亲家,以后薇薇就交给你们了,多担待。”
王秀兰拉着林薇的手,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薇薇啊,你想买什么就说。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别客气。”
订婚宴结束的第三天,王秀兰就哭着跑到林家,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医院缴费单。“亲家,不好了!”她一进门就往地上坐,拍着大腿嚎啕大哭,“我家老爷子突然脑溢血,住进ICU了,一天就要一万多!我们家的钱都压在五金店的货上了,实在周转不开啊!”
林国富和妻子赵桂芬慌了神,连忙问情况。
“医生说要马上手术,不然……不然就危险了。”王秀兰抹着眼泪,看向林薇,“薇薇,那十万彩礼你先借我们用用,救老爷子一命。等我们缓过来了,立马就还你。都是一家人,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林薇心里咯噔一下,刚想拒绝,母亲赵桂芬就抢先开口了:“亲家母,你别着急,钱我们肯定要帮的。薇薇,你把彩礼拿出来,先给老爷子治病。”
“妈!”林薇急了,“那钱是……”
“什么这钱那钱的!”林国富打断她,脸沉了下来,“人家刚给的彩礼,你就捂着不给,像什么话?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林家多吝啬!”
“可是……”
“别可是了!”赵桂芬拉了拉她的胳膊,低声说,“老爷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张家能放过我们?你还想不想嫁过去了?”
林薇看着父母焦急又带着逼迫的眼神,看着王秀兰哭得“情真意切”的脸,只觉得一阵无力。她去银行取了钱,交给王秀兰时,对方接过钱的手都在抖,嘴里不停说着“谢谢薇薇,你真是我们家的福星”。
可钱一到手,王秀兰的态度就变了。第二天林薇去医院探望“病危”的老爷子,却在病房外听到王秀兰跟张建国打电话:“放心吧,钱到手了,那傻丫头还真信了。老爷子好着呢,在老家打麻将呢!”
林薇如遭雷击,浑身的血都冲到了头顶。她冲进病房,里面根本没有什么脑溢血的老爷子,只有一个陌生的病人在睡觉。王秀兰看到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又换上一副无辜的表情:“薇薇,你怎么来了?老爷子刚被转去市里的医院了……”
“你撒谎!”林薇的声音都在抖,“你根本就是骗我的钱!”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王秀兰的脸沉了下来,“我们家还能差你那点钱?不就是借你的钱用用吗?至于这么斤斤计较?果然是没结婚就胳膊肘往外拐!”
争吵引来了护士,王秀兰索性撒起泼来:“大家快来看啊!这是我没过门的儿媳妇,我们家借她点钱给老爷子治病,她就上门来闹,还咒老爷子死!这是什么世道啊!”
林薇被围观的人指指点点,羞愤交加,转身跑了出去。她回了家,把事情告诉父母,可林国富只是叹了口气:“算了,钱都给了,还能要回来?再说,马上就要结婚了,别把关系闹僵。”
赵桂芬也劝她:“嫁过去以后,他家的钱不就是你的钱?计较这点干什么。”
林薇看着父母,突然觉得很陌生。他们关心的不是她受了委屈,而是那所谓的“关系”,是那可笑的“面子”。
婚礼定在一个月后。林薇像个提线木偶,被母亲拉着去试婚纱、买嫁妆。她的八万存款,被母亲以“嫁妆要体面”为由,取出来买了冰箱、彩电和一套金首饰。“这些东西带到张家,人家才会高看你一眼。”母亲说。
林薇没有反抗。她的心已经死了,像一片被踩烂的叶子,再也发不出新芽。
婚礼那天,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林薇穿着洁白的婚纱,脸上被化妆师涂了厚厚的粉,遮住了她连日来的憔悴。当张磊牵起她的手时,她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酒气,胃里一阵翻涌。
拜堂时,她看着张建国和王秀兰脸上得意的笑,突然觉得,自己不是嫁给了一个人,而是跳进了一个精心挖好的陷阱。这陷阱里,有贪婪,有算计,还有她看不到底的黑暗。
第三章 地狱里的日子
新婚之夜,张磊喝了不少酒,满身酒气地扑到床上。林薇下意识地往旁边躲,却被他一把按住。“躲什么?你现在是我老婆!”他的手粗暴地扯开她的婚纱,眼神里的欲望让她恐惧。
她闭上眼睛,任由他折腾,眼泪无声地滑落在枕头上。这就是她的婚姻,从一开始就带着屈辱和不堪。
婚后的日子,比林薇想象的还要糟糕。张磊所谓的“五金店”,其实就是个不到十平米的杂货铺,里面堆满了生锈的钉子和断裂的水管,一天也来不了几个顾客。他根本不怎么去店里,每天要么窝在沙发上打游戏,要么就出去跟狐朋狗友喝酒打牌。
王秀兰每天早上睡到十点多才起床,起来就坐在院子里嗑瓜子,指挥林薇做这做那。“地拖了吗?”“衣服晾了吗?”“中午做红烧肉,张磊爱吃。”她的语气理所当然,仿佛林薇是家里雇来的保姆。
张建国则天天出去“溜达”,回来就跟王秀兰嘀咕,有时会提到“谁家的姑娘是独生女”“谁家的房子要拆迁”,眼神里闪着算计的光。
林薇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还要去杂货铺守着。晚上回来,还要给张磊端洗脚水。稍有不如意,张磊就会发脾气。有一次,她做的菜咸了点,张磊抬手就把碗摔在地上,碎片溅到她的脚背上,划了道口子。“你是不是故意的?想毒死我?”他吼道。
王秀兰就在一旁看着,不但不劝,还添油加醋:“就是,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娶你回来有什么用?我们家可不需要大小姐。”
林薇默默捡起地上的碎片,血混着眼泪滴在地板上。她想过离婚,可一想到父母的态度,想到小镇上的流言蜚语,就把这念头压了下去。她安慰自己,也许有了孩子,他们会对她好一点。
可她等来的,不是孩子,而是一场更大的灾难。
婚后一个月,林薇发现自己下身开始发痒,还长了一些小小的疙瘩。她去县城的医院检查,医生拿着化验单,表情严肃地说:“你这是尖锐湿疣,一种性传播疾病。你丈夫也必须过来检查治疗,不然会反复传染。”
林薇只觉得天旋地转,手里的化验单飘落在地。她想起张磊经常半夜才回家,身上带着陌生的香水味,想起他有时会躲在卫生间里很久,出来时神色慌张。
她拿着化验单回家,颤抖着质问张磊。他正在打游戏,闻言头也没抬:“什么疣?我不知道。可能是你自己不注意卫生吧。”
“医生说是性传播疾病!”林薇的声音拔高,“你是不是在外头乱搞了?”
张磊终于关掉游戏,转过头,脸上带着满不在乎的笑:“出去玩了几次怎么了?男人嘛,逢场作戏很正常。你是我老婆,替我受点罪怎么了?大惊小怪。”
“你无耻!”林薇气得浑身发抖。
“我无耻?”张磊站起身,逼近她,“当初要不是我爸妈逼着,你以为我愿意娶你?要不是看你老实好拿捏,谁稀罕你?”
这时王秀兰从外面回来,听到争吵,不问青红皂白就指着林薇骂:“肯定是你在外面不干净,带了病回来害我们家张磊!我们家张磊多老实,怎么可能做那种事?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
林薇看着他们一家人颠倒黑白的样子,只觉得一阵恶心。她想反驳,却被张磊一巴掌扇在脸上。“闭嘴!再敢胡说八道,我打死你!”他的力气很大,林薇被打得摔倒在地,嘴角渗出血来。
那天晚上,林薇把自己锁在柴房里,哭了一整夜。柴房里堆满了杂物,弥漫着霉味,就像她的人生,腐烂而绝望。
更让她崩溃的是,几天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拿着验孕棒,看着上面两条红色的杠,她的手止不住地抖。这个孩子,是在她染病的情况下怀上的,很可能不健康。可这也是一条生命,是她在这地狱里唯一的牵绊。
她犹豫了很久,还是把怀孕的消息告诉了张家人。王秀兰的态度立刻变了,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还给她炖了鸡汤。“薇薇啊,以前是妈不对,你别往心里去。”她笑得格外亲切,“你现在怀着我们张家的种,可得好好保重身体。”
张磊也收敛了些,虽然还是天天出去鬼混,但至少不在家里对她动手了。
林薇以为,事情会慢慢好起来。可她错了。王秀兰对她好,不过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张建国开始旁敲侧击地问她的存款:“薇薇啊,你之前不是说工作攒了点钱吗?现在家里开销大,你拿出来周转周转。”
林薇说钱都买嫁妆了,张建国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买那些东西有什么用?还不如换成现金实在。你是不是还藏了私房钱?”
他们开始翻她的东西,衣柜、抽屉、枕头底下,甚至连她穿的鞋子都没放过。当张磊从她一件旧外套的内袋里翻出她偷偷藏的两千块钱时,眼睛都亮了。“好啊,你果然藏了钱!”他一把抢过去,“这钱是我们张家的,凭什么你自己藏着?”
林薇想去抢,却被王秀兰死死拉住。“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王秀兰说,“家里的钱不就是给你和孩子花的?存着干什么?”
那两千块钱,是林薇想留着万一有什么事应急的,就这样被他们抢走了。
随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林薇的身体也越来越差。尖锐湿疣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下身又
痒又痛,有时走路都困难。她偷偷去医院看过几次,医生说孕期用药风险大,只能先做保守治疗,等生完孩子再彻底根治。可那钻心的痒痛,像无数只虫子在爬,日夜折磨着她。
张磊对她的痛苦视而不见,依旧每天在外鬼混。有次他半夜回来,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和别的女人的香水味,倒头就睡。林薇看着他丑陋的睡颜,听着他粗重的呼吸,只觉得一阵反胃。她悄悄起来,想去卫生间清洗,却发现他扔在地上的内裤上沾着可疑的分泌物,颜色发黄,还带着腥臭味。
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冲到院子里干呕起来。月光惨白地洒在地上,照亮了墙角堆积的垃圾,也照亮了她脸上的绝望。这个男人,这个家,像一个巨大的泥潭,正一点点把她拖入深渊。
怀孕五个月时,林薇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王秀兰开始变本加厉地使唤她,让她去地里干活,去镇上买菜,甚至让她扛几十斤重的米袋子。“多活动活动,生孩子才顺利。”她总是这样说,眼神里却没有一丝关心。
有一次,林薇在地里摘棉花,突然觉得一阵腹痛,下身流出了褐色的分泌物。她吓得脸色惨白,跌跌撞撞地跑回家,想让张磊送她去医院。可张磊正在打游戏,头也没抬地说:“大惊小怪什么?怀个孕哪有那么娇气?”
王秀兰也说:“女人怀孕都这样,躺会儿就好了。别动不动就去医院,浪费钱。”
林薇躺在床上,腹痛越来越厉害,冷汗浸湿了衣服。她拉着王秀兰的手,哀求道:“妈,我真的很难受,送我去医院吧,求求你了。”
王秀兰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说了没事就没事,你是不是想偷懒?我告诉你,今天的棉花摘不完,晚饭你也别想吃了!”
林薇绝望地闭上眼睛。她知道,在这个家里,她的命根本不值钱。
幸好,腹痛后来慢慢缓解了。但这次经历,让她彻底看清了张家人的冷血。她开始偷偷攒钱,把王秀兰偶尔给她的几块零花钱藏在床板下的缝隙里。她知道,自己必须离开这个家,否则迟早会死在这里,连同肚子里的孩子。
怀孕七个月时,林薇去县城做产检。医生看着B超单,皱着眉说:“胎儿发育有点迟缓,而且你的尖锐湿疣症状很严重,继续怀孕对你和孩子都有风险。你考虑清楚,要不要这个孩子?”
林薇的心沉到了谷底。她抚摸着肚子,里面的小生命正在轻轻踢她,那是她唯一的希望。可医生的话像警钟一样在她耳边敲响,她不能让孩子生下来就带着病,不能让他也生活在这样的地狱里。
回到家,她把医生的话告诉了张家人。王秀兰立刻跳了起来:“什么?你想打掉我的孙子?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这可是我们张家的根!”
张建国也沉着脸说:“不管怎么样,孩子必须生下来。要是敢打掉,我就让你爹妈好看!”
张磊更是直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恶狠狠地说:“你要是敢动我的孩子,我打断你的腿!”
林薇看着他们狰狞的面孔,突然下定了决心。她不能再等了,必须马上逃。
那天晚上,她趁张家人都睡着了,从床板下摸出攒下的三百多块钱,揣在怀里,悄悄打开门,溜了出去。夜风吹在身上,带着一丝凉意,她却觉得无比自由。她不敢走大路,沿着田埂一路狂奔,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停下来喘口气。
她不知道该去哪里,只能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她想去县城,可又怕张家人找到她。她想回娘家,可一想到父母的态度,就打了退堂鼓。最后,她决定去邻市,那里没人认识她,她可以重新开始。
她用身上仅有的钱买了一张去邻市的火车票,挤在拥挤的车厢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她知道,自己终于逃离了那个地狱。
到了邻市,林薇找了个最便宜的城中村出租屋住了下来。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墙壁上布满了霉斑,但她已经很满足了。她找了份在餐馆洗盘子的工作,虽然累,但能赚到钱。
她去医院做了检查,医生说她的情况很危险,必须尽快手术。她咬咬牙,用刚发的工资和之前藏的钱,凑够了手术费。手术那天,她一个人躺在手术台上,看着天花板上的灯,心里空荡荡的。当麻药渐渐生效,她失去意识前,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对不起,孩子,妈妈对不起你。
手术后,她在出租屋里躺了三天。小腹传来阵阵坠痛,但她的心却轻松了许多。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选择,是她自救的唯一方式。
可她没想到,噩梦并没有结束。张家人很快就发现她跑了,张建国通过林薇的父母,查到了她的下落。
那天,林薇刚下班回到出租屋,就看到张磊和王秀兰堵在门口。王秀兰一看到她,就扑上来想打她,嘴里骂道:“你这个杀千刀的!竟敢打掉我的孙子!我跟你拼了!”
张磊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拽进屋里,关上门。“钱呢?”他恶狠狠地问,“你把我们家的钱藏哪去了?”
林薇挣扎着说:“我没有你们家的钱!”
“还敢嘴硬!”张磊一巴掌扇在她脸上,“你那八万块存款,还有我们家给的彩礼,都必须还给我们!不然今天别想好过!”
王秀兰在一旁翻箱倒柜,把她的行李扔得乱七八糟。“你这个贱货,竟然敢跑!还打掉了孩子,我看你就是不想给我们张家传宗接代!”
林薇被打得头晕眼花,嘴角流出血来。她看着眼前这对疯子,心里充满了恐惧和愤怒。“你们这群强盗!我要报警!”
“报警?”张磊冷笑一声,“你报警说什么?说你骗了我们家的钱,还打掉了孩子?我告诉你,只要你敢报警,我就把你在外面卖的事捅出去,让你在这个城市也待不下去!”
王秀兰也附和道:“就是!我们早就调查清楚了,你在餐馆打工,其实就是跟那些男人勾勾搭搭,不然哪来的钱做手术?你这个不要脸的卖淫女!”
林薇气得浑身发抖,却说不出话来。她知道,这些人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他们抢走了她身上仅有的几百块钱,还威胁说如果她不把剩下的钱交出来,就天天来找她麻烦。临走前,王秀兰恶狠狠地说:“你等着,我们不会放过你的!”
他们走后,林薇瘫坐在地上,看着一片狼藉的房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她以为自己逃出来了,可没想到,他们像附骨之蛆一样,紧紧地缠着她。
更让她绝望的是,父母的电话也打了过来。母亲在电话里哭着说:“薇薇,你怎么能这么不懂事?张家天天来家里闹,说你骗了他们的钱,还在外头做不要脸的事,我们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赶紧回来跟他们认错,把钱还给他们,不然我们就没活路了!”
父亲接过电话,语气冰冷地说:“我告诉你,如果你不回来解决这事,以后就别认我这个爹!我们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挂了电话,林薇的心彻底死了。她没有家了,那个曾经让她觉得温暖的家,已经成了伤害她最深的地方。
她不敢再待在出租屋,收拾了简单的行李,连夜离开了那个城市。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能像个游魂一样,在陌生的城市里漂泊。她换了手机号,找了份新的工作,小心翼翼地生活着,生怕被张家人找到。
可张家人并没有放弃。他们找不到林薇,就天天去林家闹。张母坐在林家门槛上哭天抢地,说林薇骗了他们家的钱,还打掉了孩子,在外头卖淫。张父则带着一群亲戚,堵在林薇父母上班的地方,见人就说林薇的坏话。
林薇的父母被闹得不得安宁,工作也丢了。他们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林薇身上,到处打听她的下落,想把她找回来,交给张家,了却这桩烦心事。
林薇偶尔会从以前的同事那里听到家里的消息,每次都心如刀割。她知道,自己这辈子,可能都摆脱不了张家人的纠缠了。
她在一个陌生的小镇停下脚步,找了份在小超市理货的工作,租了个偏僻的小房子。她每天小心翼翼地生活,不敢和人过多交往,生怕暴露自己的身份。
可命运似乎总爱和她开玩笑。一天,她正在超市理货,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张磊的堂哥,张强。张强也看到了她,眼睛一亮,立刻走了过来。“林薇?你果然在这里!”
林薇吓得转身就跑,可张强一把抓住了她。“跑什么?我们找你找得好苦啊!”他的语气里带着不怀好意的笑,“跟我回去吧,张磊他们都在找你呢。”
林薇拼命挣扎:“放开我!我不回去!”
“不回去?”张强冷笑一声,“那可由不得你。你要是不跟我走,我就喊人了,让大家都知道你这个卖淫女在这里!”
林薇被他拽着,动弹不得。她看着周围人好奇的目光,只觉得无比屈辱。她知道,自己又一次落入了张家人的陷阱。
张强把她拖到超市外面,一辆面包车停在路边,张磊和王秀兰坐在里面。看到林薇,张磊推开车门,走了下来,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林薇,我看你这次往哪跑!”
林薇看着他们,心里充满了绝望。她知道,自己可能再也逃不掉了。
就在这时,一辆警车开了过来。原来,超市的老板看到有人闹事,就报了警。警察下来询问情况,张强连忙说:“警察同志,这是我弟媳,跟我们闹别扭跑出来了,我们是来接她回家的。”
王秀兰也哭着说:“是啊,警察同志,这孩子不懂事,我们带她回去好好教育。”
林薇急忙说:“警察同志,不是的!他们是骗子!他们强奸我,骗我的钱,还打我,我是逃出来的!”
警察看着他们,皱了皱眉。“到底怎么回事?跟我们回派出所再说。”
到了派出所,林薇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警察。她拿出自己的病历,还有身上的伤痕,作为证据。张家人则一口咬定是林薇骗了他们的钱,还在外头不检点。
由于事情比较复杂,涉及到强奸、诈骗、家暴等多个方面,警察需要进一步调查。张家人被暂时放走了,但他们扬言,绝不会放过林薇。
林薇在派出所待了一夜,心里既害怕又庆幸。她知道,这可能是她摆脱张家人的唯一机会。她必须勇敢起来,为自己讨回公道。
第二天,她联系了律师,决定起诉张磊强奸、诈骗,以及张家人的家暴行为。律师告诉她,只要证据充分,她有很大的胜算。
可张家人并没有善罢甘休。他们到处造谣,说林薇是因为在外面有了别的男人,才想离婚,还诬陷张家人。他们甚至找到林薇的律师,威胁说如果敢帮林薇打官司,就对他不客气。
林薇的父母也来了,他们不是来支持她的,而是来劝她撤诉的。“薇薇,算了吧,家丑不可外扬。我们把钱还给他们,这事就算了了。”母亲哭着说。
父亲也说:“你斗不过他们的,他们在镇上有关系,你这样只会把自己毁了。”
林薇看着父母,摇了摇头。“爸,妈,我不能撤诉。如果我这次退缩了,他们会一辈子缠着我,我也永远抬不起头来。我必须为自己讨回公道。”
她的态度很坚决,父母见状,只能叹了口气,离开了。
官司打了很久,期间充满了波折。张家人动用了各种关系,试图影响判决。他们还天天到法院门口闹,撒泼打滚,说法院偏袒林薇。
但林薇没有放弃。她一次次上访去法院,提供证据,陈述事实。她的律师也很给力,据理力争。
拿到法院判决书的那天,天空是灰蒙蒙的。林薇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指尖凉得像冰。判决结果很简单:准予离婚。
关于她在相亲宴上被侵犯的事,法官只用了一句“已过追诉时效”轻轻带过。她记得开庭时,张家的律师拿出她婚后收过彩礼、与张磊共同生活的证据,振振有词地说“双方已形成事实婚姻关系,此前行为应视为婚前自愿行为”。她提交的雅间玻璃碎片照片、脚踝伤疤鉴定,都被认定为“证据不足”。散庭时,王秀兰故意撞了她一下,低声啐了句“活该”,那眼神里的得意像针一样扎进她心里。
至于家暴,判决书里倒是提了几句,说“被告存在暴力行为,但原告未能提供持续家暴的充分证据”,最终只判了张磊“需配合原告完成离婚手续,不得再以夫妻名义纠缠”。可这轻飘飘的约束,在张家人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他们早就放出话来,离了婚,这笔账也得慢慢算。
林薇走出法院,风卷着落叶打在脸上。她赢了离婚,却像打了一场败仗。那些刻在骨头上的屈辱、被逼到绝境的恐惧、失去孩子的痛苦,都没能换来一句真正的公道。张磊没被追究刑事责任,张家吞掉的彩礼和存款只字未提,连一句正式的道歉都没有。
她站在街边,看着车水马龙,突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自由是有了,可那道名为“伤害”的伤疤,却被法律的冷水浇得愈发清晰。远处传来王秀兰尖着嗓子跟人打电话的声音,大概又在编排她“不知好歹”“骗婚跑路”,林薇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快步钻进了巷子里。
离婚只是这场噩梦的中场休息,她比谁都清楚,张家人不会就这么放过她。
巷子里堆着半人高的建筑垃圾,碎玻璃在灰堆里闪着冷光。林薇踩着碎石往前走,高跟鞋的鞋跟卡进砖缝里,"咔"的一声断了。她索性脱掉鞋子,光脚踩在冰凉的水泥地上,脚心被碎渣硌得生疼,倒比心里的麻木好受些。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陌生号码。她划开接听,张磊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铁板:"林薇,判决书我看了。想离婚?行啊,先把你藏的钱吐出来。不然我天天去你上班的超市闹,让你老板看看你这'贞洁烈女'的真面目。"
她攥紧手机,指节泛白:"我没钱了。"
"没钱?"张磊嗤笑,"你当我傻?你那八万存款,还有我们家给的彩礼,加起来十八万,一分都不能少。不然我就去你爸妈小区贴大字报,把你在外面'接客'的事写满墙——哦对了,你那尖锐湿疣的病历,我这儿还留着复印件呢。"
电话被挂断,忙音像重锤砸在林薇耳边。她扶着斑驳的墙滑坐在地,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原来他们什么都算计好了,连她偷偷去医院的病历都被偷了去。
果然,第二天一早,超市门口就围了一群人。王秀兰坐在台阶上,怀里抱着个扩音喇叭,循环播放着编排好的词儿:"大家快来看啊!这个林薇,骗了我们家十八万彩礼,怀了野种还打掉,自己在外头卖,得了脏病还想赖给我儿子!"
张建国蹲在一旁,给围观的人分发打印好的"证据"——那是林薇的病历照片,被刻意放大了诊断结果,旁边用红笔写着"卖淫女林薇恶行录"。
林薇刚到超市门口就被堵住了。有人朝她扔烂菜叶,有人指着她骂"不要脸",老板从店里探出头,脸色铁青地朝她摆手:"你别来了,这活儿你干不了。"
她转身就跑,王秀兰带着几个亲戚在后头追,扩音喇叭的噪音像条毒蛇,死死缠在她身后。跑到街角时,她撞见了来买菜的母亲赵桂芬。
"妈!"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扑过去。
赵桂芬却猛地甩开她的手,脸上满是嫌恶:"你别叫我妈!我没你这样的女儿!张家都闹成这样了,你赶紧把钱给他们,不然我就死在你面前!"
林薇愣住了,看着母亲眼里的绝情,比王秀兰的喇叭更让她心寒。这时张磊追了上来,一把揪住她的头发:"跑啊!我看你往哪儿跑!"
她被拖到巷子里,张磊扬手就要打,却被一个穿警服的人喝住了。是路过的片警,大概是有人报了警。
"又是你们!"警察皱着眉,"都说了不准纠缠,你们想妨碍公务?"
王秀兰立刻换了副嘴脸,往地上一坐就哭:"警察同志啊,你可来了!这女人骗了我们家的钱,还害我儿子名声尽毁,我们就是来讨个公道啊!"
警察显然也头疼这摊子事,不耐烦地挥挥手:"调解多少次了?再闹就都带回所里!"他转向林薇,"你也赶紧找个地方躲躲,别让他们再堵住。"
林薇挣脱张磊的手,踉跄着跑了。她不敢回出租屋,那里肯定被张家人盯上了。她在街心公园的长椅上坐了一整天,直到天黑透了才敢出来,找了家最便宜的网吧,蜷缩在角落过了一夜。
第二天,她去银行取了仅剩的三千块积蓄,这是她最后的救命钱。刚走出银行,就看到张强站在对面的公交站牌下,冲她阴沉沉地笑。
她立刻钻进旁边的胡同,七拐八绕地跑,却被堵在了死胡同里。张强带着两个男人追上来,把她逼到墙角。
"林薇,别费劲了。"张强掏出手机,点开一段视频,"你爸妈说了,只要我们能'劝'你回去跟张磊好好过日子,他们就把你姥姥留下的那套老房子抵押了,给我们凑十万块。"
视频里,父亲林国富坐在张家堂屋,对着张建国点头哈腰:"亲家放心,我肯定把她给你们找回来。这丫头就是被惯坏了,好好这丫头就是被惯坏了,好好教训教训就听话了。"
林薇的手抖得厉害,手机差点掉在地上。那套老房子是姥姥留给她的念想,父母竟然为了平息张家的怒火,连这个都要拿去抵押。
"你们做梦!"她把钱紧紧攥在手里。
张强使了个眼色,两个男人立刻上来抓她。林薇拼死反抗,咬了其中一个人的胳膊,却被狠狠扇了一巴掌,眼冒金星。他们抢走了她的包,翻出那三千块钱,张强还嫌不够,在她身上摸来摸去,嘴里骂着"贱货"。
就在这时,胡同口传来电动车的喇叭声,一个送外卖的小哥路过,看到这情景喊了句:"你们干什么呢?我报警了啊!"
张强几人怕惹麻烦,骂骂咧咧地跑了。林薇瘫在地上,脸上火辣辣地疼,嘴角渗出血来。送外卖的小哥递给她一瓶水,叹着气说:"姑娘,你这是遇上什么事了?赶紧找地方躲远点吧。"
她谢过小哥,慢慢站起身。身上的钱没了,身份证和手机也被抢走了,她成了一个没有身份的流浪者。
天黑后,她沿着街边走,看到一家小旅馆,老板娘正坐在门口嗑瓜子。她走过去,怯生生地问:"老板娘,我能在你这儿借住一晚吗?我身份证被偷了,钱也没了,明天我就想办法还你房钱。"
老板娘上下打量她一番,叹了口气:"进来吧,看你也不像坏人。今晚就住阁楼吧,不要钱。"
阁楼很小,堆满了杂物,却很安静。林薇躺在硬邦邦的木板上,听着楼下传来的电视声,眼泪无声地淌下来。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对待。
第二天一早,老板娘给了她一碗热粥,还塞给她五十块钱:"拿着吧,找个地方补办身份证。这种糟心事,总会过去的。"
林薇攥着那五十块钱,哽咽着说了声谢谢。她去派出所补办了临时身份证,又找了家餐馆洗盘子,管吃管住,一个月两千块。她不敢用真名,老板问起就说叫"小薇"。
日子稍微安稳了几天,直到那天她在餐馆后巷倒垃圾,看到了王秀兰的身影。对方显然也认出了她,立刻尖叫起来:"林薇!你在这儿!"
林薇扔了垃圾桶就跑,穿过后厨冲进餐馆,客人吓得纷纷避让。她从正门跑出去,王秀兰在后头喊:"抓小偷啊!这个女的偷了我们家十八万!"
街上的人围过来,有人拦住她的去路。她急得快哭了,这时餐馆老板追出来,挡在她身前:"你们干什么?她是我员工,有话好好说。"
王秀兰扑上来要撕打她,被老板拦住了:"再闹我报警了!"
大概是"报警"两个字起了作用,王秀兰骂骂咧咧地被劝走了,但临走前撂下狠话:"你等着,我天天来!"
那天晚上,老板给了她这个月的工资,叹了口气:"你还是走吧。我这小本生意,经不起这么闹。"
林薇拿着钱,再次流落街头。她买了一张去邻省的火车票,蜷缩在火车硬座的角落,看着窗外的黑夜,心里一片茫然。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火车到站时,天刚蒙蒙亮。她走出车站,冷风吹在脸上,带着陌生城市的气息。她找了个公园的长椅坐下,看着晨练的老人、赶早班的行人,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人。
真的会像那个老板娘说的那样,总会过去的。她不知道未来还有多少风雨,但至少此刻,她有了一点点往前走的勇气。
拿到法院判决书那天,风是静的,连卷着的落叶都轻飘飘落在脚边。林薇捏着那张纸站了很久,直到指尖的凉意浸到骨子里,才慢慢转身离开。意料之外的是,张家人没再追上来闹——或许是觉得离婚判决已到手,或许是懒得再为一个“脱手的货”费力气,总之,王秀兰那标志性的哭嚎和张建国阴鸷的眼神,竟真的从她生活里消失了。
她在外地找了间带单间出租屋,夏天像蒸笼 冬天跟室外一个温度。月租三百块,窗户正对着一条栽满梧桐树的老街。打胎后的日子是钝痛的,小腹总像坠着块冰,走快了会发虚,阴雨天更是连腰都直不起来。她请了长假,靠着手术前藏在鞋垫里的几千块熬过了最艰难的半年。那笔钱是她从张磊抢去的存款里偷偷抠出来的,当时藏得心惊胆战,此刻却成了救命的底气。
休养的一年多里,她几乎没出过门。白天窝在被子里看旧杂志,晚上就坐在阳台发呆,看路灯把梧桐叶的影子投在墙上,晃悠悠地像片羽毛。手机早就换了号码,林国富和赵桂芬打不通电话,曾托亲戚捎来过口信,说“家里挺好,让她有空回个话”,她没接茬。心里清楚,那不是关心,是探她的底——看她是不是还能被拿捏,是不是还愿意往家里拿钱。
身体稍好时,她在一家连锁酒店找了前台的工作。白班夜班两班倒,管吃住,月薪两千三。穿上藏青色制服的那天,她对着更衣室的镜子看了很久,制服挺括的领口遮住了脖颈上淡淡的疤痕,竟让她生出点“重新开始”的错觉。前台的工作不轻松,要记住房价,要应付难缠的客人,夜班更是熬人,凌晨两三点还要强撑着给晚归的住客登记。可她反倒觉得踏实,至少每个数字、每笔账单都清清楚楚,不用猜人心。
第一个月发工资,她攥着信封在酒店门口站了很久,秋风吹得制服下摆微微动,那是她第一次真切感觉到,自己能养活自己了。她没乱花,除了给出租屋添了床厚棉被,剩下的全存了起来,一张卡一张卡地攒,密码是自己的生日,不用再担心被谁偷偷换掉。
日子像酒店大堂的时钟一样平稳转动,她换了间带独卫的出租屋,买了台迷你小冰箱,工资也随着工龄涨到了六千。期间林国富打过几次电话,号码是从老邻居那辗转问到的。
“薇薇啊,你爸最近腰不好,想换个按摩椅。”赵桂芬的声音隔着电流传来,带着惯常的理所当然。
她握着电话,听着听筒里隐约传来的酒店大堂的背景音乐,淡淡说:“我刚交了社保,手头紧。”
“你一个月挣那么多,怎么会紧?”赵桂芬的声音拔高了,“家里养你这么大,你就这么回报我们?”
“我要交房租,要吃饭,还要定期去医院复查。”她顿了顿,补充道,“上次打胎借的钱还没还清。”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林国富的怒吼:“你还有脸提!我们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她直接挂了电话,拉黑了号码。
后来过年,她托快递给家里寄了两箱坚果和一套恒温杯,都是挑实用的买,没附一张卡片。亲戚发来微信,说“你妈收到了,念叨说你总算还有点良心”,她没回。心里跟明镜似的,要是直接给钱,那笔钱迟早会被林国富拿去打麻将,或是被赵桂芬转手送给能帮衬弟弟说亲的远房亲戚。她得把钱攥在自己手里,那是她对抗这个世界的铠甲。
有次夜班,遇到一对母女来住店,小姑娘大概七八岁,抱着个布娃娃,妈妈给她梳辫子时,轻声问“明天想去哪玩”。林薇坐在前台后面,看着电脑屏幕上跳动的时间,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赵桂芬也总在睡前给她梳辫子,只是嘴里说的多半是“隔壁丫丫的新裙子真好看,你可得争气”。那时她没听懂,现在才算明白,原来在父母眼里,她和橱窗里的裙子、邻居家的孩子一样,不过是件撑门面的物件。别人家有,自家也得有,至于物件本身疼不疼、累不累,没人在乎。
凌晨五点,最后一位住客办理完退房,大堂里只剩下她和保洁阿姨。阿姨拖地时随口问:“姑娘,过年不回家啊?”
她正核对着账单,笔尖顿了顿:“店里忙,走不开。”
阿姨叹了口气:“也是,出来挣钱都不容易。”
窗外的天慢慢亮了,梧桐叶上的露水被晨光映得发亮。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制服的袖口磨出了点毛边,却洗得干干净净。打卡下班时,门口的保安大爷笑着跟她打招呼:“小林早啊。”
“张叔早。”她回以微笑,走出酒店大门。
秋风卷起几片落叶,打着旋儿飘过脚边。或许女孩子长大真的是没有家的。但没关系,她已经学会了自己扎根,用夜班熬出的黑眼圈,用每笔登记无误的账单,给自己攒一个不算大、却足够安稳的角落。这里没有算计,没有打骂,只有她自己,和慢慢攒起来的、不用看任何人脸色的底气。
林薇偶尔从老家亲戚的只言片语里拼凑出张家的消息。说是王秀兰这阵子格外忙,提着点心匣子跑遍了周边乡镇的媒婆家,嘴里挂着的话永远是“我家磊子人老实,就想找个本分姑娘,最好是独生女,咱们亲上加亲,将来家产都是小两口的”。
有人嚼舌根,说张建国也没闲着,托了个远房表亲牵线,在邻县相上了个开超市的姑娘,家里就这一个女儿,父母年纪大了想招个上门女婿。张家人一听就动了心,王秀兰特意捯饬了件新棉袄,拉着张磊去了三趟,每次回来都跟街坊吹嘘“那姑娘家条件多好,超市一天流水就好几千”。
林薇听到这些时,正在给酒店的咖啡机换滤芯,滚烫的蒸汽扑在脸上,竟没觉得烫。她太清楚这家人的路数了——找独生女,图的就是家里没人撑腰,将来老的一走,房产、存款全成了张家的;找人入赘,不过是换个说法的“吃绝户”,先哄着姑娘把证领了,再慢慢把人家家底掏空。
他们从不找近处的人家,专挑隔了三五个乡镇、彼此摸不清底细的地方。等女方家打听出张家的名声时,往往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就像当初对她那样,先哄骗,再胁迫,实在不成也没损失,反正女方家要脸,多半会自认倒霉。
王秀兰在牌桌上跟人说过:“多相几家门子怕啥?成了,咱家就翻身了;不成,也能混几顿饭吃,还能让人家记着咱想结亲的情分。”话里话外,全是算计。张建国更直接,跟媒人说“彩礼可以多给点,前提是得让姑娘把陪嫁的存折交出来由我保管,都是一家人,钱得放一处才放心”。
林薇把最后一个咖啡杯摆进消毒柜,玻璃门映出她平静的脸。原来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把“名声”当回事。对女人来说,名声是顶顶重要的东西,可对张家人这样的无赖,名声不过是块擦脚布。反正乡镇之间隔着山隔着水,骗了这家换那家,只要能捞着好处,骂名传得再远又有什么关系?
说不定此刻,张磊正穿着借来的体面外套,坐在哪个姑娘家的客厅里,重复着当年对她说过的话:“我会对你好的,以后家里的事都听你的。”而王秀兰和张建国,正坐在一旁,用那双算计了一辈子的眼睛,掂量着这家人有多少“油水”可榨。
林薇关掉消毒柜的开关,机器发出轻微的嗡鸣,像在替那些还不知情的姑娘叹气。她转身走向前台,夜班的同事已经到了,笑着跟她打招呼:“今天下班早,回去好好歇着。”
“嗯。”她点点头,拿起包往外走。夜色渐浓,酒店门口的路灯亮了起来,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那些人还在忙着算计下一家,而她,终于不用再回头看了。
王秀兰在牌桌上跟相熟的媒婆说过这话,当时牌友插了句“万一人家姑娘硬气,报了警咋办”,她“嗤”地笑出声,往嘴里扔了颗瓜子:“报警?报啥警?我家磊子又没绑着她,孤男寡女关起门来的事,谁说得清?”
她用胳膊肘怼了怼旁边的张建国,老头慢悠悠地接话:“实在不行就说处对象呢,年轻人情到浓时没把控住。真要闹大了,我就带着磊子去女方家磕头认错,她爹妈要是明事理,保准把姑娘按住——谁家好人家的闺女,愿意让‘被人睡过’的名声传出去?”
这话林薇是后来听老家一个远房表姐说的,表姐在镇上开小卖部,常撞见王秀兰带着张磊去邻村“相亲”,每次都嘱咐张磊“别太急,先跟人逛几次街,看场电影,把关系坐实了再说”。有次张磊嫌麻烦,王秀兰当场就翻了脸:“你懂个屁!等把肚子搞大,不用咱催,她家就得哭着求着嫁过来!到时候彩礼能省就省,陪嫁少了都不行——她爹妈要脸,咱怕啥?”
张建国更精,每次托媒人说亲,都特意交代“别提咱以前的事”,专挑那些交通不便、信息闭塞的村子。真要是女方家起了疑心,他就带着烟酒上门,跟女方父母拍胸脯:“我家就这一个儿子,将来肯定把姑娘当亲闺女疼。再说了,年轻人拌嘴难免的,真成了一家人,哪有隔夜仇?”
他们算准了“好人家的女儿”输不起。就像当初对林薇那样,只要肚子里有了孩子,哪怕明知道是火坑,多数父母也会逼着女儿跳——毕竟在那些地方,“未婚先孕”四个字,足能压垮一个姑娘的一辈子。
有次张磊在邻县搞砸了,据说那姑娘家人发现他手机里存着跟别的女人的暧昧信息,当场就翻了脸。王秀兰不急不躁,拉着张磊在姑娘家门口蹲了三天,张磊装模作样抹眼泪,她就坐在地上哭自己“命苦,养了个不懂事的儿子”,最后竟真让姑娘父母松了口,只说“先把孩子生下来,婚事以后再说”。
林薇听到这些时,正在酒店前台核对入住信息,手指在键盘上顿了半秒。原来他们连“失手”都有应对的法子——反正耗得起,反正姑娘的名声耗不起。只要能把孩子搞到手,就能牵着女方家的鼻子走,彩礼、陪嫁、房产,总有一样能榨出来。
至于“强奸”的风险,在他们眼里根本算不上风险。没证据的,死不认账;有蛛丝马迹的,就往“处对象闹别扭”上扯;真遇上硬茬要报警,王秀兰就撒泼打滚,说“姑娘勾引我儿子不成,反咬一口”,反正唾沫星子淹不死他们,只会淹死那个想讨公道的姑娘。
窗外的雨下了起来,打在酒店的玻璃幕墙上,模糊了街景。林薇看着屏幕上跳动的预订信息,突然觉得胃里有点发紧。她不知道下一个掉进张家陷阱的会是谁,也不知道那些姑娘会不会比她幸运。但她清楚,只要还有“脸面”能被拿捏,只要还有父母觉得“忍忍就过去了”,张家人这种算计,就永远有市场。
夜班的钟声敲响时,她给咖啡机换了新的滤纸,看着褐色的液体缓缓流进杯子。或许这就是他们的生存逻辑——把别人的尊严当垫脚石,把姑娘的名声当筹码,只要能捞着好处,哪怕身后堆着再多破碎的人生,也绝不回头。
有的要求订婚怎么办?
王秀兰最得意这套“轻订婚、重肚子”的路数。遇上坚持“订婚先不提彩礼,等结婚再说”的人家,她笑得眼睛都眯成缝:“哎呀,还是亲家明事理!彩礼那是形式,孩子们好好过日子才是真格的。订婚嘛,就简单摆两桌,请亲戚们吃顿饭,认认门就行。”
两桌饭摆在镇上最不起眼的小饭馆,菜是最便宜的荤素搭配,王秀兰还特意交代老板“少放油盐,年轻人不爱吃油腻的”。席间她拉着女方母亲的手,一口一个“妹妹”,说的全是贴心话:“我家磊子嘴笨,但心细,以后肯定对姑娘好。你们放心,等结婚时,三金、彩礼一样不少,保证风风光光把姑娘娶进门。”
张磊在旁边配合得滴水不漏,给未来岳父母夹菜、倒酒,时不时说两句“以后家里的事都听她的”,把“老实可靠”的形象演得活灵活现。女方家看着小伙子“实在”,长辈又“通情达理”,多半就放下了戒心。
订完婚,王秀兰就开始催着俩孩子“多处处”,明里暗里撺掇他们独处。张磊会借着“看电影”“逛公园”的由头把姑娘往出租屋带,屋里提前备好红酒、蜡烛,王秀兰还教他:“聊到动情处就抱一抱,她要是半推半就,这事就成了。”
只要姑娘的肚子有了动静,王秀兰的脸立刻就变了。再提结婚,她就开始哭穷:“亲家啊,你看这刚怀上,正是用钱的时候,彩礼能不能先欠着?等孩子生下来,我打工挣钱也给补上。”要是女方家不依,她就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喊:“你们是要逼死我们啊!孩子都有了,还在乎那点彩礼?难不成要让姑娘挺着肚子在外面丢人?”
张建国在一旁敲边鼓:“就是,都是一家人了,还分什么你的我的?等孩子落地,我把老房子过户给孩子,这不比彩礼实在?”那老房子早抵押给别人了,他不过是拿空话糊弄。
姑娘家这时候才回过神,可已经晚了。肚子一天天大起来,镇上的风言风语早就传开,说“某某家姑娘没结婚就大了肚子,不知廉耻”。父母急得满嘴起泡,只能咬着牙认了——彩礼一分没见着,还得倒贴嫁妆,就为了让女儿能“名正言顺”嫁过去。
林薇听表姐说过一个更绝的,有户人家不甘心,想带着姑娘去打胎,王秀兰直接堵在医院门口,抱着姑娘的腿哭:“我的大孙子啊!你要是没了,奶奶也不活了!”闹得全院都来看热闹,姑娘臊得直哭,最后只能放弃。
“彩礼?那是给懂事姑娘的。”王秀兰跟牌友炫耀过,“只要肚子搞大,她就得乖乖听话,别说彩礼了,陪嫁都得双手奉上。这叫啥?这叫生米煮成熟饭,由不得她!”在她眼里,女人的肚子就是筹码,名声就是软肋,只要攥住这两样,多少钱都能从对方手里榨出来。
林薇在酒店整理退房客人的账单时,看到一笔“婚宴场地费”的消费记录,突然想起王秀兰那套说辞。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在账单上投下一块光斑,她轻轻叹了口气。这世上总有这样的人,把别人的尊严踩在脚下,把算计当本事,可偏偏有人就栽在这“肚子”和“名声”的陷阱里,一遍又一遍。
王秀兰教儿子的“独门秘籍”里,这招最阴狠。她总说:“领回家就好办,门一关,生米做成熟饭,她就算哭天抢地也没用。”
张磊照做过。有回相上邻村一个教书的姑娘,文静得像株水莲,三回见面都规规矩矩,连手都没让碰过。王秀兰急了,让张磊谎称“我妈炖了鸡汤,特意给你补补身子”,把人哄到家里。
姑娘刚迈进堂屋,王秀兰就借口“买瓶醋”溜了出去,反手带上门,还故意把院门锁扣搭死。张磊狞笑着逼近时,姑娘才觉出不对,转身想开门,却发现门被从外面锁了。“你干什么?”她吓得声音发颤,往墙角退。
“干你啊。”张磊扯掉衬衫扣子,眼里的“老实”全变成了狼性,“来了我家,还想走?”姑娘抓起桌上的搪瓷缸砸过去,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按在八仙桌上。桌角磕得她肋条生疼,哭喊声响破屋顶,可院墙高,街坊远,谁也听不见。
等王秀兰“买醋”回来,推开门就捂着脸哭:“哎呀这是咋了?磊子你浑啊!”嘴里骂着,脚却把门堵得死死的。姑娘披头散发地缩在地上,裙子撕得不成样子,王秀兰蹲过去,声音压得极低:“姑娘,事到如今,闹出去对你名声不好。我家磊子是真心喜欢你,要不……就凑活过吧?”
姑娘要报警,王秀兰就往她跟前一跪:“你报吧,大不了我死在你面前!但你想想,一个没结婚就被男人睡了的姑娘,以后谁还敢要?你爹妈在村里还能抬得起头?”
这话像冰锥,扎得姑娘浑身发冷。她看着张磊一脸无所谓的笑,看着王秀兰眼里的算计,突然就没了力气。后来果然如王秀兰所说,她爹妈知道后,第一时间不是心疼女儿,是怕传出去丢人,连夜托媒人去张家说和,连彩礼都不敢多要。
“女人嘛,脸皮薄。”王秀兰在牌桌上跟人嚼舌根,“只要把她拉到自家地盘,关起门来,她再硬气也得软。毕竟名声这东西,对咱爷们不值钱,对她们可是命根子。”
张建国在一旁搭腔:“就是,领回家最保险。出了事,咱是主场,她是外人,说破天也是她‘自愿’跟咱儿子处对象,不小心‘越了界’。”
林薇听到这些时,正在酒店给客人开发票,笔尖在“住宿费”三个字上洇出个墨点。她想起自己被拽进雅间的那个下午,门被锁死的瞬间,那种叫天天不应的绝望。原来他们从不是临时起意,是把“关门强奸”当成了算计好的步骤,把别人的家当成狩猎场,把姑娘的尊严当成可以随意践踏的泥。
有次夜班,她撞见个小姑娘哭着跑下楼,说同住的男人想对她动手动脚。林薇没多想,直接把人护在身后,对着追出来的男人喊:“再过来我报警了!”男人骂骂咧咧地走了,小姑娘拉着她的手,眼泪掉个不停:“谢谢你姐姐,我不敢回家,怕我爸妈说我……”
林薇给她倒了杯热水,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突然觉得喉咙发紧。这世上有多少个“小姑娘”,正被关在某扇门后,承受着和她一样的恐惧?又有多少个“王秀兰”,在门外等着用“名声”两个字,堵死她们所有的退路?
天亮时,她给小姑娘买了份早餐,看着她坐上出租车离开。酒店大堂的时钟指向六点,新的一天开始了,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却驱不散那些藏在门后的阴影。林薇深吸一口气,擦掉眼角的湿意,继续低头核对账单。她能做的不多,但至少,不能让自己再掉进那样的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