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爱可以达到什么程度,似乎连宠、溺这样的字眼都不足以描述你对我的爱。以致不管承受怎样的痛苦,当我想起你,想起你给的甜腻,我都觉得心里满是温暖和幸福。
有多爱呢?母亲说,我很小的时候,每次吃饭张牙舞爪的,一次,把手戳到碗里把自己给烫哭了,你立即帮我吮被烫你的手指,不怪我闹却怪母亲把饭做的太烫了,她哭笑不得。你的脾气可谓很坏,可你从来不曾对我发过脾气,即使在你最生气时,不理全家人,对我说话依旧温和。这使得我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很重要,也让我感到我的特别。
但高二的那个冬天,才让我真正认识到:我感受到的,远不及你给予的。
一个多月没回家的我,放下书包就来到你的床边。八十三岁你闭着眼睛坐在床上,病痛让你形容枯槁,“嗲(方言:爷爷),我回来了。”我握着你那比我粗不了多少的手肘,大声地叫着你,你睁开的眼睛蒙着一层青灰的阴翳,没有焦距地看着我,竟有迷惑和茫然,那一刻,我好怕,好怕你认不出我。“婷啊!你么样才回来,现在才回来,我都要死了你都不回来看我,我差点就看不到你了,为么四(为什么)不看我。”这一句句控诉还带着哭腔,你沟壑纵横的脸上竟淌下浑浊的泪水,满是老茧的双手紧握着我的手腕。我再也抑制不住愧疚和心疼,一把抱住你“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这下回来了,我回来看你了,放假了,我不走了,我就在家陪你,不怕了,我不走了。”我边哭边搓着你的背,像安慰一个委屈的孩子安慰了好一会儿,“你这下不走了啊?放假了啊?那好,那好。”看你露出了放心的笑容,我也破滴为笑。“你才坐车回来,你饿不饿?喝不喝奶粉?这还有点心,我给你拿哦。”看你挣扎着要下床的样子,我又难受又幸福,生着病的人儿呀,我已经长大啦,会照顾自己啦,不会饿着的,你也可以让我自己拿呀!我连忙拉住你“我妈在做饭了,你不管我,我要吃自己拿,你看我给你买了泡芙,你尝好吃不。”我用挖着奶油喂给你,看你的嘴角沾着一点白,乖乖的等着我的小勺子,简直可爱极了!
收拾垃圾的时候瞥见几摞火纸,深深的恐惧从四面八方袭来,“我嗲会好的,一定会好的,你们准备这个东西是几个意思?”我惊慌质问母亲,母亲怔了一下,垂下眼睑沉声道:“你不知道,我们怕你担心就没告诉你,半月前,(你)嗲情况很不好,人都认不清了,见人就叫你的名字,说不是就问你在哪,么四(什么)都吃不下去,只能喝一点奶,晚上就昏迷不醒,偶尔还喃喃你,半夜就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我们就连夜准备了东西,谁知凌晨又睁开眼睛说要上厕所,非要到你房间找你,我们说你你没回来,你嗲就说等你回来,慢慢又好点了。东西就收起来了。”“你们为么事不给我说,要是我嗲那次走了咋办啊?我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他那么想见我,你们都不叫我回来,咋那狠心的呢?”“要是你回来了,估计就真是最后一面了。”我震惊,不过,或许母亲说的对,如果你见到我了,你是不是就放心了,我不愿让你放心啊。
幸好,你还在我身边。我还可以坐在你旁边闻着你身上柴火的味道,看你眯着眼享受阳光,我还能在二十岁的时候调皮地把冻得冰凉的手不由分说地塞进你温暖的手掌里,我还可以一回来就吃上你煨在火里热腾腾的土豆栗子。最幸福的事,莫过于一放下包,就能喊一声响亮的“嗲”,然后听你憨厚的呵呵声,还有粗糙的手掌磨砂我手背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