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苏笑娥按他的嘱咐,又厚厚涂了一层药,找了双手套戴上。怎么还有这么细心的男人,他那个楚楚命是真好也是真不好,要和他长长久久过一辈子该是多幸福呢。这么想着,脸就发烧起来,暗骂了句自己,人家都说是朋友了,你当你还是年轻漂亮小姑娘?
晚上快下班的时候,急诊室送来一位癌症晚期患者,和姜家声妻子一样的病。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任何医疗手段都无效的地步,只能靠注射杜冷丁缓解痛苦。病人每天的止痛药都是有配额的,超过这个量,必须到医院临时开处方。姜家声处理完这个病人,整个人都快晕倒了,勉强走出医院,买了瓶酒就晃到了茶餐厅。
餐厅已经打烊,阿娥准备起身去煮面,被他摁下来,“陪我喝点酒,说说话。”
阿娥几乎不沾酒的,就拿了只杯子陪他坐下,听他絮絮。他说起自己刚才的恐惧,说起自己开处方时手都在抖,说起楚楚最后日子的枯槁与痛苦,说起那个病人在床上的哀号,说起自己原以为见惯生死却仍过不了心里这关……不知不觉就任他喝了大半瓶,拦都拦不住。姜家声本就空腹,平时又少饮酒,说着呜咽着声音慢慢低下去,竟醉倒在桌上。
她搀着东倒西歪的他,好容易叫了辆计程车,把他塞进后座,轻声问他地址。他嘴巴里嘟囔出一串,司机却说太太,你把他一个人丢在车上,等下吐我车上我找谁,阿娥只得也上了车,扶他靠在自己身上。
到了地方,她又搀着他下来,从他口袋里掏出钥匙,吃力地扶他进了屋,把他放倒在床上,准备离开。
还没出门,他在屋里便吐了。阿娥心软,又转回去倒了热水给他漱口擦脸,在衣柜里找了件睡衣给他换下弄脏的衬衣,接着拖地、洗衣服。姜家声朦朦胧胧听见外头动静,人还不清醒,口里便唤道:“楚楚!楚楚,是你回来了吗?”
他翻了个身,心满意足地继续睡,突然明白过来,“阿娥!”他听见大门关上的声音。爬起来一看,阳台上还晾着刚洗好的他的衣裳。
苏笑娥心情复杂地从楼上下来,随手拦了辆车,坐到后面疲惫地闭上眼准备休息一下,前面传来声音,“阿娥。”
睁眼一看,头痛,怎么上了何乃松的车。她推门要下去,他赶紧说:“这么晚很难叫车了,还是我送你回家吧。”
他是看着她从这栋楼下来的,这么晚不知去了谁家,何乃松心里不是个滋味,也不好意思多问,看她面色不好,慢慢启动了车子。
下车时,她要给钱,他坚决不要,苏笑娥烦了,直接扔了一百块在车上,自己回家睡觉不提。
姜家声懊恼了一夜,既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里烦会找她倾诉,又不知道明明是她在照顾自己,为什么会喊出楚楚的名字,总之是十分混账且是一笔自己都理不清的乱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