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高仰城(散文)

文/侯然(蛩嘶蝉语)

我的故乡坐落在偏僻的苏北农村。因其整体丘陵状地貌,地势的高低起伏就颇不平缓。而浩渺的陡湖却像汪在塌陷处的一片泽国,尽管湖水总那么宽广无垠的浩荡着,若想用其灌溉周边的农田,却就相当困难了。

为解决这个疑难杂症,乡里组织几个村的壮劳力,花了几年时间,终于在一九七二年,才修好这条绵延一公里,海拔近百米的高仰城(高仰城这名字超帅,它既形象的显示着人们的智慧,也象征着故乡人最朴实的愿望。),以及配套的高仰城机站。

而这道壁立横亘在故乡沃土上的高仰城,也早已作为故乡标志性的建筑,永远隽刻在家乡百姓的心中。

村人借高仰城至高无上的地理优势,通过脚底下的抽水机站,将永不枯竭的陡湖水,输送到高仰城的顶端,再通过高仰城脊背上笔直的凹型水泥渠,将清澈的湖水通过网络般的沟渠源源不断的浇灌到四周低洼的农田里。

我对高仰城那些美好的记忆,大多来自于小学时期。我的小学就坐落于高仰城脚下,而小学又是没有围墙的,所以无论坐在教室里,还是在课间的操场上,只要我们稍一抬头,目光首先触碰到的便是巍峨雄壮的高仰城。

可以说高仰城在我们幼小的心灵里,是与传说中的万里长城一样,都是神一般的存在的。

高仰城始终以高不可攀的雄姿,巍然矗立在故乡的土地上。它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我们的好奇心,它就像磁铁一样,牢牢将我们吸附在它的周围。它以神秘的气质撩拨着我们去探索去发现。

而一到下课或放学,我们就像一群蠕动的蚂蚁,纷纷涌到高仰城脚下,手脚并用的一点点往上爬。

由于高仰城实在陡峭,真正能爬上去的,也只有少数身强力壮的学生,而大部分中途就会滚下来,一片溃不成军的惨状,但我们仍乐此不疲的沉醉其中,而陶陶然难以自拔。

我少时的记忆里,是时常梦见恐高的自己,在爬到高仰城半山腰时,连滚带爬摔下来的惨景。我每被这样的景象惊醒,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高仰城都是颇令我仰慕而恐惧的存在。

直到三年级以后,我的身高与胆量足以支撑自己爬到高仰城顶端时,我才终以胜利者的姿势,完全领略到高仰城那壮阔的雄姿。我以飒然英姿站在高仰城顶极目四望,波光粼粼浪涛浩瀚的陡湖水,就像一面闪耀着蔚蓝色光波的清澈而天然的宝镜,镶嵌在苏北丘陵这片广袤沃土的怀中。而散落于四周被竹树环绕的村庄,就像被涂抹了一团团墨绿的浮云,安详而宁静的飘荡在湖水的四周,就像一幅天然的水墨画。

由于有了高仰城输送的灌溉水源,田里的庄稼再不担心干旱夏季炎阳的炽烤了,村民也终于可以高枕无忧的迎来每个收获的季节。

每逢机站抽水时,我们这些顽皮的孩子,都会相约爬到高仰城顶,前赴后继扑通扑通跳进湍急的凹型水泥渠里,享受着流水冲击抓挠撕咬自己身体的快乐。有时一些小鱼儿被吸上来,被猛烈的激流冲得晕头转向,便装死的在水上漂浮,任由湍急的水流送到我们的面前。

那时,高仰城带给少年们的快乐,是其他任何事物都无法替代的。我们沉迷其中的同时,也隐隐有一丝的恐惧。特别在天黑以后,它就像一条黑巍巍的巨龙,无声的静卧在漆黑夜空下,神秘的令人不敢接近。尤其高仰城机站下的那条深水沟,相传曾淹死过一个迷路的女人。据说边上一个土井,也常发生诡异的迷人事件。黑暗中的高仰城充满了神秘莫测的成分,人们恐惧于它的幽深与沉默,便编造更多的故事,而使它变得越发的神秘了。

但我青年时胆子却特别大,尤其在我屡次受挫,对未来充满迷茫困惑的时刻,晚上也敢独自一人,攀上高仰城的最顶端。我任大风呼呼狂叫着,揪扯着我的发梢与衣角。稻田里的青蛙此起彼伏的鼓噪着亘古不变的歌喉。远远近近的树木都像鬼鬼祟祟的黑影,在漆黑的夜幕下,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着些什么。远处的坟冢像一个个馒头样散落在不远的土地上。我就像一个寡言的高士,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晚,久久的思索与沉默着。

后来我被迫离开故乡,为生计独自漂泊在异乡的土地上。偶尔回到故乡时,也常久久的凝视过它。但是浸过风霜的心弦,却再也弹奏不出令人激动的歌曲了。也许随着时间的流逝,高仰城也确实苍老了许多。也或者多年的漂泊使我的视野开阔了,高仰城在我眼里就愈发的缩小了。我不知道自己是该去安慰它呢,还是该将它忽视与忘记?可它真的需要我的安慰吗?就像一个沉默的老者,已然活得如此通透,是不需要任何人去慰藉的。而你又怎能将它忽视与忘记?你的过去早已被它刻着深深的印记,你是无论如何也逃避不了的,就更不用妄谈什么忽视了。

而镌刻在我心中的高仰城,它没有现在这般苍老,也不似现在这般矮小,它永远保有着我少年时的挺拔与雄阔。它那沉雄而壮拨的身姿,将永远清晰地烙印在我的脑海里。

高仰城,你那辽阔的雄姿,你那润泽万物的情怀,将永远矗立在故乡人民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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