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的时候,学校里重新分班,新的教室里几乎全是新的面孔,还有一个从外县转学过来的同学——林。
一
我既喜欢安静,又害怕孤独。我的朋友不多,亲密无间的更是只有一个。这唯一的一个就是我的全世界。
我们很幸运地被分到一起,可第二天她的父亲就向学校要求把她调回了原来的班级。她搬着课桌走的时候,我趴在桌上止不住哭。我听见她吸鼻子的声音,我们俩谁都没说话。
我不敢看她,仿佛这就是生离死别。其实只是楼上楼下的距离,我却觉得中间隔了一整条银河。
只有林走过来安慰我:“没什么大不了的呀又不是见不到了。”我接过她递来的纸巾,不想说话,完全沉浸在“生离死别”的悲伤中。过了一会儿林就走开了。
中午第四节课刚下课,同学们争先恐后地跑出教室、冲向食堂。原本安静的教室一阵闹腾,不一会又归于平静。我坐在座位上没有动,感到无比心酸,好不容易收住的眼泪又要掉下来。
突然有人搭上我的肩膀: “嘿!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我抬起头,林的笑容是那么灿烂那么温暖,我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二
我和林成为了朋友,我慢慢地开始了解她。
林的头发十分有个性,四六分齐耳短发,但是右边的留海弯弯地一直垂到肩膀,只要她一低头,刘海便能遮住她大半的脸。
林不喜欢学习,尤其讨厌写作业。她大部分时间不听课,会在上课时唱歌,会顶撞老师。她总是被“请进”办公室,像个女斗士一样昂着头进去又昂着头出来。她喜欢所有人听她安排,容不得别人说她半句不好。
我从来没有交过林这样的朋友。
我一直是个中规中矩的学生,那时候大家认为不好好学习和不尊重老师简直是罪大恶极。有人悄悄和我说,不要和林走得太近。
三
有天下午自习课,林突然问我晚自习喝不喝酒,反正班主任有事不能守堂。我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同时劝她不要喝酒。
可是我嘴一张就成了: “好啊,喝!”
晚自习林果然买来了酒。我们把酒倒在喝水的杯子里,还特意给周围的人闻了闻,酒水入喉是苦的,我的心里闷闷的。
第二天老师就把我俩喊进了办公室。老师的批评如针一样,细细密密地扎进我心里。出了办公室,林翻了个白眼,不屑地说:“呸,不就一破老师么!”我低着头没有说话。
写检讨的时候,我怎么也下不了笔。这是我学习生涯以来第一次被罚写检讨。
喝酒写检讨只是个开始。
我真的变了,我努力追随林的脚步。
我不再认真听课,我或是睡觉,或是和林聊天,甚至逃课去小学部乱晃。我们在下午放学时混出学校,去街上闲逛,去网吧上网,直到晚自习结束才溜进校门……我做着一切我以前想都没想过的事情,没想过会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
我变成了一个罪大恶极的坏学生。但是林总说:“你真够意思!”我便又稍微心安。
我的成绩毫无疑问是一直在下降,我在心里拼命地责怪自己,可另一边却又越来越放纵自己。
林勾着我的脖子说:“成绩不好没关系,谁想读书啊,开心最重要!”我心中压抑已久的叛逆便全部进发出来,对学习的厌恶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我自暴自弃,不知所措。
我不想听课。
我不想做作业。
我不要整天待在教室。
我想出去玩。
老师频繁找我谈话。我不敢看老师,老师眼中的失望仿佛溢了出来,浇得我浑身冰凉。我心里细细密密被针扎的感觉越发强烈,那种刺痛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来。老师让我别总和林穿一条裤子,我似乎明白老师的意思,似乎又不明白。我说我挺好的,老师便不再说话。
我变成这样是林的错吗? 是她带坏了我,还是我本来心里压抑着就想变成这样?
我分不清。
四
林说:“你今天帮我值日吧。”
我说:“好。”
林说:“你帮我搞卫生吧。
我说:“好。”
林说:“你的作业借我抄一下。”
我说:“好。”
林说:“别上课了和我逃课吧。”
我说:“好”
……
林说什么我都说好,她的要求我照单全收,我从不拒绝林的要求,生怕她会不理我、讨厌我。我就像一只飞蛾,义无反顾地扑向烛火,想要抓住那虚无的友情的温暖。
林冲着我笑:“你真好,我们虽然没有每天都腻在一起,但只要我有需要,你都能帮我。有你这样的朋友真舒心!”
我勉强咧开嘴角,鼻子却蓦地一酸。心里的针越扎越深,我仿佛听见心滴血的声音。“有需要就可以找你帮忙。”这句话可真残忍!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不求回报。我一厢情愿为林做我所有能为她做的事,照顾她的感受。我变相地对她死缠乱打说有需要就我我吧!我固执地把这种我只是“被需要”当成是友情。我认为林是需要我这个朋友的,而不是只是偶尔需要我去做什么。我小心翼翼努力去感受那收到道谢时的欣慰,努力维持与林的关系。
就像挂在悬崖边的人,紧紧握着长满了刺的藤蔓,双手鲜血淋漓也不敢松手。我怕我一松手,就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五
故事的最后,第二学期林没有再回来。
我重新步入正轨,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我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心中密密麻麻针扎的感觉慢慢消失。我试着与班上的同学交往,终于不再困顿于林的圈子。
很久之后,林给我打电话,她的声音一点也没变,我却已记不清她的脸,脑海里只有模糊的影象。
她说:“我很想你,没有人会像你一样对我那么好了,我都没有为你做什么。”我轻轻笑出了声,只应了一句“嗯”。
我们再也没联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