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这一年,秦朝阳住在离学校只有一条街的舅舅家。
学校后街新开了一家书店,装修不算华丽,却处处精致,欧式风格的小复式,只是上面一层不对外开放。秦朝阳每个星期六的晚上都会去,从六点待到九点。
老板是位非常有气质的中年女性,举止优雅,谈吐间透露着书卷气。秦朝阳每次进门的时候,她都坐在电脑前,看书或者写字,时间久了,老板也记得她了,会在她进门的时候主动对她微笑。
这天下起了雨,十月的天气不算冷,但是夜晚的雨多少有点凉。秦朝阳打着伞,走在去书店的路上。不管什么天气,秦朝阳远远都能看到门口那一盏橘黄色的灯,在昏暗的天色里格外明亮,就像灯塔永远亮着,等待渔夫从黑暗的海上归来。
秦朝阳将雨伞放在门口,跺了跺脚,并探着脑袋向里面张望,没有看到人。她没有过多的走动,在离门口最近的位置,拿起那本看了一半的《名人传》。
街上渐渐没什么声音了,秦朝阳看了一眼表,已经快八点半了,她又抬头看了一眼吧台的位置,这才注意到电脑前坐着一个人,发型一丝不苟,白色卫衣让整个人看起来慵懒又明亮。男生正专注的看着手里的书,没有察觉到不远处向他投来的清澈的目光。
秦朝阳走的时候,脚步很轻,路过吧台,她下意识地往里看了一眼,男生依旧低着头,神情专注,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纸张。她心头的小鹿,忘了饮水的动作。
高三的日子过得很快,分秒必争的紧迫感充斥着每个人的全身。秦朝阳的成绩一直稳定在年级前三名,她依然会在每个星期六晚上,在那家书店待上待上三个小时,那是她单一又平淡无奇的日子里,唯一的惊喜。
只是后来她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男生,偶尔想起他的时候,唇角上扬,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她想,他一定是个很优秀的人吧,他的眉眼是那么温柔。
黑板上倒计时的数字,每天都在变,秦朝阳藏起这份甜甜的欢喜,继续努力着。
寒假前的最后一个星期六,秦朝阳站在窗前,从十七楼看出去,不远处的教堂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好像一座城堡。冬天的夜晚来的很快,没有一丝风,今年的第一场雪,就这样安静地落在这座灯火通明的城市。
一落雪,南京就成了金陵。
秦朝阳决定不吃晚饭了,拿了手套下楼去。街边的小吃摊依旧飘着热气,昏黄的灯光下,许多人手里捧着热气腾腾的食物,她想,这一定是治愈悲伤和寒冷的最好方式了吧。
那盏橘黄色的灯,在雪夜里,温暖明亮。她拍掉身上的雪,抬起头的那一刻,迎上他明澈的目光,仿佛秋尽的湖水,平静深邃。
整个寒假,秦朝阳几乎没出过门。每天晚上,妈妈会送来热牛奶,早餐永远都有她爱吃的煎蛋,爸爸偶尔讲一些笑话,出门回来还会带一束花。没有人问过她累不累,但是关心无处不在。
新年了,客厅里电视机的声音开的很小,可她还是清晰的听到了主持人倒数的声音。她望着窗外的灯火,在心里说了声:新年快乐,你要成长的更好啊。
开学后,秦朝阳没有再去书店了,学校将周六下午安排为自习。黑板上倒计时的数字,慢慢从三位数变成两位数。
电风扇呼啦啦的在头顶转动,斜阳将影子拉长又缩短,时间悄无声息,却又能搅动风云。高考终于要来临了,每个老师的最后一堂课,都要提醒一遍考试注意事项。这大概是人生中第一次分离吧,有人沉默,有人偷偷擦泪水。
当你全神贯注的去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时间过得无比的快。
高考结束了。
朋友在电话问她想去哪里,她想了想:还是省内吧,这里有我的梦想。
高考完第三天,秦朝阳去了舅舅家。学校恢复了往日的样子,只是那栋教学楼空空荡荡,她没有再踏进校门。
晚饭后,她散着步,又看到了那盏橘黄色的灯,灰蓝色的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天边泛起些许粉色的晚霞。
秦朝阳伸手推门的那一刻,一只强有力的手,抢先拉开了玻璃门,她随着他收手的动作,看清了那双白皙修长的手,这双手的主人似乎在对她微笑,他的眼睛里好像有一汪清泉,秦朝阳愣了愣,听到温软的声音对她说:
“你现在可以谈恋爱了吗?我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