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余晖,穿过杨树叶层层盖不住的间隙,跃过瓜叶上数不清的绒毛,洒在了瓜上,那一片黄澄澄,分不清是瓜还是阳光了。
大黄狗早早的躲在树叶下伸着舌头,烈日释放的热情也就蝉在享受,在树上欢快的唱歌,贪婪的享受这一季节。
晚饭已过,我抹抹嘴就去端着小板凳安在了门口的台阶上,光着上身,手里拿个小蒲扇,坐在板凳上,仔细找着前来吃晚饭的蚊虫,反手便是一巴掌。
外公一手托着面盆,一手半拖着大椅子,我接过盆放在了大椅子上。这么晚了,太阳的温度依旧依恋着铁盆,盆中躺着几块大小不一的甜瓜,早已切好,嫩黄色的内肉展示着农家瓜的骄傲,在内凹里还好几个没有赶跑的子儿。
“赶紧凉着吃,用井水泡过哩”外公摇着他那已经缺了几条叶的蒲扇说道。
大黄狗听完后,晃悠悠的站起来伸个懒腰,摇着尾巴屁颠屁颠儿跑来,蹲坐在椅子前伸着舌头望着我。
我嘿嘿一笑,抓起其中最大个,入手清凉,一口咬下去,满嘴的香甜,甜汁都溢出口中。
将剩下的甜瓜塞满了嘴含糊的说:“公也吃呗,甜着呢。”顺手将吃剩下的尾头扔给了大黄。
外公捡起了盆中的最小一个,让我托在大椅子上吃,自己站在树荫一手拿着蒲扇赶蚊虫一手捏着瓜小口品着,似乎就像厨师尝尝自己的菜一样,何尝不是呢,就是自己种的呗。
树荫下,外公站着,我坐着,大黄跑着,一个夏天。
一盆瓜,凉了夏天,也甜了整个童年。
看着刚发的试卷,手里的笔不停的写着,头顶的电风扇呼啦呼啦的跑着。
高三的生活就是不带重样的,放学开闸放水似的骑着电瓶车,热风扑面,回到家,脸上一层水膜。
“先莫去写作业,把这几个瓜吃掉迈”。外婆围着围裙从冰箱里端出一盘瓜,上面还封着保鲜膜,外婆撕了保鲜膜便会厨房接着忙了,还不忘带上一句:“凉哈子在吃,莫冷坏肚子”。
我挎着书包端起盘子“嗯”的回到了房间,房间也是闷热的,无力的把书包扔在了凉席上,一股脑半仰在椅子上,电风扇按下最大风速。
身体的热散不出,看了下瓜,盘子已经湿润,一层水珠子在边角挂着。
拿起一块尝着,缓慢的嚼着,冷的一激灵,甜的让人丝毫不觉得腻,抓了几把,盘空。打开书包,回味着甜意,提起了笔。
“七饭了,盘带来我来洗咋”外婆喊着。
“哦,晓得了”。放下笔,端着还存有少许瓜汁的盘子走出房门。
一盘瓜,凉过燥意,甜在笔尖。
去了另一座城市,盛夏依旧热爱这里,学校街头寥寥几人,都在宿舍或者图书馆享受空调带来的冷气。
“噶里还好吗,公和婆身体还照吗?”我在宿舍阳台打着电话问道,旁边空调外风箱呼呼对我吹着热气。
“还好,莫操心哦,你大学好好学习着,天热,缪斯就买个甜瓜吃吃,降降温”。熟悉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
“我晓得,得等会就去买”。我含糊的答道,外面实在太热了。
“那好,就这样,挂着了”
打完就立刻进了宿舍,啊,凉快!爽!
甜瓜,学校是有卖的,就在不远的超市,但是我就买过一次。一个塑料袋里装着一个刚从圆鼓鼓的甜瓜,回到宿舍用冷水洗了下,用小刀削了皮,费力的分成了几块,挖去了籽儿,淡青色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黄色,一口下去,没有期待的甜意,也没有曾经畅爽的凉爽。
一袋瓜,吃了一次,凉意仍在,甜意不存。或许是瓜不好吧,我安慰自己。
暑假再次回到了老家,外公和外婆的背更弯了,大黄早已不在,老屋早已拆掉,住进了有空调的新房。
外婆满满的端来了一盆瓜,我有点恍惚,吃了一口,在空调吹出的冷气中,感受到了曾经深入记忆的甜意。
“还甜吧,今年听你噶来,种了不少哩”外公笑眯眯的说。
“嗯,很甜”。我笑着回答。
是的,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