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说,他最怀念19岁。
那个女孩转来的那天,天异常的冷,虽然已到晌午,但世界却像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透明塑料,严严实实地遮挡着微弱的阳光,这让已经提早疲惫不堪的高三党们都忍不住昏昏欲睡。直到老师不停地敲着桌子,所有人的目光才懒洋洋地都聚集在门口站着的一个陌生女孩身上。秦明想,毕竟高三了,任它来了谁都不那么让人心血澎湃了,只是那随意的惊鸿一瞥,他竟然魔怔了。那个女孩真好看啊,他心里暗暗地说道。瘦瘦的脸,白的发光的皮肤,再加上明眸皓齿,那是绝对的美人胚子,秦明把她放在心里绕了一圈,都没舍得把眼睛从她脸上移开。秦明说,那天是他觉得那年以来最美好的一天。
秦明已经是个复读生,终日扎在书海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用他的话来说,不成疯不成人。当女孩第一次抱着习题来请教他,他故作深沉地随手一挥,对于那女孩来说便是通俗易懂,看着女孩崇拜的神情,秦明不禁自带洋洋得意,学着古时文人墨客一般,谦虚有礼的摆摆手,然后在她走后,放松了那提在嗓子眼的紧张,随之而来的却是那早已萌生的情愫砰砰砰地直撞心口。
时间如飞驹,距离高考只剩一个多月,秦明说,班里已经再也没有嬉戏声,每个人都像是蜗牛背着重重的壳,一步一步地想要越过一路上拦着自己前行的绊脚石,最怕摔得远,摔得疼。秦明觉得高三是一群老人的战场,都才不过十八九,却都已经开始弯腰驼背,还总有些人自嘲地说,看这颗心都已经老的不成模样了。5月20日,年轻的班主任收到了男朋友送来的一束玫瑰,花香弥漫着整个教室,扫除了每个人脸上笼罩的忧闷,秦明盯着女孩,想着,待毕业,他就会表白。
在通知书拿在手里的一瞬间,秦明想他终于有了一个假期的时间去向她表白,尤其是得知她也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内心的激动更是无以复加。
他们自然而然的在一起了,自然而然的做着情侣自然而然的事,会为一次不便宜的旅行争吵,也会为一次顺利的演出兴奋,每一天秦明都觉得她是一辈子的人,还憧憬着和她在一起做想做的能做的事一辈子,然而人生总是百转千回,直到一天,秦明偶然发现了戏剧性的一幕,他那从大学开始就计划在自家户口本里的女孩在一个落叶纷纷的夜景中,与一位西装考究的男人深深地吻着,在路灯的映射下,他们吻得那么的忘乎所以,也显得那么的情深意切。
她坦白着事实,却又委屈的指责着他所有的问题,“你天天忙着那些社团,外边的所谓的工作也没让谁变得体面,现在我再也不想因为钱总是和你争个你死我活。我承认我被钱打败了,我被现实打败了,但那都是你的错。”秦明无法说出口的话被生生地咽进了肚子里,他摆摆手说,“就这样好了,只当我们从来不认识吧。”那时秦明突然意识到,钱是能分隔现实和理想的。
他不顾父母的反对,开始学着别人下海经商,开始赚了自己的第一桶金,开始以一个生意人看这个世界。他开始像别的老板在各种场合接纳各种人,他们有丑的美的有心机的没脑子的,对于看的过去的女人他都会用各种方式来调侃,偶尔流连夜总会,若无其事的搂着不知姓名的女人,学的有模有样……
后来,他觉得该结婚了,听着父母的安排参加相亲,去见了形形色色的女人,然后在朋友的介绍下认识了一个护士,大学刚毕业的女孩紧张却故作成熟,他觉得像极了当年的她,然后他把“行走江湖多年”积累的真情假话对女孩说得头头是道,猛烈地甜蜜攻势,让初涉江湖的女孩深深地陷入了,不过半年他们就结婚了。秦明说她并不是美女,不过把家收拾的还算井井有条,更重要的是她不和他翻脸,甚至不问他的行踪,所以他觉得她还是有值得喜欢的。
秦明成了一个有妇之夫,可是他觉得并没什么变化,他照旧回家很晚,照旧和别的漂亮女人说风凉话,照旧……
他们两个人的夜里,她总喜欢贴着他,看一些节目,然后在他怀里沉沉睡去。秦明觉得其实他们有那么一点爱的味道,只是激情很少,毕竟婚姻啊和爱情是有差距的。
一个周末的晚上,他们因为一件很小的事吵起来。这是他们第一次争吵,秦明说他从未见过她如此凶猛,也从未见一个女人可以如此狠。她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别忘了我是个护士!她说,你以为你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只要我愿意,我有的是你一辈子赚不到的!争执中她打了他一巴掌,然后沉沉的睡去。他很奇怪她为什么不哭,他试图去安慰她,可她却装作听不到。秦明觉得她是个与众不同的女人,有时候很傻,会相信他这样的男人说的某一个小孩都听的懂的谎话,有时候又聪明极了。
那天夜里他一个人辗转难眠,想起了高中最喜欢的女同学,她已经只是于记忆之中的人,却唯有妻子是真实的存在。他突然想起一件小事:某天夜里他回家后想与妻子温存,可是闻到了她耳朵里的咸味,顿时失了兴趣,那时候他总觉得她懒,懒得洗澡,懒得打扮自己。现在想想,那是她在他不存在的夜晚偷偷哭过。
原来这就是她对他的爱吗?李敖说过那么几句: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别人的爱很深,我的爱很浅。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别人的爱很长,我的爱很短。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别人眉来眼去,我只偷看你一眼。
秦明说这辈子一定要在一个名字里有书的旅店,陪着一个名字里有书的姑娘在一片书海里翻云覆雨……他的愿望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