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好朋友,叫大夏。
大夏执着于一种安全感,并且每天的安全感都来自于不同的东西。今天,她宣布,她的安全感来自于早晨的一颗水煮蛋。
1.你应我一声
大夏小时候家住四楼,她上幼儿园那会儿有一个奇怪的习惯,每次放学回家都要在一楼大喊妈妈,得到回应以后才会跑上楼。这个习惯使得她的嗓音特别洪亮,哭声能从四楼一路传到地下室。
有一次大夏妈妈出门了,哥哥一个人在家,大夏放学回来按照惯例开始在一楼喊妈妈,喊了很久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大夏突然觉得很害怕,好像周围熟悉的事物一瞬间都变陌生了。于是她背着小书包一路小跑回了幼儿园。幼儿园已经关门了,从门缝里可以看到厨房亮着灯,她就这样安安静静在门口站了半个小时,直到吃完饭出来消食的老师发现了她,把她领进了幼儿园。
大夏妈妈急匆匆地找到幼儿园来的时候,大夏已经蹭完饭,困得哈欠满天飞了。
后来大夏妈妈责备哥哥怎么不应大夏一声,哥哥撇了撇嘴没有说话,于是妈妈转头开始教训大夏:“你怎么这么傻,都到家门口了还不知道回家......”
大夏跟我说起这一段的时候,满脸“悲愤”地锤了一下桌子:“都怪我哥不应我!”
那时候大夏的安全感就是这一声简单的回应。
2.你又输了
大夏妈妈最大的爱好就是打牌,下午天气好的时候,聚齐三个朋友就可以召唤一张小桌子和一副扑克牌,在小院儿一坐就是一个下午。上小学的大夏深知妈妈的爱好,放学了不会直接回家,而是直奔小院儿。
大夏熟门熟路地站到妈妈旁边,开始催促妈妈回家,一般这一场催促都要持续一个小时左右,期间大夏一定会大哭一次,然而早就熟悉这一套路的大夏妈妈已经练就了自动屏蔽哭声的技能,依旧能淡定地摸牌、洗牌、王炸......大夏哭着哭着发现并没有人理她,就自动闭嘴了,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妈妈手里的牌,在心里默念:你又输了。当然这句话只能在心里想想,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
大夏特别强调了当时有一个阿姨夸她湿漉漉的眼睛很好看,她竟然为此开心了很久。
我问大夏,既然不想等,为什么不先回家。
大夏说,一个人在家多无聊啊。
我说是她胆小不敢一个人回家,她非说是因为母女情深。
在大夏眼里,只要待在家人身边,就非常安全。
3.我想找个男朋友
后来大夏长大了,不需要有人应声才能放心回家,可以一个人吃饭睡觉打游戏,也不会老拿小时候的事儿出来逗乐了。
有一段时间她老做噩梦,梦醒后就慢慢坐起来开始发呆,平静地就像睡了一个自然醒的安稳觉。
有一次我看她呆坐了很久,就问:“又做噩梦了?”
她过了一会儿才轻轻地回我一句:“对啊。”
然后又是一段漫长的沉默,就在我准备睡下的时候,她突然说:“你知道那种感觉吗,你的港湾有一天突然对你说‘你该离开了,这里没有你的位置了’,就是,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就全部坍塌了。”
我感觉空气突然凝重了起来,迅速在心里组织语言,准备来一场心灵上的交流。然而还没等我开口,大夏突然看着我说:“我觉得我应该找个身高体壮安全感爆棚的男朋友睡我旁边,做噩梦了还能抱着人家嘤嘤嘤。”
于是我咽回了即将说出口的鸡汤,微笑地躺下说:“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入睡前我突然想到,大夏说的坍塌了的东西,大概就是安全感吧。
——
安全感看不见摸不着,但是一旦缺失,所带来的痛苦往往直击心灵,恐慌和焦虑就像夏天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于是我们经常试图从身边的人和事物上获取安全感。但是离开外物,最难得的其实是自己内心创造的安全感。
这是一种在成长过程中缓慢建立起来的由内而外的力量,融合了自己和他人的情感,没有具体的形象,不会轻易遗失或被抢走,甚至可以通过一个眼神就传递给身边的人。外物只是一个具象的依托,真正能让人安心的,还是内心的保护伞。
虽然大夏总说自己没有安全感,但是其实我在大夏的眼里见过这样的力量,温柔而又强大。至于她早上宣布的那颗水煮蛋,就是一个有营养的外物依托。
那么我宣布,我今天的安全感来自于和大夏一起吃的炸鸡。